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的歌者

张  建

浩然先生走了，他歌唱大地的声音戛然而止。曾经弹拨的音符在乡村每一个角落回响，任人倾听由人评说、褒贬。其实，确切说，浩然开创了一个文学时代也结束了一个文学时代，他记录了中国一代农民的鲜活历史，他用农民语言记录的那段历史形象而真实，在中国人记忆中无论如何挥之不去涂抹不掉，他是农民的歌者也可以说是惟一的真正的歌者。

本人与浩然先生只有两次接触一次谈话，留下的印象是朴素、坦诚完全农民的语言衣着，我不知他是否刻意如此，至少从他所写人物身上看不出这种刻意。我始终认为从本质上说他就是一个农民，因为他有农民一样的感情，农民那样的心态，一生写农村一生写农民，一生大部分时间住在农村，“写农民，为农民写”是他文学创作的根本基础，从这一点上说，当代作家中有谁比浩然更了解农村？

说他开创一个文学时代不如说他开创了一个农民写作写农民的时代，他不是高等学府的宠儿，没听说有什么家学渊源，他只是出生于河北宝坻农村一个农民家庭的农民子弟，靠自己的勤奋努力走上文学创作生涯，为广大农村文学爱好者开出一条成功之路，成为一个时代的标尺。他倾注大量精力搞文学绿化工程，培养农民作家作者，丰富了中国农村农民文学题材的创作和发展，大量鲜活的农民形象跃然纸上，这一点自全国解放以后，所有作家中他一以贯之地坚持最久。

浩然了解农民，对农民心底的渴望有切深体会，这可以从他每一篇文章的字里行间看出来。

今天很多人更多地关注他“高大全”、“八个样板戏一个作家”那个创作时代，学界对他这个时代的小说创作一般以“可以理解”来概括。不可否认，《金光大道》、《艳阳天》、《西沙儿女》这些作品与当时的政治环境有不可分割的联系，有诠释政治政策的意义。然而，回过头来看看高大泉那个时代：一群刚刚分到土地的农民，一群从旧社会走来没有文化科学知识的普通农民，他们从几千年封建农民意识中走到20世纪中叶，对天下大同的共产主义理想怀有朴素的虔诚，从心底相信社会主义相信共产主义，高大泉这一代农民在中国共产党感召下，真心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跟着共产党走，就像小说中高大泉们那样，团结互助着一心要奔社会主义。这就是真实时代一群真实的人一群虔诚的人也是一群感动浩然的人，高大泉正是那个时代的主体和突出代表。看待一个作家、一部现实文学作品不能用时空换位的眼光，一个时代的特殊群体不是科幻中人物。

一个时代的作家有一个时代的使命，浩然正赶上那个轰轰烈烈的年代，他如实地记录那个时代，这种文学方式的记录真实可靠，人物鲜活而现实，今天读这部作品你仍能感觉到高大全比冯少怀可亲。文学界特别是文学评论界不能将“十七年”的作品完全在图解政治栏里报销，而这其中主要是浩然的作品，当然，这只是笔者一管之见。

作家书写民间历史，作家歌唱时代强音，浩然用他纯朴的心灵、歌喉为农民为农村吟唱一生，淡漠个人荣辱沉浮，晚年扎根农村沉到社会底层，他关注的仍是天下《苍生》——他所熟悉的农村农民，从这一点上说他是当代农村题材作家的代表人物也是领军人物。

说他结束一个时代不如说他结束了一个写作时代或者说结束了一代人的文学写作，众所周知，浩然的文学作品与政治联系最紧密，可以说他的作品代表中国一个时代，首先他代表农村农民题材的写作，尤其土改到改革开放前这一时间段，其次他代表文学服务政治这一理念，思想难免僵化跟不上时代，这大概是所有农民作家不可或免的缺陷，尽管他们对农村农民有着真心真诚的关切。浩然是那个时代硕果仅存的作家，那个时代最后一个歌手，从这个意义上讲，浩然逝世是一个时代的结束。

浩然堪称中国当代一个伟大的作家，一个农村农民的伟大歌者，他用手中一支笔为后人留下一个时代的记录，后人想要了解共和国那段历史尤其农村历史，恐怕只能到他的书里去寻找去体会去感受了，这或许也是中外翻译研究他作品的一个原因吧。

真是的，在如今各种媒体公开拒绝农村题材作品的大环境下，浩然先生驾返道山，这也更令天下同仁门生故旧凄惶悲痛，缅怀之余为农村农民题材的文学创作担忧。浩然先生在通州搞过文学绿化工程，受益于浩然先生的通州人很多，如今仍然活跃在文坛的人也不少。通州人同样了解浩然，几乎家喻户哓，浩然先生一生在通州呆了很长时间，对通州有着深厚的感情，在通州各界有不少知交朋友，相信很多人会以不同方式表达对他的哀悼和追忆。

在浩然先生逝世之际写一点文字与浩然先生在通州的门生故旧共哀，愿浩然先生走好。

2008年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