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感觉

活着很累

我累

父亲病危在一个酷暑里

全身插满管子

躺在病床上

我趴在病床的床沿上

夜里的蚊子咬醒困极了的我

望望奄奄一息的父亲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大姐病重

几次反复

外甥的告急电话屡次将我从沉睡中叫醒

拥着骨瘦如柴的大姐

看看身边一个个未成年的孩子

我泪流双腮

二姐住院

需要动大手术

好不容易凑齐昂贵的费用

再也握不住“手术通知单”上签字的笔

我一身疲惫

大哥单位盖新宿舍楼

打电话向我借钱

口气不容商议

大哥拿走我多年攒下的几万块钱

我手捧着墨迹未干的欠条

一时无言

在工厂干临时工的女外甥

嫌工作太累

电话里带着哭腔央求

换个工种

我掏出号码本

望着厂长那熟悉的手机号码

终于没有打

当电话里再次听到外甥的哭声

不知该怎么对她讲

我满是无奈

放学后的儿子

递给我一张成绩太差的考卷

还有一张满是委屈的脸

我扬起的巴掌又落下

最后打在自己的脑袋上

我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开导儿子

他的成绩和他的前途的关系

我只是沮丧

我喜欢卫生和安静

可办公室的同事各有各自的习惯

他们抽呛人的烟草

随地吐痰

有时还大声唱流行歌曲

我提醒他们

他们改了之后又犯

我不知究竟该怎么办

……

我累

我不是诉苦

我累

我也不是抱怨

父亲曾经是一座山

他用肩膀托起卑微的我

让我看到更远的世界

大姐如母

给我纳过鞋底

蒸过干粮

早早辍学

用稚薄的收入继承着弟弟妹妹的学业

二姐心慈得不忍心踩一只蚂蚁

我大学时期的汇款单上

带有她和姐夫省吃俭用寄来的小钱

她曾用那病弱的脊梁

背起我儿子她侄子的童年

二姐的生活里

有我和儿子两辈人的恩情

大哥十几岁时去东北当了工兵

吃着高梁米饭挖山洞

省下衣服寄回家

我穿着的确良的黄军装

在同是农村孩子的同学中

颇有面子

娘亲舅大

没了娘的外甥有了难处

不找我找谁啊

儿子是我的亲骨肉

成绩不好也不能打

人家提倡的是素质教育

再说体罚学生是违规犯法

同事的关系也得搞好

他们对我又尊重又亲热

还称呼我“傅哥”

他们在我提拔时说过好话

我累

我不是为曾经的付出后悔

我累

我也不是奢求不该得到的幸福

坐在二楼家中的写字台前

望着窗外马路上匆匆的人群

一个个奋力蹬车的身影

一张张表情呆板的脸

让我时时感到

人人都很累

原本生活就该这样

原本人生就是这样

有时我想得通

有时我想不通

我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想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