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米色毛衣

于腾龙

“粉米”一词，词海释义为：古代贵族礼服上的绣文。孔颖达疏引郑玄注：“粉米，白米也。”谓白色米形绣文。孔安国传：粉，若粟冰；米，若聚米。孔谓宗彝非绣文，故分粉米为二，以足十二章之数。

在吉星商场三楼，淑青承包了毛织品柜台。

天气渐冷，人们穿的衣服都要换季：脱下单衣，换穿秋衣、毛衣之类服饰。

淑青进了一批毛衣，秋冬季穿着最为适宜。毛衣摆上柜台，立即生意火爆起来，把来购买布匹、服装、床上用品的顾客也招揽过来，驻足观看一会儿，随后排上长队，等候购买。 

中午，淑青回家吃午饭时，特意穿上一件崭新的毛衣，骑着飞鸽牌女式自行车，心情舒畅地到了家门。还没下车，就看见东邻居三婶正在门口翘首向村外的道路张望。“三婶，您看啥哪？没把子骏抱出来晒晒太阳？”

“子骏睡觉了，你看都正晌午了，斯雯还不回家来吃饭。”三婶边回话，边审视着淑青穿的那件引人注目的粉米色毛衣：“淑青，你的柜台又上新货了？”

几乎与此同时，淑青下了自行车，说：“我从厂家直接进的货，挺抢手的。”

三婶顺手摸了摸毛衣，连声赞许说；“看你穿了这件毛衣多靓丽，又厚实又滑润，啥牌子？”

“三利牌。”

“就是电视广告里说的发羊财的三利牌？”

“就是。您看这绣工，这提花，都挺讲究的。这是电脑程序控制的高科技产品。”

“真会做买卖，对三婶推销产品，三婶就托你给我买一件。”

“好哩。”

“成色，尺码大小和你穿得一样。”

“包您满意。”

三婶等待儿媳妇斯雯吃午饭，一等再等也不见影儿，她自言自语：“这孩子，总是恨活，恨家不起。”嘴上埋怨，心里疼爱：自从斯雯过门，正赶上农业产业结构调整，斯雯果断地把承包的八亩大田改种了葡萄，还是什么巨丰系列、提子系列的。头二年葡萄没挂珠还好些，这二年挂珠了，斯雯就更忙了。三婶心疼儿媳妇，可是帮不上忙，新技术种植，三婶不懂呀，就只能包揽起家务活，家里活甚至不用斯雯着手。再有，三婶眼看着街坊家新过门的媳妇总是时不时地买新衣服穿出来。斯雯过门都几年了，没添过一件新衣服，总倒换着穿结婚时的几套衣服。今天，看见淑青身穿时髦的毛衣，于是，决定用自己的私房钱给儿媳斯雯买一件。

正是葡萄提子系列采摘的季节，斯雯早早地起床梳洗后，就蹬上了开往北京938路汽车，到在大钟寺果品批发先转了一遭葡萄市场，了解到葡萄的市场行情，市场上提子系列还少，几乎没有。斯雯手拎着带来的提子系列的红蒂、黑蒂品种，心里乐滋滋地想：提子出手正是时候，紧走了几步，来到了老客户门前。客商客气地把斯雯让进屋里，几句话就把买卖搞定了。

 “斯雯小姐，有多少提子，我都要了，按市场最高价。”

斯雯：“搞定了，明天你派车去拉货，我立即回葡萄园摘提子。”

在返程的汽车上，斯雯的心情异常激动，自己辛勤劳动了几年，终于得到了回报；计算着收入要比预计的高出两倍。可是，这成果里也有婆婆在家做好内勤的功劳呀。几年时间把所有的资金全部投入到葡萄园中，如今见了回头钱，应该先给婆婆添置点让婆婆称心如意的东西。买什么给婆婆好呢？斯雯一时还拿不准主意。斯雯开始设想起今后的打算：种蔬菜能种反季节的，种花卉能栽盆景花，种葡萄也可以让葡萄反季节采摘，也可以栽盆景葡萄，盆景葡萄让人们即能食用还能观赏，市场前景一定看好。人们生活质量提高了，还要美化生活。斯雯暗自下了决心：提子摘了，这暖棚，要上档次，生产上档次，生活也上档次，靠自己勤奋劳动，过小康生活。

两辆大卡车上装着提子系列，满满的足足的，实在不能再装了。客商心满意足地上了汽车走了。

斯雯推出来平板三轮车，把剩下的提子装在平板车上，来到五里路远的集镇上去卖。斯雯找了个好地点，停下车，人们就围拢过来。其中有两个女人，一位和自己年龄相仿，一位是老年妇女，都穿着粉米色崭新而且耀眼的毛衣，显得华丽出众，洒脱而时髦，脸上洋溢着美美的微笑。她们买提子不问价钱，给斯雯的直觉：准是婆媳俩。斯雯心想：婆婆穿上这款式的毛衣，也一定会心满意足。

“闺女，你卖的葡萄跟别人的不一样，我先尝尝，再买行吗？”靠近车的老年妇女说。看那位妇女的身高、肥瘦和自己的婆婆差不多。

“大妈，行呀。”斯雯摘下一串提子，又用自来水冲冼了，双手递到妇女手里。老年妇女摘下一粒提子送入满嘴镶着牙的嘴里，细细地品着滋味，说：“奥甜奥甜，真是不错。”又问斯雯，“闺女，这葡萄啥品种？”

“是从美国引进的葡萄新品种——提子系列。”斯雯话音一转，“老妈妈，您身穿这件毛衣挺合体的。”

“这是抢手货，我刚从商场三楼买的，卖毛衣的闺女让我穿上试试，我穿上一试，就舍不得脱下来了。”说着，老年妇女用手指着身旁的年轻女子：“你看，我也给儿媳妇买了一件，穿着这件毛衣，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年轻女子娇啧地叫着：“妈。”

老年妇女抬起了手，指着整个集镇：“闺女，你看，这集市上有多少人穿着哪！都是刚买的。要多鲜亮有多鲜亮。”

老年妇女听出了斯雯的话外音，像在催促，又好像是无意识地说：“闺女，你想买一件吧？”斯雯却是下意识地抻了抻自己的衣角，认真地说：“我是想买一件。”

“快去买吧，去晚了就没有了。”老年妇女说。

“可是，我得——”斯雯看了看三轮车上的葡萄。老年妇女不等斯雯说完，已经领悟了斯雯的心思，说：“这点葡萄我都买了。”把几大串提子系列放进了粉米色毛衣的包装塑料袋里，接着说：“我给你看着车，你快去买毛衣吧！”

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淑青进门来就喊：“三婶，你看满意不满意？”

三婶说：“让斯雯穿上试试。”

斯雯看看婆婆，看看丈夫，穿上了合身的粉色毛衣，亲昵地叫了一声：“妈，您也穿上试试。”说着，把她卖葡萄时买的粉米色毛衣递给了婆婆。

在灯光的映照下，三婶穿着儿媳妇给买的粉米色毛衣，尽显风彩；斯雯穿上婆婆给买的粉米色毛衣，更加妩媚。刚过一周岁牙牙学语的子骏在淑青的怀里挣脱着，一双小手臂伸向三婶和斯雯，喊着：“妈——妈——，奶——奶——，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