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 森 打工谣(下)
五
颜嫣红向着矿机关大楼,驱车狂奔,什么磨合不磨合,抛到了脑后,黑亮的奔驰轿车像匹没戴笼头的野马,撒欢尥蹶子,没命地疯跑,远远地超出了最高限速,好在行驶在乡间的水泥路上,自修自管,没有交警,没人开罚单。齐胸高的不锈钢电动折拉门挡住了她的去路。车门窗的玻璃早已落下,她探出头,冲保安说:“劳驾你打开门,我有急事找总经理。他是我爸爸。”
“总经理是谁都能见的吗?”保安刚来不久,不认识颜嫣红。开门吧,来人没出示出入证,怕违反禁令。不开门吧,如果这位打扮时尚派头十足的靓妮真是总经理的宝贝女儿,又怕总经理怪罪。总经理动不动就骂人,人人皆知,不怒怕三分。况且,他这样的,根本不入总经理的眼,一个五秃子就够他招架的了。他左右为难,犹豫不决。
颜嫣红快急疯了,火了:“好小子,我叫我爸来接我,叫你滚蛋!”她掏出了手机,吓得保安赶紧开门。她顾不上碍事不碍事,把车停在楼门口,奔进大厅,负责接待的人正和五秃子闲扯,连忙点头哈腰表示欢迎。她点点头,算是还了礼,竟然忘了电梯,顺着楼梯,“噔噔”地往上跑。她一是没穿惯高跟鞋,二是鞋跟太高,三是脚步太快,直崴脚脖子,一脚一甩,甩掉了价值一两千元的高跟鞋,光着脚丫子往上跑。五秃子赶紧拿出手机,给总经理报警。
颜总经理正跟女秘书鬼混,得知女儿来了,赶紧整装,赶紧让女秘书躲开。这个妖冶的女人仅仅二十岁,却攻于心计,刻意了解了总经理的家庭成员和脾气禀性,深知颜嫣红的个性,深知颜嫣红在总经理心目中的分量,不敢不躲开,扭着屁股走到门口,回头给总经理一个飞吻,撩人地一笑,娇滴滴地说:“干爹,别急,女儿一会儿来给干爹撤火。”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干爹搂着干女儿同衾共枕,已经成了一部分人的时尚。
颜嫣红跑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顾不上敲门,伸手便推,门应手而开,见爸爸伏在桌子上写着什么,十分慎重的样子,两腮印着凌乱的猩红的唇印。她的心一阵刺痛,一阵恶心。
“哟,是啥风把我的乖乖吹来了?”颜总经理故作惊喜,迎上来,见女儿满脸汗珠子,赶紧拿手绢给女儿擦汗。
颜嫣红倒退一步,下意识地躲开。她讨厌爸爸,嫌爸爸脏。她瞪了爸爸一眼,说:“开张支票,我需要钱。”她说完,才觉得心如火焚,嗓子眼直冒烟,赶紧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罐可口可乐,“咕咚咕咚”地往肚里灌,透心凉,立时出了一身透汗,好舒畅啊!
爸爸忙说:“乖乖,慢点儿,悠着点儿,可别呛着!”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女儿,开心地笑了,“你手里不是有几万吗?这么几天就花光了?好,乖乖大把大把地花钱,不小气,就能成大器。要多少?老爸开支票。”
颜嫣红被爸爸问住了,眼盯着手里的可口可乐罐,想了半天,只好说:“我又没去过,不知道究竟得用多少,你先开五十万吧。”
爸爸瞅着女儿的脸色,手中的笔停在了支票本上。女儿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五十万,而且这五十万仅仅只是只小耗子,后边还拖着个用多少必须给多少的大木锨。他心里明镜似的,女儿是向他要那个小王八羔子留学美国的费用。不给吧,他怕女儿不依不饶。给吧,他心有不甘,咋养了个倒贴的女儿,传到别人耳朵里,也太丢人了。如果是女儿自己花,要多少,他给多少,不但不心痛,反而特别开心。他犹犹豫豫,试试探探地说:“你要五十万干啥?老爸总应该知道吧?”
颜嫣红虽然知道爸爸猜出来了,却不愿亲口说出来,一跺脚,来横的:“你只管开支票,别的,就用不着操心了。”
爸爸也压不住火了:“我不成了冤大头了吗?”
颜嫣红急得直蹦,冲爸爸吼道:“你到底开不开?纪小儿要下煤洞子了!”
爸爸一撇嘴,心里暗暗高兴,得意地说:“他又不是我儿子,愿下就下,关我屁事?”他在心里说:“砸死这个小王八羔子、解我心头之恨。”他几经努力,也没把女儿和小王八羔子拆散,反而更热乎了,除非小王八羔子死了,早死早好,早利索,早净心。
颜嫣红的眼泪止不住了,哭着说:“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活不了了!”
爸爸大吃一惊,意识到问题严重了,小王八羔子死不得!可是,他绝不能让小王八羔子白捡了便宜,得有一个说法,不管咋的,钱要给的名正言顺、让别人翘大拇指,佩服他颜总经理高,实在是高。他大眼珠子转来转去,有了主意,哄女儿:“乖乖,哭啥?老爸最怕你掉眼泪。老爸有办法不让他下井。”
颜嫣红不敢相信,忙说:“那你可别耍总经理的威风,不许来硬的。”
爸爸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老爸来软的还怕不赶趟呢,哪敢哪?只要乖乖高高兴兴,快快乐乐,老爸豁出去了。就算老爸八辈子欠小王八羔子的,给他养活个瘫妈,供他姐弟俩念书。他鬼精鬼灵的,就算有人抓他去下井,他也有办法跑掉。”他始终不相信那个诡小子会真下井,不过做做样子,吓唬吓唬他的傻乖乖,冲他要钱。他认了,要就只好给。
颜嫣红破涕为笑,爸爸真的疼她,爱她,不该对爸爸那样的态度,决定以后不再理睬爸爸的私生活,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反正无法改变爸爸。怕,只怕纪小儿不肯接受。无论如何,她都得绞尽脑汗想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她心情稍稍好了一点儿,才觉出爸爸对纪小儿还是耿耿于怀。便说:“爸,以后别叫他小王八羔子,多难听啊!”
“好,好,老爸啥都听乖乖的。”爸爸答应着,趴在写字台上,在一张纸上“唰唰唰”写了几行大字,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抬头见了女儿的脸色,便知女儿的心思,笑着说:“乖乖,别担心。就像老爸卖楼房和别墅一样,跟小王八羔子,不,是纪小儿,签个公平协议,小儿非美出大鼻涕泡不可,咋能不答应?”
颜嫣红开心地笑了。爸爸想得周到,招很高明,用不着她伤脑筋了。姜还是老的辣,爸爸在商海航行多年,能使八面来风,的确不一般。爸爸与纪小儿协商公平协议,表明爸爸对纪小儿平等相待,并且就算接受了纪小儿。她想不出纪小儿有拒绝的理由。临出门,她非让爸爸去洗手间不可。爸爸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恍然大悟,恨自己太粗心大意,怪不得女儿对他没好气。
父女俩各自开着自己的车直奔纪家屯,来到纪小儿家,得知纪小儿已经去下井了。颜总经理在心里暗骂:“他妈拉个巴子的,小王八羔子还挺快,还动真格的了。”他们又赶到屯后的井口,正是矿工上中班的时候,三十几个矿工没有队形,稀稀拉拉的一片,向井口移动。纪小儿傍在林祥忠身边,一老一少有说有笑。颜嫣红赶紧跳下车,追上去,抓住纪小儿的手,硬把纪小儿拽到爸爸跟前。
颜总经理既然认了,心情也就改变了,不由地仔细端详纪小儿,禁不住在心中叹道:“怪不得乖乖给迷住了,小王八羔子确实出众,偏偏生在穷得屁股挂铃铛的纪家。他妈拉个巴子的,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该多美呀!”他笑着说:“我爸爸领着一大家子人逃荒到纪家屯,讨饭吃,你太爷听见了乡音,不让再往别处走了,给腾房子住,给粮食吃,张罗纪姓人帮着盖房子,纪家老辈积了德,颜家欠纪家的情。我跟你爸爸兄弟一场,他撒手撇下你们娘们,我不能不管。你小子心性太高,气得我的乖乖又哭又闹。我怕你不答应,想跟你签个协议,各自履行各自的义务,分享利益,公平合理。”
纪小儿从来没听说太爷收留颜家的往事,见颜大叔一反常态,眼神亲切,话说得入情入理,情义深重,双手接过《协议书》。他见上面没几行字,一目了然,颜大叔答应养他妈,供他姐弟俩念书,他必须一生一世顺颜嫣红心意行事,保证颜嫣红舒心愉快。这本来是他心甘情愿的事。可是,由别人规定他去做,就像一块鲜肉被苍蝇下了卵,生了蛆,腐臭变质了。他勃然大怒,心中叫道:“这哪里是《协议书》?简直是《卖身契》!”他碍于颜嫣红的情面,也不想跟颜大叔撕破脸皮,免得日后更难相处,不动声色,把那张纸还给颜大叔,语气平缓地说:“大叔的情义,小侄心领了,恕难从命。”他扭头就走。
颜嫣红从爸爸手里夺过那张纸,见了上面的字,鼻子都气歪了,狠狠地瞪了爸爸一眼,气呼呼地说:“老爸呀老爸,哪把壶不开,你专提哪把,净帮倒忙!”她更对自己有气,太相信爸爸了,怎么就不看看爸爸写了什么?“嚓嚓嚓“她撕碎了那张纸,用力抛向天空。她追上纪小儿,跟纪小儿并肩走向井口。爸爸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她要去干啥,傻愣愣地站在车边,心中暗骂:“好个不知好歹的小王八羔子,哈巴狗坐轿——不识抬举。”
纪小儿明了颜嫣红的心思,笑着哄她:“你回去替我照顾我妈,就住在我妈屋里。明天,我和你去爬山。报到前这段日子不长,咱们可得珍惜。委屈你了,以后咱俩不能朝夕相伴了。‘海内存知己,天涯若彼邻’。王勃的诗写得多好啊!”
颜嫣红横下一条心,狠狠地瞪了纪小儿一眼,吼道:“臭小子,闭上你的臭嘴!‘同甘苦,共患难’。你下井,我挖煤!”
纪小儿瞅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颜嫣红,脚蹬一两千元的高跟鞋,有这个样子的挖煤工人吗?他想笑,心里苦不堪言,怎么笑得出来?他不由地想起班主任老师去年“七一”发表在市日报上的抒情诗,边给学生们讲诗,边讲自己的身世。年近五旬的老师五岁时,爸爸在井下伤亡,妈妈悲伤成疾,撒手而去。她和哥哥趴在妈妈的尸体上哭得天昏地暗,矿务局派干部把她们兄妹抱进孤儿院,一直供兄妹俩大学毕业。老师恰好姓党,叫党培。
颜总经理听女儿要下井,吓了一跳,赶紧往女儿身边奔。
矿工们纷纷聚拢过来,把他俩围在中心。自古来,女人不许下井,女人下井不吉利。他们绝对不允许颜嫣红踏井口一步,别说颜大小姐,就算是颜大奶奶来了,也绝对不行。人们常说,矿工吃阳间的饭,干阴间的活,三块石头夹着一块肉,丢胳膊掉腿,甚至丢掉性命,那是随时的事儿,难以预测。迷信也好,不迷信也罢,总归都要讨一个吉利,心里多少踏实一点儿。
颜总经理什么风度都没有了,抓住女儿的双手,死活要将女儿拽回车里去。纪小儿跟他采取了一致行动,用力推颜嫣红的后背。颜总经理把女儿锁在宝马车里,扣上安全带,开车就跑。女儿的车先扔在这儿,回头派人来开,就算丢了,也认了。一辆奔驰,一百辆,也没有女儿珍贵。
颜嫣红失魂落魄,走进妈妈的房间,扑进妈妈的怀里,痛哭失声。她的泪水冲光了妈妈的修行,唯有慈母的天性。潜心修行的也好,“本来无一物”的也罢,到了休戚与共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可能吗?哪个人没有七情六欲?除非是白痴。
颜大婶赶紧问:“宝贝,老东西惹你了?”
“是那个臭小子!我恨死他了!”颜嫣红悲悲切切断断续续地讲了今天发生的事。
颜大婶怕发生的事真的发生了,心直蹦。纪小儿下井,谁敢保不会像他爸爸那样?别说女儿没法活,就是自己也老来无靠了。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主意已定,双手合十说:“南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她恢复了常态,语调平缓地说:“小儿耻于别人的怜悯,更耻于花你爸的钱,自立自胜自强。我想好了,跟你爸讲条件,离婚。”
颜嫣红并不惊诧,反而见到了希望,停止了哭泣。妈妈是明智的。妈妈和爸爸早已形同陌路,婚姻、家庭名存实亡,何苦委屈妈妈给爸爸撑脸面,不如一刀两断痛快。她担心妈妈吃亏,说:“妈,咱也不知道我爸到底有多少钱哪!妈,你唯有起诉离婚,法庭才肯调查你们的共同财产。否则,法庭无权干涉私有资产。”
颜大婶笑着说:“傻丫头,妈不想与他平分家产,只要够小儿和妮儿念书的,妈有一个栖身修行的地方,也就知足了。你知道,妈早就想认小儿做干儿子,眼见你俩越来越密切,必定成为两口子,觉得认不认都一样,现在情况变了,等不行了,必须认他做干儿子。你笑啥,乐坏了吧?宝贝儿!妈尽母亲的义务,培育他成材。他尽儿子的义务,给妈养老送终。这公平吧?”
颜嫣红开心地笑了,拍手大叫:“伟大的妈妈!”
妈妈接受女儿的拥抱,把女儿抱得更紧,郑重地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条件,你爸必须答应将矿山的股份和所有产业由你继承,立下字据,公证处公证。妈不愿见他,你替妈跟他谈去吧。他要是不答应,你替妈向法庭起诉。”
雨过天晴,颜嫣红一蹦八个高,美坏了。纪小儿从小崇敬依赖妈妈,不会拒绝做妈妈的干儿子。这回,纪小儿会跟她一块去美国了,费用高昂,必须多要钱。她坐在爸爸面前,脸上神情庄重肃穆,郑重地说:“爸,我妈决定跟你离婚,派我作代表,与你谈判。”
颜总经理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立刻矮了半截。他万万没有想到老婆要离婚。老婆畅快不问世事,以一种出世的态度冷漠地对待他,咋又回来了,突然提出离婚?不用多想,准是小王八羔子搅的。麻烦大了。老婆在他心中早已消失,要离他而去,他无所谓,不在乎。可是,他在乎他的庞大雄厚的资产。老婆是他的原配妻子,共同生活至今,现有的一切家产都是共同的,有权平分。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他更在乎女儿会离他而去,那简直是摘走了他的心肝!这辈子不是白折腾了吗?一切都完了。一阵凄凉袭上他的心头,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女儿的心像被刀扎了一样疼,眼泪在眼圈里直转,咬咬牙,像法官宣判似地说:“第一,我妈要现住的别墅栖身;第二,我妈要一千万人民币养老;第三,爸爸必须明确我的继承权,公证处公证;第四,是我加的,不许爸爸再婚,我不要妖精后妈。完了。请爸爸深思熟虑,明天下午两点前必须答复我妈。否则,我妈就认为爸爸不肯离婚,向法庭起诉,没办法,还得女儿与爸爸对簿公堂,什么事儿呀,丢不丢人?”
爸爸昏了头,顾不上细想那四个条件,急切地问:“乖乖,你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女儿认真地说:“爸爸仍然是女儿的爸爸,妈妈仍然是女儿的妈妈。你们离婚,关女儿什么事儿?女儿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你们争夺监护权。”
爸爸满脸狐疑,不可信。老婆要离婚,女儿来谈判,还要对簿公堂,这是啥事儿呀?足以说明女儿的心在谁一边。他眼含着泪,伤感地说:“乖乖,老爸的唯一的亲骨肉,顶在头上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万万没有想到,乖乖竟然逼老爸离婚!”
女儿的心直颤,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不,不能落泪,她要狠下心来,妈妈需要母亲的名份,需要充足的资金,才能使纪小儿跟她一块去留学。她面对爸爸含泪的双眼,悲哀的神情,方寸大乱,竟然说:“爸呀,你就答应妈妈吧,女儿也是实在没办法呀!”
爸爸嘴角呈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心里有底了:乖女儿永远不会离他而去,傻老婆不会和他平分资产,要离,就离吧。她当她的和尚敲木鱼,他当他的花花太岁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天天换新娘,夜夜做新郎,不受限制,不负责任,像买衣服似的,一手钱一手货,除非哪个女人大肚子了,鉴定确定是他的种,他当然要再婚。至于那座别墅,他确实舍不得撒手。他盖了那么多别墅,都卖光了,现在仍然在盖,唯独看中了这座别墅,住了几年了。这座别墅就在碧水潭尖角上,逼水而建,三面环山,青山绿水,和谐地融入大自然。当时,有人出价一亿,他不卖,留着自己享用。现在,一般的别墅已经升值两三倍了,更何况这座大自然情有独钟的别墅?他不舍得撒手,心疼高昂的价值,更心疼优雅宜人的环境,舍此恐怕找不到。可是,他必须狠心撒手,怕那个二和尚真的与他打官司,平分了他的资产。这一切都是小王八羔子闹的,她们母女为了小王八羔子,到了不惜一切的地步,恨得他咬得牙疼。咋办呢?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兵者,诡道也。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用胜。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他没读过,也读不懂《孙子兵法》,却无师自通,尽得其中奥妙,奉为处事准则,稳坐总经理的金交椅。他从经营矿山起家,逐渐拥有了庞大雄厚的资产,再看矿山的股份,在他的集团所控的股中已经是不起眼的了,是小头了。他如果是一滩烂泥,哥哥再有本事,起初也不能把他糊上墙,就更不用说发展壮大了。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拖,时日一长,会有机可乘的,最好再来一次大冒顶,啥都解决了。他装出一副可怜相,没着没落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这么重大的事儿,老爸一时半时的可不知说个啥呀!”
女儿看爸爸实在怪可怜的,于情于理都应该给爸爸时间考虑,逼爸爸明天答复太不近人情。可是,她心急如焚等不得呀!她左右为难,想了半天,只好说:“我妈下定了决心,不离是不可能的,爸,给你时间考虑,尽快给我妈一个答复。依我看,趁我妈还不想与你平分家产,还是越快越好。”
颜嫣红虽然说给爸爸时间考虑,却一天催三次,恨不得一下子达成协议,离了婚。纪小儿在下井,哪怕休班,她都不敢睡觉,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一闭上眼睛,井下就发生恶性事故,纪小儿一脸血浑身伤在生死线上挣扎。她惊叫着爬起来,出了一身冷汗,耳边响起纪大娘痛苦的叹息。她去催爸爸,爸爸吞吞吐吐,不说离,也不说不离,一脸颓丧的神情,她心又软了,觉得爸爸仿佛老了许多。爸爸迟迟不吐口,妈妈的设想无法实现,纪小儿仍然下井。她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搬最后一位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