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静静地守在窗口,听列车的呼啸声在远处绵延而过。过了,惊醒了那一山的绿色。左边一抹,右边一抹,那中间,就是穿梭在城市边缘的列车。
列车,倘若我现在就在里边坐着,也许下一刻,就到了梦中的那座小城。
比列车离我更近的,是一堆一堆的楼房。高了些,多了些,也乱了些。这样的事物,多看了一会儿便觉得太累。再有那时而闯来的轰鸣,像一群强盗,闯走了我难得的安静。
我唯一能够寻求到的安慰,只有抬头的一小片天空。哪怕它已经小得被窗格分割成了无数,哪怕它灰得有些孤独。但至少,只有这座窗口,对着的地方,才是我梦中的那座小城。
我在另一座城。透着窗口,盼着那座小城的消息。我好想飞回去,可却无奈地发现,能飞的只剩下思绪。
生活的秘密正基于此——你明明在这儿,却留念着那儿的风景。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在这儿呢,在这座只有我一个人的城里。这城,它困住的已不仅仅是我的肉体,还有三百里路、二十年情以及我青春激昂、斗志拳拳的曾经。
至此,思绪忽如一江决堤将我淹没,那往日的一幕幕,如幻灯流光一般在我脑海闪过。那些年,这些年,我都干了些什么?
那些年,还是想象力井喷的时候。什么天马行空,什么挂云飞虹,只管与我一笔朱毫、一纸白宣,便挥他个洋洋洒洒万千言。
那些年,还是豪情万丈、无所畏惧的时候。想了就做,做了就要教旁人挑不出一丝骨头。三五好友相聚,人在,纵雨亦是天晴。
那些年,时刻准备着。一卷书册能与半日安宁,一次执笔能解一朝积郁。
那些年,双亲慰,恩师重,挚友持。我不用想其他的,也不需要想其他的。我只管活出我自己:看我的书,作我的文,写我的人。这便是那些年我的活,活在那座小城——简单、干脆。简单得没有秘密,干脆得仿佛梦了也可以马上醒。
……
那些年,终究是过去了。就如同我现在困在这座城里,只有一个窗口看得到我来的地方。
我为什么会困在这里?
现在的我,剪了一头看得过去的短发。现在的我,穿了一身好看的衣裳。有女孩子说:看不出来还挺帅的。于是,我爱上了装扮,装扮我的一身皮囊。
现在的我,早已不再用笔锻炼我的手指了,取而代之的是键盘和鼠标;现在的我,已经不怎么运动了,因为手机占据了我的业余时间;现在的我,恋爱了,却不像曾经五年等待那样用心了、珍惜了。
那些消磨的东西,都去哪儿了?
是谁,把我的曾经偷走了?
现在的我,还是我?
现在的我,拿起笔只剩下茫然。放下、提起、放下、提起……一次又一次,却见不到一个字。我忽然感觉那样的无力、羞愧。羞愧什么?看山是山,没有钟天地灵秀;听水是水,没有汲日月神华。看什么就只是什么,再没有其它。
蓦然间有种压抑,好想对着天空把一切都发泄,恍惚中一个声音响起,我着急着回头,却失落了来时的路口。
我之前想,我人在这里,心还留在远乡。两座城:一座困住颓废,一座困住青春;一座困住随意,一座困住珍惜;一座困住现在,一座困住曾经。我以为自己就这样了,一直沉沦、沉沦、沉沦……直到粉身碎骨。然而庆幸的是,这里有这样一个窗口,可以让我看到来时的路、来时的城。而那密麻的窗格子,把我的人生分割得异彩纷呈。
现在的我,又尝试着拿起了笔,然后将它稳稳握住。
现在的我想:两座城,一座守护肉体,一座守护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