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琼喻（广东东莞） 扬州风情

1

顺着张若虚苍老的声音

走近三月的柳絮

等待在春天结着露珠的黎明

在粼粼光波的倒影中

在开放的花与含羞的花蕊里

在月光如梦的夜晚的怀抱

古扬州是一幅泛黄的中国水墨

我立在画框边上

听玉人吹箫

饮沉年的酒

品新春的茶

微醉中

船娘一篙插入隋唐

二十四桥边人流如织

我躲在一个静静的角落

珍重地捧起瘦瘦的西湖

2

在杨广的龙舟驶过后

我十五岁的妹妹

背缆拉纤

沿着浑黄的河水般的时光

开始了沉重的一生

瓜洲渡口

一个沉默寡言的白胡子老人

蹲在长江与运河交叉处

听诗歌与琵琶窃窃私语

杜十娘的如泣如诉

那些草丛中散落的诗人脚印

永远泊着不朽的诗句

一片蓑衣遮掩住的幽怨江南

一片桑叶托起的丝绸江南

在古老的渡口被涛声填满

蹲了千年的老人

在温煦而寂寞的晨曦中

什么都不讲

蹲成了一块石碑

往事如来来往往的船只

不停地演绎着相聚与别离

3

那些梅花开着冷艳

开成汪士慎失明后的满天星光

一枝梅花一杯茶

勾勒他清苦纯洁的一生

在宫中是笼里的金丝鸟

自由的灵魂被拷上了锁链

只有回到扬州的兰竹花鸟中

他才是李鳝

淡薄的高翔

倔强的李方膺

参加“千叟宴”的罗聘

一直醉在扬州山水里

时常假装糊涂的郑板桥

是一杆刺向天空的竹

观风听雨立在庭前

而金农

一手绘画一手写诗

一生流浪在寒冷与饥饿种

为了他钟情的艺术

自我成一介衣衫褴褛的草民

4

坐上整根楠木凿成的木舟

李白  刘禹锡  白居易

欧阳修  苏东坡  朱自清

在琼花盛开的三月纷至沓来

一杯魁龙珠茶泡到今天

氤氲袅袅

洇湿了整个中国诗歌

史公祠边的梅花

血一般地开了几百年

如根根山坡上的竹

生长在历史的夹缝中

是妩媚扬州的风骨

那些陶醉在浓茶中的诗人

在桃红柳绿中醒来

拨开厚厚的历史雨帘

顺着黎明的指尖

走进春天深深的庭院

5

微凉春风中最早开的琼花

将湖水渲染

三步一桃五步一柳

挂成瘦西湖的项链

无人吹箫

无箫可吹

船娘将长长竹篙当成笛子

吹皱一湖清水

吹乱千载时间

垂柳下一只小船驶来

船娘的身子像一张弯弓

贫血的生活被湖水漂洗得发白

如她身上的牛仔裙

我想起故乡湖泊里摇橹的女孩

那个一边采莲一边流泪

为谋生而辍学的邻家小妹

一个怎么也摇不出贫苦与抑郁的女孩

何时才能听到她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