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土耕耘者 文坛育苗人
——追忆浩然先生
楚学晶
惊悉浩然先生仙逝,万分悲痛。即使知道先生已大病多年,仍不忍亦不能接受这样的噩耗。
10年前,刘绍棠先生作古,今又痛失一位文坛宿将,两颗闪耀着璀璨光芒的文曲星先后陨落,京东大地为之呜咽,大运河为之嚎啕。
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诞生了,这个代表广大人民利益的民主政府,为灾难深重的社会最底层的工农劳苦大众,搭建了政治上、经济上彻底翻身解放的平台。于是乎,人民生活改善了,从贫穷走上富裕,而更重要的是,一些工农出身佼佼者,登上了上层建筑这一领域,组成了一支浩荡的文化大军,撑起了文化艺术的半壁江山,出现了一大批工农出身的学者、作家。如:高玉宝(作品《高玉宝》)、吴运铎(作品《把一切献给党》)、蒙古族的乌兰巴干(作品《草原烽火》)、农民诗人王老九及京东农民作家梁金广即浩然先生……
浩然先生出身于纯粹的农民家庭,自幼饱受贫穷和苦难,他了解农民的疾苦,甚至农民的切肤之痛,他又亲身体味到农民的所思所想,他为农民落过泪,也为翻身农民的温饱而焦虑,更为农民的地位日益提高而乐极。作为农民中的一员,他理所当然地拿起笔讴歌他们,向世人展示新社会农民的风采。几十年来,先生笔耕不辍,始终没有离开农村,作品没有离开农民这一主题。如今,先生去矣,身后留给我们的是鸿篇巨制、著作等身,留下的是一部20世纪歌颂农民的史诗。
先生的创作源泉是农民,先生的创作阵地是农村,先生的足迹踏遍京郊区县和京东广大农村。他和农民交朋友,他和农民做知己,他习惯睡在柴禾烧热的土炕上,他爱吃农家饭桌上的贴饼子、玉米渣粥、大葱蘸酱……笔者1976年春节和王梓夫、徐天立一起去给先生拜年,那时先生住在月坛,狭小的两居室挤满了客人,都是来自京郊和天津、河北的农民。其中有顺义焦庄户的农民萧永顺,他是先生长篇小说《艳阳天》中萧长春的原型。先生像孩子一样高兴,满面春风地招待客人,小屋里热气腾腾,茶香、水果香,乡下人手捏烟袋杆,烟袋锅里的旱烟一亮一暗,小屋里缭绕旱烟的香气,这倒像一个农村题材的讨论会。来自不同地区的农民朋友,讲述着他们那里发生的故事,先生认真听着,不时开怀大笑,还插话询问村里的情况。先生对我们说:“春节后你们感兴趣跟我下去转一遭,什么失眠、厌食、上火…… 一到农村全没了。喝口井里的凉水养人,粗茶淡饭保平安哪!”
难怪先生的作品那么赢得中国农民的喜爱,除去先生深厚的文学功底,其根本就是他有旺盛的生活源泉。纵观先生的作品,总是和着时代的脉搏,及时、生动地描摹出那一时期农民的喜怒哀乐。《金光大道》这部长篇小说深受历史局限,但书中描写的场景、塑造的人物,都是时代的写照。小说显现出扎实的生活功底,人物有血有肉,刻画得入木三分,呼之欲出,令人久久难忘。
中国古代大思想家、教育家孔夫子有“贤人七十、弟子三千”的美誉,浩然先生在培养文学青年、广播文学种子方面堪称学子云集、桃李满天下。
文革中,先生远离派系斗争,走遍广大农村基层,传播文学创作思想,发现、培养文学新人,造就了一大批文学创作骨干。那时,先生组织了文学培训班、创作班,口传身授,在北京郊区掀起了文学创作高潮,仅通州、顺义、怀柔、密云、房山、大兴、延庆、门头沟等区县,文学青年数以万计,崭露头角的业余作者数以千计。1979年麦收时节,通州区文化局组织三夏工作队,王梓夫、张春昱、张桂莹和我去侉店乡卜落垡村支援三夏,我们把浩然先生接来。工作之余,晚上探讨创作,聆听先生教诲。有一次已经是晚上11点多钟,梓夫推醒我,说浩然先生想一块儿聊聊。我俩走到场院里,先生背心、短裤席地而坐,我们三人围坐在一起,远处传来脱粒机的轰鸣声,一阵微风吹过,驱走了盛夏的炎热,凉风中夹杂着丝丝新麦的香气。那天夜里,先生兴致极浓,我和梓夫向先生汇报了创作情况。先生很高兴,边听边点评,特别对我构思的短篇《七月放河灯》耐心地评述并提出修改意见。后来,我的短篇小说《七月放河灯》发表在《青年文学》杂志上,先生特意为我写了短评《熟能生巧》。点评中,先生不乏褒奖和溢美之词,并提出了小说中的不足,而点评很大篇幅是热情帮助和鼓励。我不能忘记那个不眠之夜,更不能忘记先生的教诲。先生这样培育文学新人何止我一个,先生身边簇拥着成群结队的工农子弟、晚生学子;先生的作品妇孺皆知,先生的名字家喻户晓,先生的业绩名垂千古,“天下谁人不识君”!
我们感念先生的高洁品德,我们学习先生的“甘于寂寞,乐于贫困”的品格,我们继承先生心里装着老百姓的博大胸襟。
我们遥望先生远去,我们遥祝先生一路走好!
先生永远活在我们的记忆里,我们活在先生未竟的事业中!这事业美如五彩云霞的艳阳天,似平坦宽广的金光大道!
2008年2月于柴扉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