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迄今为止，人类最先进的交通工具飞机的发明已达百年，我也已经76岁了，然而直到最近才首次坐飞机。
    这些年来，外出旅游、度假已经成为一些人尤其是退休老人很重要的生活内容，而我却总是舍不得时间，总想抓紧有限的晚年总结一下一生的学术积累。此番，儿子再一次提出要我们老两口儿出去走走，而且不顾我的反对，往电子邮箱里发短信告诉我飞机票、高铁票、旅馆都已定下，旅程是三亚—杭州—绍兴。到绍兴则是我提出的，我说不出则已，既出则鲁迅的故乡绍兴非去不可。
    小时候听人说，如果身上有伤疤，坐飞机就会裂开；而十几年前又见国内外空难频发，因此我对飞机的安全感难免心存怀疑。然而近几年已经越来越少听到中外空难的报道，尤其是我国空难几乎绝迹。且周围的老年人坐飞机出去旅游的越来越多，加之从媒体上每每见公路交通事故频发，几乎每天都有多起汽车追尾、碰撞等造成的人员伤亡，这使我相信如今的飞机确是最迅捷、最安全的交通工具，而其价格却并不比高铁贵多少。更何况飞机上按时供饭送水，而高铁上却没有任何优待，它那一份并填不饱肚子的盒饭其价竟高达30元之巨。我想随着民航业的发展与生活水平的提高，坐飞机定然会成为人们出行的首选。于是我就由不情愿到欣欣然与夫人随儿子踏上了上述旅程。

二

    此番旅游，感触良多，感受颇深。这三座城市，或以热带风光、海绕山环著称，或以人间天堂闻名，或以历史悠久、文化丰厚、古今名人辈出而驰名中外，以及它们共同具备的旅游设施完美、服务态度上乘、热情好客、礼貌让座等等都堪称中国乃至世界一流，但这一切都抵不过首次坐飞机给我的感受与震动。
    2011年12月24日，我们在儿子工作的省城济南机场登机，中途在南昌机场停留半小时后，于晚5点多到达海南旅游胜地三亚市。
    我决定精心观察、仔细体会，详细记录下这首次坐飞机的感受。
    连我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候机室的高大、宽敞、豪华，登机路线的便捷、舒适、顺畅，使我往日曾经想过的诸如危险、空难等等在脑子里竟然无影无踪，而整个旅程中的观察与思索却成为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感觉与感受。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准备起飞的时候，像是坐汽车，但其平稳、轻盈、舒适，却远非汽车之可比。而其起飞，爬升，斜穿云层，直至一万多公尺的对流层的高空，既平稳、舒适，又稍有眩晕与失重的梦幻般的飘浮感，那种腾云驾雾般、飘飘欲仙的飞升感觉，是我此生最美好的感受。
    飞机劈开云层，进入对流层，上面是无边无际的碧蓝的天空，下面是波涛汹涌的云海。飞机绝大部分时间是在这种不升不降、毫无阻挡的状态下高速飞行的，而乘客的感觉更是稳如家中坐，安如床上眠。然而毕竟与坐火车、汽车不同，仍然有一种舒美莫名、妙不可言的飘浮感，那种感觉令人如痴如醉，如梦如幻。而尤其不可思议的是，飞机的噪音比高速铁路要轻得多。它那轻微而均匀的轰鸣，犹如蜜蜂的集体嗡嗡，又如缠绵悠长的轻音乐，令人如微醺，如梦幻，感到分外踏实而温馨；又似柔美而甜蜜的催眠曲，让人不知不觉地进入温暖而甜美的梦乡。
    只有偶尔广播飞机遇到强气流，要旅客系好安全带时，才略感颠簸、晃动，而这轻微、短暂的颠簸与晃动，反而给未免单调的飞行增添了一丝变化与刺激。而一向喜欢汽车下坡那种失重感的我，倒希望再多一点儿这样的晃动与颠簸。

三

    于仔细体味飞行感觉的同时，我精心观察下面的云海。
    云层夹在对流层与地表层之间，在对流层观云海和在地面上看云彩，所看到的虽属同一个云层，但这两个层面的外貌却大不相同。地面看云人人皆知，不必赘述，我这里要说的是飞机上观云海。
    从舷窗向下看去，云海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纵观全程，变化无穷；而同一路段，却又大体一致。有的像一堆堆连绵不断的雪白的棉絮，有的像块块井田，有的像起伏的山峦，有的像翻滚的波浪，有的像狂奔的马群……而不管像什么，却都纹丝不动，犹如一幅幅静止的图画或照片。
    在云开雾散的空间，俯瞰大地，只见河流纵横，山峦起伏，城市灯火万点，农田星罗棋布，整个大地就像一幅无限延展、无边无际的大地图。

四

    我的座位在飞机右侧紧靠舷窗，机翼就在眼底下，上面的设备、文字等清晰可见。它和我离得这样近，这样亲，似乎触手可及；它和我不即不离，同步前进。它身上的设备，随着机身的起落、升降以及气流的变化而掀起或闭合，而它的每一变化都令我产生无限的神秘、好奇与崇敬感。查阅《辞海》“飞机”条曰，“机翼和空气相对运动时产生飞机飞行所必需的升力”，可见机翼的重要性。整个看去，机翼就像一条大鲨鱼，当然整个飞机则更像一条巨大的鲨鱼，而机翼和机尾当然就是这条大鲨鱼的鳍了。
    我数了数，我乘坐的这架飞机每排6人，共30排，已经满员，这样算来连机组人员，总共不下200人。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再坐上这么多人，它是怎么如此高速飞行的？真真不可思议！而坐在身旁的儿子说，这还只是一架小型客机。
    此刻，我痛感自己词汇的贫乏，只是一遍一遍地念叨：伟大的飞机！伟大的飞行员！伟大的飞机！伟大的飞行员！伟大的人类！伟大的莱特兄弟！同时油然产生一股极欲一睹飞行员风采的强烈愿望。然而，周围的人们说，飞行员是不与乘客见面的。
    嗨！
    然而，临了，我还是要说：
    谢谢伟大的飞机！谢谢伟大而可敬可爱的飞行员！

五

    不过，据儿子说，我们的飞机如此平稳，是因为天气晴朗，环境良好。如遇恶劣天气与残酷环境可就不一样了。他说有一次他乘坐国际航班去美国途径北极上空时，遇到强烈气流，飞机簸侧、晃动得很厉害，人或摔倒、呕吐。
    然而，我感到奇怪的是我至今没有看到过记述或介绍乘坐飞机感觉的文章，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吧？
    我想随着我国旅游事业的迅速发展和作为最先进交通工具飞机的普及，乘坐飞机的人会越来越多；当然，没坐过飞机的也仍大有人在，如今我把这首次坐飞机的感觉写出来，与坐过飞机的人共享，供没坐过飞机的人参考。

2012年元月3日初稿于岱下
2012年元月8日修改于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