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婚宴

郑  林

贵宾楼饭店大厅里坐满了人，对门墙上方方正正地贴了一个硕大的喜字。

对，这是一个婚宴，周晨和谢芳的婚礼宴。周晨是科贸公司的销售部经理。虽然只有28岁，但为人处事沉着冷静。他一身黑色西装、白色衬衣，再加一条深红色花点领带。一米七八的个头，走起路来昂首挺胸，光彩照人。不必置疑，他肯定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谢芳没有光彩照人的外表，她不像别有那一头波浪形、喇叭形、螺旋形的五颜六色的头发。她有的只是一头乌黑的直发一直垂到肩下，时不时用皮筋把它扎成一束。单眼皮的眼睛透着纯真，不长不圆的脸蛋透着纯洁，有点偏厚的嘴唇透着纯朴，整个面孔透着善良和温柔。

时间慢慢地走着，上午马上要过去了，可新郎新娘为什么还没有到呢？大家议论着。

“听说新娘不见了！”一个声音这样说着，虽然声音很小，但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了他。

周晨的家里，向来不抽烟的他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根烟一口一口地吸着，妈妈站在他的旁边焦急地说：“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倒是说话呀。”

“妈，您就甭管了，不结就不结吧。”周晨连头也没有抬继续抽一口烟说。

“我不管，我能不管吗？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我不管谁管？假如别人让我管我也不管。”周晨的妈妈仍然比手划脚地说着。

周晨沉默不语，他能说什么呢？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倒是说句话呀？你妈问你呢。”背靠在门框上的周晨的爸爸说话了。

“您去跟亲戚们说一声，婚不结了，酒席该开还开，让他们尽兴。”周晨起身回了自己屋。

“这怎么向亲戚朋友们解释呀？婚都不能结了谁还能尽兴啊？哪辈子造的孽让我们给摊上了。”周晨的妈妈望着周晨的爸爸着急、气愤地说。

“也只能先随便找个借口吧，反正婚是结不成了。”周晨的爸爸走过来坐在沙发上吸烟。

周晨回到自己的卧室，背靠着门，顺势蹲下两手抱头动也不动。他的心里乱极了，脑海里不停闪现出刚才谢芳哭着扑向别人怀抱的那一幕。他知道，谢芳心里真正爱的是那个人。

那个人叫陈宇，是和周晨同一家公司的技术部主管，同样是谢芳的上级。36岁的他早已是六岁女儿的爸爸。但他却爱上了他生命中的第二个女人——谢芳。

两年前，公司刚刚成立，招兵买马的招聘启事使他们成了同事。周晨和谢芳很快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在谢芳的心里是这样的。周晨是一个很好的人，和他在一起犹如与自己家人在一起的感觉，在他的面前，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周晨也一直很愿意接受她的“坏脾气”，因为他发现自己已深深地爱上了她。直到有一天，技术部调来了新的主管——陈宇。谢芳的心乱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敢正面看他，只是偷偷地想他。每当一起讨论工作时，谢芳总是语无论次——她看见陈宇就紧张。这些他都告诉了周晨，因为她把他当好朋友。周晨感觉到了不安，可他又不敢说，他只是让她以后不要理陈宇。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宇也开始想谢芳了，想她羞怯的表情，想她说话的声音，想她从他的办公室跑出去的背影。

时间载着感觉同步进行，陈宇和谢芳相爱了，尽管陈宇有贤惠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

这一切，周晨都看在眼里，他气愤、他后悔、他恼火，但又想到他从来没有向谢芳表白过，而谢芳也从来没有答应过关于他的任何什么。现在他真的好后悔。

“你不能和他交往。”直到有一天周晨把谢芳叫到一个路边的公园里正重其事地对她说。

“为什么？”谢芳莫名其妙问。

“他是有妇之夫，他有家庭。”周晨气愤地说。

“那又怎么样？我不一定非要和他结婚，只要我们相爱。”谢芳辩解。她早就知道关于陈宇的一切，只因为她爱他，所以她不顾一切。

“那样会毁了你。”周晨又关心又气愤。

“我不在乎。我被人耍了、被人玩了是我愿意。”谢芳竟然气愤地说。

周晨傻了，张口无言了。最后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是啊，关我屁事呀？

谢芳回去后，说不出是委屈还是什么，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第二天上班后她把与周晨的谈话告诉了陈宇，陈宇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他能说什么呢？

 “我们分手吧，你好好地找一个男朋友，也该结婚了。”陈宇不止一次地这样劝说谢芳。

谢芳明白，他们没有结果，没有未来。但她是真的爱他。从小到现在，26年以来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百看不厌”。每当看到他总有那么一股子的触电的感觉，拥抱他的时候脑子里总是空白一片没有任何思想。她愿意属于他一个人，所以她说：“如果你愿意，我宁愿一辈子不结婚，当一个未婚妈妈，只要你偶尔的、有时间来看看我们就可以了，我会全身心地爱我们的孩子。”

“那怎么行，那样我不成了千古罪人了吗？那样会害了你，再说社会也不允许的。”

“好了，不行就不行吧，不过我的男朋友要你来替我找，否则我不嫁。”谢芳天真地说。

“别傻了。”陈宇总是拿她当孩子一样对待。

是的，陈宇在谢芳的眼里像爱人、像父亲、像朋友、像儿子，他是她精神上的最大依赖。

然而，事与愿违。陈宇的妻子突然病倒，检查结果是什么胃病，医生说不能下床，必须要好好休息，否则将会更加严重。陈宇不得不请假回家照顾自己的妻子。

他们见面的机会少了，刚开始每天都会打电话，慢慢地就两天、三天打一次，到后来一个星期一次，最后连电话也没有了。谢芳只记得最后一个电话陈宇是这样说的：“以后我们不要联系了，我有家，家里需要我，你快一点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当听完电话她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于是她又打了过去：“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听到的是这样的提示，顿时感觉自己好失败，好没自尊，好没面子。恐怕连大街上的乞丐都不如，乞丐还有能力去要，“要”就是希望，而自己连希望都没有了。

无心工作的她常常在技术方面出错，因为她想陈宇，每天、每时、每刻。而在家照顾妻子的的陈宇又何尝不痛苦呢？但身边的妻子他也爱，他不能扔下他贤惠而任劳任怨的妻子。

陈宇和谢芳真的没有了联系。

本来就爱着谢芳的周晨，这次又大献殷勤，但谢芳还是没有忘记陈宇，他的影子反而更加频繁地出现。她不止一次地拨打陈宇的手机。结果还是：“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真的失望了，她决定放弃。她不想再这样消沉下去了，因为公司已经对她的工作提出了警告处分，否则就要下岗了。为了能够早一点忘记过去，她答应了周晨死缠烂打的求婚。

当陈宇得知他们今天要举行婚礼时，他在心里为他们祝福。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决定今天再去偷偷看一眼穿上婚纱即将成为别人新娘的谢芳。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谢芳看见自己日夜想念的他就站在门外的那个角落里时，不顾一切地奔向了她想念的陈宇……

正当她扑向陈宇的一刹那，把正欢天喜地往屋里跑进来的周晨震傻了、呆了、木了。但他知道、也明白，他没有去打扰他们，他会让谢芳自己去选择。

时间慢慢地向前走着，受了伤的周晨的伤口也在慢慢地愈合。陈宇妻子的病情也在慢慢好转。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其实陈宇的妻子早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关系，只是没有说，因为她也深爱着自己的丈夫，也深爱着自己的女儿。她看着丈夫为了谢芳难受到伤心流泪的样子，她决定成全谢芳和陈宇的爱。

她找到多年没见的老同学王强，见面后激动的两个人就差没有流泪了。她说想请老同学帮一个忙。

“什么忙这么神秘？还非要见面再说。”王强开玩笑地说着。

陈宇的妻子小声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疯了！女儿怎么办？你考虑过孩子吗？”王强差点跳起来。

“我想过了，孩子跟我，我有足够的能力抚养她。”

“不行，这忙我绝不帮你，孩子没有父亲将来对她影响有多大你想过吗？”王强不答应。

“我也只能这么做心里才会感觉踏实些，你不帮我找别人也要做下去。”

王强看着铁了心的老同学还是答应了。但他心里总是想：“这叫什么事啊？太荒唐了！”

陈宇的妻子向陈宇提出了离婚，理由是与老同学王强旧情复燃，希望他能够成全。

之后的很多个傍晚，陈宇时常能看到王强送妻子下班回家的情景，有时王强还到幼儿园接女儿回来，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甜蜜的镜头，陈宇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是不是上天赐予的良机？太偏爱我们了。”陈宇和谢芳坐在阳台上看着满天星星说。

“我不赞成你离婚，如果你真的爱我马上去和她复婚。”谢芳转过头来看着陈宇。

“他们是相爱的，我明明看到的。”可他哪里知道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可我还是总有一种犯罪感。”谢芳满腹心事地低下了头看着手里的水杯。

不是老天偏爱他们，而是别人偏爱他们：周晨的爱，还有陈宇妻子的爱。

他们很快挑选了良辰吉日。热闹的婚宴上最醒目的还是那个硕大的喜字。可宴席上同样又缺少了新郎和新娘。

就在他们手挽手准备上车的时候，王强出现了。他二话没说举起拳头砸向了陈宇的脸，并气愤地说出了事情的原尾。

原来是陈宇的妻子又躺在了病床上，是旧病复发，由于情绪低落造成的。如果不是这样王强也不会气乎乎地来找他。

这次陈宇真的崩溃了，把好好的家毁了；把好好的谢芳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