飘落的黄叶

郑  林

冬儿失恋了，她始终没有逃过这一劫，她带着委屈和无奈死心了，她不再相信爱情，付出的就付出吧，剩下的也该收藏起来了。郑姐看着她那伤心欲绝的表情，真的很同情她，同时也很庆幸自己选择了单身不用去承受这些无谓的“甜罪”。

冬儿和杰相识在这繁华的都市——北京。他们都不是本地人，都怀着自己的梦来到这喧闹的市区寻求发展。一年多以前，一家大饭店要开张，硕大的招聘启事贴在门口。来应聘的人很多，招聘经理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看上去很精神，人长得也帅气：头发上喷有定型发胶，这种发型好像就是人们常说的毛毛雨，是很多男孩儿们喜欢的发型。他认真仔细地询问着每一个来应聘的人员的各种情况，“下一位”只听见他这样喊了一声，但没有抬头，好像在写什么简历表。当他放下笔抬起头时被眼前这位穿黑色裙子、红色上衣的女孩惊呆了，只见她乌亮顺直的头发一直披到肩上，瓜子脸上的眼睛虽然不是很大，但很有神，高高的鼻梁衬出整个鼻子的秀气。薄薄的嘴唇上有一层淡淡的唇彩。“你叫什么名字？”他还是职业式地问道。

“我叫冬儿，冬天的冬。”女孩儿答道。

“冬儿，是个冷冷的名字，可她看上去却很温柔。”他这样想象着又问道：“你从前干过这项工作吗？”

“没有，不过我相信我会做好的。”

“你很漂亮，在这里上班你不觉得委屈吗？”他压低声音这样问冬儿，然后又提高音调说，“为什么会选择我们的公司？”

“我很喜欢这个行业。”冬儿微笑着说。

多么迷人的笑，简直让人五体投地。

冬儿成为了这家饭店的服务员，当时的应聘经理是这家餐厅的经理，冬儿是在开全体大会时知道的。他叫杰，是她的上司。在这个大家庭中，都是些少男少女们，对爱刚刚萌芽，充满了梦想和好奇。当然也不乏一些情感老手。冬儿工作很上进，长得也很漂亮，当然是很多男孩儿追求的对象。在上班的第二天就有人给她献殷勤了，最明显的是一个叫军的男孩儿，整天跟在冬儿的身后又是买葡萄、又是买桔子，要么就是送什么玫瑰花之类的。他总是穷追不舍，但也还是没有得到冬儿的芳心。

每天工作很累，尤其是对冬儿一样没有工作经验的更要加班多学习一点。在培训期间，经理杰总是要多说她一句，好像是你必须快一点学会，而且要比任何人强一些。而且有时在生活中杰也要多关照一下她。有一次，由于生意好晚一点下班，同事们都累得快要走不动了，也有可能是老天做对，在回宿舍的路上，冬儿的脚没有走好一下扭了，这下可麻烦了，脚又累又痛怎么走回去呢？正无奈，杰从后面跟了上来：“怎么了？”他这样问。

“也没什么，只是有点脚痛。”

“看你脚都不能走路了还要硬撑着。”说着杰蹲下来说，“上来，我背你回去吧。”

“怎么好意思让经理背我呢？还是我自己走好了。”

“什么经理不经理的，下班了我们都是好朋友了，以后下班后不要再这样叫了，快点上来！”是命令的口气让冬儿只好服从。

这么多的情敌当中当然是杰占了上风，因为她与他接触的机会较多，所以他对她下手的机会就越多。杰对冬儿展开了连续不断的感情攻击：在他的殷勤包围里冬儿被征服了。她爱上了这个在她面前表现得很完美的男人。他们一起吃饭、上下班，有时一起去逛街。在一家商场里，他为她买了一个手链，说要永远套住她别不小心跑掉了。这简单的几句话让冬儿感到无比的幸福。

在这次商场之游回来以后，冬儿把自己奉献给了杰。两人的相识给他们各自无聊的生活增加了色彩，于是便用租来的房子筑起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爱巢。“我会永远爱你！”杰总是在最深情的时候这样告诉冬儿。冬儿一直陶醉在杰的甜言蜜语里。

然而，好景不常在，饭店又开了一家分店。冬儿被调走了。这对于一对热恋中的情人来说是多么残酷，简直是生离死别。

冬儿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切从头开始。每天的烦恼和不顺心还有无限的相思都用话筒传给了杰。他耐心听她诉说，半句安慰的话使她能够再次踏实地工作。每天就这样重复着，每天就这样思念着，像漫长的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

杰所在的饭店又招兵买马，来了一批新的服务员。这些新人当中有一个叫星儿的女孩儿成了这里的佼佼者。如果说冬儿文静大方，星儿便是小巧可爱，而且很爱打扮自己。她性格活泼开朗，同样也很招人喜欢，是大家的开心果。哪里有了她哪里就有响亮的笑声。随着对工作环境的熟悉和同事之间的了解。她把目标锁在了这里的经理杰的身上。她同样也爱上了杰，开始与杰保持距离和分寸，但男人总是经不起女人的诱惑，特别是漂亮可爱的女人，他又一次接受了星儿。

就像是上天安排似的，突然有一天，冬儿又被调回来了。冬儿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告诉杰：她要回来了。然而，杰的话让她迷茫。“难道你不高兴吗？”

“高兴的……”是一句没有底气的回答。

冬儿回来后别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都在躲着她不敢和她说话，好像是怕说错什么。

员工食堂很热闹，大家都在说啊、笑啊、闹的。只是杰与冬儿没有说话，回来后他们形同路人，没有了往日的亲密和笑声。这样一直到同事们都走了以后，“谈谈你这些日子以来的情况，过得还好吗？”是杰先开口说道。

“没什么好不好的，一切都很平淡，反正最起码感情上没受什么刺激，所以无所谓好不好。”冬儿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她这样说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口气。

接着又是一片沉默。

冬儿哭了，是在星儿向她摊牌转身走了之后。她不是为他流的泪，而是为了自己的爱情流泪；她感觉自己真的失败了。难道说每天相思都付之流水了吗？难道这么长时间的爱，像云彩飞过的天空一样留不下任何痕迹吗？

冬儿不死心，找到杰问他：“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我不相信，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才相信。”

“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不是的，你告诉我，她们说的不是真的。”冬儿有点失控了，因为这些话是从杰的口里说出来的，她不相信这是真的，泪水流满了她的脸颊；她拼命地抱住杰，用力摇晃着他的身体，嘴里的“不是”二字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任泪水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流着，她已经没有意识去擦拭。

杰没有做任何表示，任冬儿这样摇着。最后星儿累了，蹲在地上。她彻底失望了。可她还是又一次问杰：“再给彼此一个机会，我们从头来过，我哪里不好可以改，她哪里比我好我可以努力去做到。”她用恳求的目光望着杰，眼睛里的泪花莹满眼眶。

杰没有说话。

“咱们真的没有机会了吗？”她又一次问。

“你自己多保重。”杰很平静地说了一句。

冬儿不再哭了，也不再说了，她转过身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因为事实不容她再说些什么了，就让一切都化成无言的相思吧。

冬儿没有了希望、寄托。每次看见他们总是成双成对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心像刀割一样痛，委屈和痛苦全部堆积在胸口像要爆炸一样。慢慢地她无心工作了，有时甚至忘记了她是一个服务人员，有一次竟然和顾客吵起架来。因此，冬儿受到了处分。但她没有为此而伤心，因为她的痛在心灵深处。

冬儿走了，离开了这个让她爱又让她恨的饭店。她没有地方去，就搬过来和郑姐住在一起。她向郑姐诉说她的故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一切都会再好起来的。” 郑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也只有这样说了一句。其实郑姐和她的心情一样沉重，都悲叹这个世界女人的悲惨：“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女人？”

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杰是一个很花心的男孩儿。再说饭店里工作的女孩子大都很漂亮，杰不甘愿只守着一个人。果不其然，不久后，星儿变成了第二个冬儿。但星儿不会那么软弱，也不会那么默默无闻。她要找杰去算帐，她要公平，她不受这份窝囊气。于是，她先是找到杰打了一架，然后又找到老总那里告状。最后搞得满店风雨。这件事郑姐没有告诉冬儿，女友怕她知道自己爱的人竟然如此不值得去爱，怕会加重她的心事。

这么多天过去了，冬儿的心情也好了一些，最起码能正常吃饭了。今天她让女友看了她的日记，她说要忘掉一切，要把日记烧掉了。

日记的内容是：

十月二十日

决定分手的第一天我哭了一整天，我痛苦极了，好像从高高的空中摔了下来。到晚上的时候我又失眠了，虽然我恨他无情无义，恨他花言巧语欺骗我，但我还是很想他，没有与他说话，可这漫长的一天真的很难熬。我不知道我的这段感情是对还是错，我是真的有点执迷不悟，我不知道别人怎么评价我，可能所有的人都会冠我以“傻子”的称号吧。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爱他，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原因。

十月二十一日

今天是与他分手的第二天，我努力工作想麻痹自己的思想，因为我怕一闲下来就会想他，就会有无限的思念和痛苦，我必须要把自己的每一分钟都占据。可是无论我怎样都无法忘记， 我从他的“宝贝”一下子被贬为陌生人，我真的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可我又不得不接受。我面对墙壁大喊了一声，隔壁房间的服务员闻声跑过来问我怎么了，我偷着擦了一下眼泪说：“没什么。”尽管有这么多的伤心、绝望，我想再次挽回他，我想让他能够回心转意，不管收获的是鲜美的果实还是痛苦无奈的心情。我到底怎么了？我不禁问自己。

十月二十二日

今天一直在下雨，我的心情一直都像这天气一样沉着，以前的我总是盼望早点下班，因为只有下班的时间才是属于我和他的；而现在的我却害怕下班，因为下班后的我更加想念他。

今晚，我竟然来到了他的宿舍门口，周围是静悄悄的夜，还有那紧闭着的大门，“里面的他没有一点心事吗？难道真的一下子就忘一干二净吗？你现在还会偶尔地想起我吗？难道你真的没有感情只是玩玩而已吗？”“我为什么还想要维持这份窝囊的、没有志气的爱？”我走在外面的雨里，雨水滴在我的头上、脸上、身上、凉嗖嗖的；是该降降温清醒清醒了。

十月二十三日

今天已是与他分手的第四天，我现在才意识到我的爱没有了，我不知道我的爱为什么会这样脆弱，这么经不起考验，这么容易破碎，而且是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是悲伤、痛苦和眼泪，还有那痛苦的回忆。

下午时，我突然发现他送给我的手链坏了，掉了一个水晶，以前我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个手链；可是今天，我很在乎它的坏，因为它是值得我纪念和回忆的礼物，虽然不是贵重物品，但对我来讲，却是无法衡量，它不是用金钱买来的，那是我的情，他的爱，至少那时的他是在乎我的。现在手链坏了，而我们的爱呢？有谁可以帮我修复吗？

十月二十五日

同事们都在劝我要想开一点，他是这样的人就不值得你这样为他伤心。想想也对，反正我又不是他的唯一，他有很多这样的“好妹妹”，我曾经为他这样称呼我而感到骄傲、幸福、甜蜜。直到现在我才相信，我不是他的唯一。

既然自己的爱没有人接受也只好收回，但我没有后悔我爱过，这也算是曾经拥有过。

十月二十六日

今天我辞职了，搬到了郑姐这里。

十月二十七日

在郑姐的陪同下的心情好多了……

十月二十八日

………………

郑姐看完她的日记，转过头又看看冬儿，女人真的很痴情，也很傻；你想他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郑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沉思。“我已经想开了，决定回老家找一个人嫁出去，然后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是冬儿打乱郑姐的思绪这样说着。

接下来的日子，冬儿的情绪渐渐有了好转，不再像以前那样发呆发愣了，有时候郑姐也陪她去逛街买些东西回来。也不知道有多少天过去了，这天当她们正收拾夏天的衣服，有人敲门。冬儿放下衣服说：“我去开门。”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星儿呆呆地站在那里；她低着头，一脸的负罪感和委屈，小声对冬儿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很后悔当初我那样做。”

“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注定他是那样的人，假如不是你，换成别人他也一样会那样做的。”冬儿并没有一点点要责怪她的意思。

“我和他分手了，他现在和一个叫月儿的女孩走了。是公司人事部告诉他让他自动离职的。”星儿继续小声地说道。

冬儿沉默片刻，她看着星儿，好像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她拍着星儿的肩膀说：“正因为如此，我们更应该放下，他不值得我们为他这样伤心。”她安慰着星儿，脸上带有一丝的迷茫。星儿走了，连水也没喝一口，就匆匆地走了。冬儿又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久好久她才又重新慢慢地整理衣服。

冬儿要回生她养她的家乡了，郑姐送她出门。看着她拉着大皮箱远去的背影，路的两边本来是枝繁叶茂的白杨树，而现在却是枝叶分离，稀稀疏疏地零散地分布着，飘落下来的黄叶被风吹得东奔西跑哗啦哗啦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