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春天
陈继强(北京朝阳)
幸福的时光总会感觉过得非常快。转眼,我离开小村已经半年有余。麦收完毕,我随工程队到河北易县建筑一座水泥厂,入冬才回家。到家不久,就听村里人说,孙大姐已经不在村里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带着好奇,到家不久我马上向孙大姐的老宅走去。
我十几岁时,父母常年有病,不能细心照管我。同院居住的老房东孙大姐经常帮助照顾我们,几年后父母去世,我还是和孙大姐一起住。直到孙大姐托人给我介绍到东村何二爷家当了倒插门女婿之后,才离开孙大姐那个小院。对于孙大姐的帮衬之恩我永远记在心里。不过,对于孙大姐那我住了十几年的小院,我始终不敢忘记,那院里的每块砖头每棵树都深深扎在记忆里。经常做梦还是住在这个小院里,这个小院对我来说印象太深了。
到了孙大姐的家门口一看,破街门没了,进到院子里使我更加惊愕——孙大姐家的房子居然给拆了!昔日温馨的小院没了。院内只有碎砖烂瓦一片,见此情此景真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正在犯疑,忽听有人招呼我:“洪民,你回来了,找不着老家了吧!”我回头一看,是西邻居张二哥。我连忙问张二哥:“孙大姐家的房子怎么给拆了?”他告诉我:“说来话长,你知道,咱这里是‘绿化隔离’地区,上级号召咱农民搬迁上楼,周围几个村,都集中搬迁到新建的‘绿丰家园’小区,咱于家围北村被安排到明年二期搬上楼,由于孙大姐家的房太老太旧了,地势又低洼,一下雨就存水。今年七月初,连降几场大雨,村干部冒雨来了好几趟,认为孙大姐在这住太危险了,村领导几次动员孙大姐先搬到安全地方去住,可她还是故土难离不愿意搬,七月二日那天大雨可把她吓坏了,差点把她老两口砸死!经村里领导与乡里领导协调,这才把孙大姐和另外几家情况差不多的危房户优先安排,搬到了绿丰家园小区,现在住楼房的这几户可神气了!”
告别张二哥,我骑车直奔“绿丰家园”小区,去孙大姐家。初冬的天,黑的早,今天是阴天,飘着小雪花,我行驶在柏油马路上,看到路边人行便道上种的“绿化”草坪和花木,隔十几米建一个夏季乘凉供行人休息的水泥石凳座椅,路边白色灯杆挂着桔黄色花瓣型路灯闪耀照人,使人感到温暖祥和。
我去小区办公室打听孙大姐的住处。看大门的大爷热情地告诉我:“孙大姐住小区西南角,操场西边41号楼3门202房间。”我按门卫大爷指引的方向拐了几个弯来到了社区广场,场内有各种各样的健身器材,这是社区老人儿童的乐园,还有很多宣传画和阅报栏,是供社区居民学习健身儿童玩耍的活动场地。
我找到了孙大姐的房门,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开了,闪出了孙大姐慈祥惊喜的面孔,她惊呼道:“洪民,是你!”忙回头向屋内喊:“老头子,洪民来了!”屋内椅子上坐着大姐的老伴李大哥,一看是我立即站起身答道:“啊!洪民来了,快进屋暖和暖和,想坏我了。”进屋后我向两位老人问了好就坐在沙发上。孙大姐和过去一样,马上涮茶壶沏茶,我和孙大姐的老伴李大哥互相谦让一番就落座一起聊起搬新家的情况。
我进门时,就看见老两口准备包饺子。孙大姐说:“你也不是外人,今咱就吃饺子,你跟你大哥一块弄两盅。”于是我们一起捏饺子拉起了家常,大姐和大哥包的饺子都很秀气,只只形同月牙,棱牙边齐齐整整。
我一边包饺子一边问两位老人:“前期上楼不是没有咱村吗?你们怎上楼了?”李大哥搭话说:“你还提那,今年雨季的雨怎那么多那么大,咱这院又低又洼,雨水排不出去。白天的雨水没渗完夜里的雨水又接上了,村干部几次派人挖排水沟还下了水泥管子就是排不净。”孙大姐插话说:“洪民,你是知道这破房,这房是六零年困难时期用碎砖头土坯盖的。哪搁得住这雨水天天浇呀!一阴天我就找人苫塑料布。”李大哥说:“那塑料布还是村上派人送来的呢。”孙大姐侧身看了一眼灶上刚冒热气的水锅,说:“七月二日那天夜里可把我急坏了。大约一点多钟,我被一声炸雷惊醒了,跟着一道曲折的亮光一闪而过,几秒钟之后一个闷雷划破长空。只听远处传来排山倒海似的唰唰响声,响声越来越大,两分钟后只见窗外风声大作,铜钱大的雨点砸得院里的破铝盆水缸盖叮当乱响。狂风夹着雨水倾盆而下,一道道的电光像银蛇一般在黑云中窜着。雨越下越大,好像谁正在天上向下大盆大盆地泼水。我和你大哥躲在墙角避雨处,借着闪电的光看见院子里白茫茫的水。一会儿感到脚下很凉,一会儿水没过脚面,凉鞋和小板凳飘起来了。啊!屋子进水了,急得我不知说什么好,大声喊:‘老天爷呀,别下了,再下非把我们俩老家伙砸死这。’”
这时李大哥喝了一口茶水,又给我杯里续了点茶水接着大姐的话茬说:“就在这时,不知是谁撞开了破街门射进一道手电光进了院子,后面跟着几个黑影淌着水走到屋门口,一看,原来是村护村队队员,冒雨下户查看雨情,见到我们此情此景武队长关切地说:‘二老别着急,杨书记、左村长派我们来接二位老人,先到村委会避雨,有什么话等天亮雨停了再说。’听到这话真使我们心里暖烘烘的呀!我们老两口住进了村委会。”
说到这,孙大姐煮好了饺子。大姐说:“先别侃了,吃饺子喝酒。咱们今日饺子就酒越过越有。”
噢,忘记交代了!李大哥今年将近八十岁,比孙大姐长五岁,原在工厂工作,不常在家,现退休。老两口身体都很健康精神焕发,说话快言快语为人宽厚老诚,有俩儿子一闺女,都有不同工作,不在老人身边生活。
我和李大哥每人倒了一杯“二锅头”白酒,为了欢迎我,孙大姐也倒了一小杯“干红”葡萄酒。她又添了几个小菜——糖醋拌白菜心,炸花生米,暴腌鸡蛋,还有我最爱吃的摊鸡子。李大哥酒量比我大,不一会儿一杯酒喝下肚,脸色微红,我又给他满上一杯。李大哥喝完一杯多酒高兴劲上来了,拉开了话匣子:“洪民兄弟,你看这楼房多宽敞,90多平方米,二居室,水、电、气全通,多方便,住着多舒坦。老弟,咱家那三间小房值几个钱,像这样的房还有一套呢,给你外甥们留着,搬完家后按乡里的政策还给我几万块钱呢。孩子们回来都有地儿住,可这么好的条件你大姐还不愿意搬呢!”孙大姐白了老伴一眼说:“唉,故土难离呀!那破房是剐牙齿勒裤腰带盖的,住了好几十年了,真有点舍不得。可那房那地儿也真是没法待了,人家村干部老为咱操心我也真不落忍,村干部一个劲地开导我。这样,今年七月五日那天早晨安排汽车和十几个护村队队员帮助咱搬家。那天,天真热。人坐着都浑身流汗,一直忙了一天。”
此时我抿了一口酒问:“二位老人住楼房习惯吗?”李大哥答道:“开始是有点不习惯,因为咱住惯了破土房,现住了楼房,出气都觉得宽松,又没有什么杂活,觉得有点空落落的,但心里美。我和你大姐太知足了,要不是赶上党的好政策、好领导,凭咱这一家子人累断了脖筋也买不起这么好的楼房啊。”
孙大姐给我夹了块摊鸡子说:“大兄弟,自打搬上楼房,我们觉得像换了个人,你看你大哥精神头多好呀!”李大哥开心地笑了,满脸皱纹被挤得像一条条小沟似的,开口说:“不但住这楼房开心,这乡政府给咱老百姓的优惠政策更好。书记开会说了,住楼房十年不收物业费并且暂免收水费,到收水费时村民再享受新的补贴。”李大哥美滋滋儿地接着说:“这昨天,你大姐新领了每人五百元钱的用电取暖补贴费,给这么多电钱我们老两口一年也花不完哪。”
我听这两位老人开心地讲述搬家上楼的前后情况之后,心里起伏万千。由衷地为这辛苦大半辈子的两位老人,晚年过上丰裕舒心的生活感到高兴。
聊天不显时间,我瞟了一眼大姐客厅正中的挂钟,时针指到10点。我起身对两位老人说:“今天听两位老人的一席话真使我感动。我这离家才不到一年,听到咱村和您家有这么大的变化,我真替您二老高兴。来,咱再碰一杯,为大哥大姐晚年赶上党的好政策遇到好领导过上幸福生活干杯!”
我告辞了孙大姐、李大哥,下楼到楼门口往外一看,大地被一层白雪覆盖,楼房、树枝、马路都披上了厚厚一层冬装,周围的一切都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那飞舞的雪花像是漫天的蒲公英,又像是无数幼小而不可名状的生命,在茫茫的夜空中颤动荡漾。
在我抬头望雪的时候,看到孙大姐楼窗的灯光和孙大姐、李大哥向我招手的身影,使我心中油然产生一股暖流。我家乡的亲人们生活在这和谐温馨的小区楼房内,过着幸福温暖的生活,使我仿佛置身于“冬天里的春天”。衷心地祝福你,我的父老乡亲们!
2007年12月1日写于朝阳区豆各庄乡于家围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