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 唱
庄汉东(江苏新沂)
雨 霖 铃
途经苏州,没想到真的遇到了望舒先生笔下的女子!
走出车间时,天还是睛的,走着走着却下起了雨。怨不得南方的朋友总是嘱我出来不要忘了带伞。
路的两边除了绿色植物,间或三两盆花木,长势很好,没人随意糟蹋。这让我忍不住想起家乡,心怀感慨!
正唏嘘间,突然从巷里走出一个女孩,她的出现让我一愕,觉得那么熟悉。女孩见我愣着,只莞尔一笑便飘然前行,随她身影飘来一股久违的清香。女孩手中擎着江南特有的多骨纸竹伞,身上的衣衫是江南才有的水印小碎花布,脚下是那种塑料的凉鞋,裙子较短,却不多露。由于缺少服饰的知识,我无从细言,惟粗疏地用美丽形容。她身材纤巧,步履轻盈,脸庞娇嫩,皮肤光洁,秀气和妩媚不足描述。许是雨天人少或我太过投入,她鞋跟轻叩石板的声响都能清晰听到。我一边打量,竟亦步亦趋地跟上,不久即被她发现,我看到她回首时轻蹙的眉头,那样子竟也格外惹人向往。我的脸上不禁有些微的发热,见我并无恶意,她又笑了一次。随即转身轻捷地踅进一条巷子,消失在那群古色古香的老建筑中。我重新抬头向四周看看,发现自己已走进一片巷陌丛生的民居,找不到出路……
随着发车的时间越来越近,心中不由着恼,原想顺便看看苏州的园林,或会会土生土长的诗友,没想到只一个陌生的女子,就让我错失了所有的机会。最终只得雇了一辆人力三轮,然后转乘的士,好在没有误了发车。途中,竟无意发现江南第一名塔——北寺塔,赫然矗立在来时的路旁!
此刻,我正走在南方的小径/青石板在脚底下咚咚有声/前面倾斜的雨伞在我的对面/持伞的女孩 属于南方/纤细的身材 婀娜的背影/像一枝美丽的花朵 在风雨中/不知道这雨伞是否为望舒先生所用/持伞的女孩是否有丁香的愁容/静静地走在南方的雨中/不知是南方的雨太小家碧玉/还是因为心情 过于平静/一颗颗滴滴答答的音符/没有把路人惊醒/雨霖铃 雨霖铃/雨霖是一次抒情/铃是一种歌声
归来,我写了这首《雨霖铃》。当它出现在一家南方杂志上时,苏州的诗友就给我打了电话,说我不够意思,去她的家乡竟没有去看她。我不知道该对她作何解释,只能满怀歉意地说,只是路过,只是路过……
雨霖铃。铃不一定非是歌声,雨霖却绝对是一次美丽的抒情!
花 心 动
一条线索可以预示一个结果吗。烛影摇红,溅落的灯花下我再次看到熟悉的身姿,在曾经的西窗下有来回走动。
地面的水渍尚未褪尽,檐下,偶尔还会响起一两声坠落的雨滴。我努力睁开闭着的眼睛,村庄寂寂,空气中洋溢着清新的水气。真的,我不相信那是梦,就像不久前还敲着屋瓦的声音,分明是雨发出的。
夜越来越深,歇了雨的天空慢慢转晴,云层消隐,星星重新出现 。我看着那个像勺子一样的北斗,打量着它们相衔之处的空隙,它那么大,像我粗糙的心,几乎舀不起任何东西,相反会把很多东西漏掉!
窗户不是我家的,那个不停走动的人就是我,我是在留恋什么,还是想起了什么?
窗内的人早已走了。她和我同龄,曾经不止一次执着我的手,指着我手掌的纹路,给我看相。其实,我知道她并不真的会看相,也从没想到放进心里。她没有谈及生命、事业,只是一遍遍指着爱情线。她不止一次告诉我,最初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们都是一些碎片,从一出生开始,就在努力寻找让自己从碎片变成完整的对方。她说爱情线是我们通向对方的惟一路径。我认真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她的样子十分好笑,却不理解她为何会脸庞飘红,情绪失控,甚至愤怒地说我是一截木头,没有爱情线,没有心,没有肺!我不懂她为何会发那么大的火,歇斯底里的像另一个人!
我相信我的智慧来得比较迟,情窦也比别人开得晚了许多。现在,我终于明白她的苦心,明白她为何会气极败坏地怒吼。我看着周围的环境,一切都已不可逆转。我不知不觉地学会了饮酒,一杯接一杯,我渴望一醉不醒,渴望在醉酒中重回过去!如果可以,我再也不会让她执着的手滑脱,我会用尽一生紧握。我曾留意过她的手掌,记得它那么白皙、小巧、十指纤长。我还记得她指给我看的掌纹,显示爱情的那一条,分明标示着牵挂、忧郁和彷徨……
花心动,花心摇动,花已开放,我在静夜里睁开眼睛,张着耳朵!听任心跳成碎裂的举动。
凤凰台上忆吹箫
我从没有机会碰到凤凰,对神话中的事物,我常常保留一份臆想,渴望在偶尔的一天与它突然相逢。我知道有时候,那只是一个梦,或一种幻想,我喜欢神秘的事物,对其寄满希望,并乐此不疲。
我没有见过凤凰,高台登过不少,朋友也五湖四海。我同样记着他们,每一个朋友都有他们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喜欢朋友们的各不相同。同样觉得生命中带着他们各不相同的祝福,生活的每一天都应该是快乐的
箫,我已经有过一支,后来送了一个喜欢音乐的朋友。并不是我不懂得珍惜,只是我从不认为把一件自己并不明白的事物收藏起来就是对事物的爱护。我觉得一件事物只有在懂得它的人手里,才会拥有自己的真实生命,才能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里达到永恒。朋友没有负我,他用那支青竹把生命展示的生机盎然,豪情四射。
朋友最终去了远方,为了生活他不得不把自己漂泊给远方。临走前,他在台上做了最后一次奏演。箫声咽,箫声在空旷的高台上发出生命悲壮的绝响。之后,朋友摔断了那截青竹,我没有阻止,我用一碗他乡的酒把他送上更远的他乡。朋友走了,摔箫的痕亦留在了台上,箫折了,但我依旧感到幸福,朋友给了箫更永久的生命。
现在,我再次登上高台,不久之后我也将离开。高台上落满灰尘,看得出好久没人来了,有一种苍茫的感觉。还有多少事物能永远保持着曾经的模样?我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说什么好。我伸手掸了掸尘土,却发现手掌竟比此前消瘦了许多。近些日子,我总是不知不觉地瘦着,我知道我没有病,只是无缘无故地想着家乡。
终该回去看看了,当年为了理想,为了追求,不惜万里行走异乡。现在,很多朋友都在远走他乡,他们都曾和我说过相同的话:“人生无论在什么时候,必须要学会让自己适应荒芜。”
轻烟锁着远方,野风不停发出呜咽的声响。它应该也是在告诫我吧!
凤凰,本就不是随意可以见到,能在高台上面听到箫声,并想起一些要好的朋友,无论这一生如何,我应该知足了,我已真诚地对待过自己,不应该再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