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雨的云八十年感怀短文900篇》
第841篇 秋之无奈
——立秋后的酷热中随想
秋之无奈秋老虎,为让人吃二茬苦;
立秋之后猛回头,汗流浃背赛酷暑。
黏黏糊糊湿漉漉,作威作福展其酷;
春日又有倒春寒,如同酷吏胜过虎。
有人爱说秋好处,喜秋恼秋各自主;
不按规矩是捉弄,令人无奈秋老虎。
虽然反秋非真虎,汗暴一脸眉目糊;
睁不开眼嘴难张,反秋日子真是苦。
这是两首乱凑的打油诗,酷热难耐中泄泄气吧。
各人不一样,有喜秋、悲秋、爱秋、恨秋,有赞秋的多姿多彩,也有诉说秋的伤感、凄清。我要说的则是秋之无奈,非喜、非悲、非爱、非恨、非赞,诉诉秋之无奈。
怎么叫无奈呢?天要随他意,人咋奈何。
儿时懵懂,不管冷热或者雨晴,都一心一意忘我地玩耍,玩腻了就读书,读烦了又玩。儿时的日子就如此无牵无挂、无忧无虑。人小心也小,哪晓得生活之坎坷艰辛。
成年后,才知道人生并不一帆风顺,连老天也不总风调雨顺,常常瞎折腾。
老天为什么不让顺心如意呢,本春风送暖偏玩儿倒春寒,让重受寒风瑟瑟的苦,本天高云淡、赏心悦目,却偏让秋老虎回头,害得人黏糊糊、湿淋淋、冬日汗流浃背。
人生之旅更令人变幻莫测,反反复复、坎坎坷坷、跌跌撞撞。
反复无常的事我不仅耳闻目见,还领教过,领教得多了呢。前些时日,立秋后突然暴热,我就想起了五十八年前,亲自领教的坎坷艰辛旧日事。
本来学业结束,该各奔东西走上岗位却突然一阵疾风暴雨送来翻天覆地的反右派运动。
正暑期前后,炙热又烦躁的日子里,汗流浃背中一阵阵地升温,热火朝天啊,彼此板着面孔吼着嗓门揭批,有人心惊肉跳,有人紧蹙眉毛,有人一脸愁容,有人横眉立目……
不横眉立目还不行,叫做右倾,明天的批评批判会就可能轮上你。
美丽嫦娥光顾的中秋之夜也没幸免,根据“过革命的中秋节”原则,批斗会开到零点以后。咦,下得大楼回头望,还有窗口灯火通明的呢。
我们班的教室也还亮着灯,大概开着积极分子会,研究明天的战斗部署。
心里一阵紧缩又一阵蹦蹦跳,回宿舍的路上心事重重,连中秋赏月也忘记了。我算好,不很久就疲倦得迷糊过去,挨批斗的同学可能彻夜难眠吧。我没被打成右派,可和打成右派的同学一样心情,苦呀,难熬呀,度日如年呀。
真折腾人,一会儿嫌这个班比那个班结束早了,一会儿又嫌那个班不如这个班深透。
如此折腾,互相攀比,比谁抓的阶级敌人多,比哪个领导搞得更轰轰烈烈、深入透彻。哪能不没完没了,于是反反复复,拖到11月初才结束运动,开始毕业分配。
一天,办公室通知我去领毕业证和报到介绍信,附了一包牛皮纸的封装严密的个人档案。
高兴啊,怕把那关系着一辈子命运的,封装严密的,包括这次运动表现的个人材丢失,压在我唯一的柳条箱的底下。
终于被解脱、放飞,高兴啊!
终于准许我们各奔东西。我高兴得马上去排队买好火车票。赶紧去呼吸新鲜空气,憋闷了好几个月,怎能不迫不及待呢。不想再久留,漫长岁月中苦读,尤其这如火如荼的苦苦磨练,哪还有心思久留,巴不得尽早离开。
领导挺仁至义尽的,派学校唯一的解放牌卡车送我们去旧地重游,留下纪念照。
不会忘记,学校还举办了盛大的告别聚餐,酒菜挺丰盛的。记不清告别聚餐中有没有领导讲话,是不是祝贺了毕业的同学。
不管校领导有没有发表祝贺演说,我的脑子里有这样的印象。
领导要求我们要关心政治,积极参加阶级斗争活动,好好地在文艺战线发挥自己的才能,鼓励戴了右派帽子的同学好好改造,争取早日成为自己的同志,强调这次运动是为了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
在排练厅举办的,近百位毕业班同学和老师欢聚一堂。
不记得会餐时有没有杯盏交错中夹杂着嘻嘻哈哈的笑声。想不起来了,当然会有的,区别是开心愉悦的笑和苦涩深沉的笑……还记得,会餐的菜中有一道我从来没有吃过,甚至没听过的“色拉”菜,菜名怪怪的,味道也怪怪的,“色”与“涩”字的声韵还一模一样。
我不喜欢吃,不过从此知道了色拉这道菜。
我终于飞了。打了右派的同学留下等待处理。后来才知道,他们苦呀,从人民内部矛盾升级,成为敌我矛盾,成了劳教犯,被送去偏僻处改造。
二十出头的孩子成了右派。一同学还引起好奇心,争相观看这小反党份子是个啥模样。
惨啊,他们二十年后的中年才回到学校领毕业证。后来又知道了,有人“诽谤”这次运动是阴谋,领导人马上正颜厉色、义正言辞的指出:“是阳谋不是阴谋”。
还说我离开学校的故事。
风和日丽的11月6日傍晚时分,踏上了火车的车厢,一屁股坐下以后,激动得不能入睡,端坐车厢遐想联翩,包括欢乐与苦难的回忆。
时正仲秋,秋高气爽,加上从如火如荼中解放出来的喜悦,着夹衣不冷也不热。
不料夜半骤冷,我不得不从唯一的柳条箱取出冬衣,穿上后,龟缩在座椅冷飕飕中遐想。现在回想,夜半的气候骤冷难道不是一次警钟敲响,提醒我:风雨难料啊,生活不会风平浪静的。
报到的单位也正如火如荼。满墙的大字报,一个个惊叹号、问号、省略号,一声声质问与呵斥。
更奇的是报到月余以后,十二月的一日忽然暴热,比夏日还热,额、眉、眼的汗珠子连成一片,然后往下落,落得眼睛也张不开。这里的气候真怪啊。我不得不褪去秋装换夏装,还有人打赤膊呢。
气候剧变似乎再一次提醒,冬与夏不就几日之隔。
岂止大自然,所谓政治气候也一样风云变幻。因为是才报到的新单位不了解情况,我在烟雾缭绕的批判会上无异于旁听。
被派了两日特殊任务,紧随某被批对象。
我没有要他“只许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买酒买烟吃零食都紧随其后罢了。当了很不得力的“帮凶”,后来没有再要我紧跟。
同校的五同学中,仅俩写了大字报表态,我没有。
不是有名句叫做“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下车伊始哇哩哇啦,岂不是胡说八道。
又一月余忽然开展下放运动,写大字报表态的俩,如姜太公稳坐钓鱼船,没表态的两人,才出校门入了单位门,又去了农村门。
这是一九五七年,我的印象不可磨灭啊!我没被下放,可能因专业工作正缺人。
今年立秋后天气突变,让我想起五十八年前的秋夜变冬天,月余,又从冬天变暑夏。8月8日就立秋了,立秋后本该转凉,了不起再热十天八日,所谓十八个秋老虎罢了,高兴啊。
嘿,这里没有春秋只有夏冬。
虽有些夸大其词,不过五十八年的亲身体会,这里果然少了春与秋的温馨和安然,多了夏与冬的严寒和酷热。
风调雨顺地方的人体会不到,一个号称火炉城的地方啊。
就说今年,岂止十八秋老虎,三十个也大大超过,上街犹如进了钢铁厂轧钢车间。没有一条条火龙游弋的壮观,却有灼热的一股股热流,火辣辣的往身上闯、颜面扑、衣裤里钻。
有路人简直被热疯了,一脸沮丧,看眼神似乎在粗野的骂着:可恶的秋老虎!
秋之无奈,秋老虎来,凶神恶煞,要把人害。
日夜耍威,汗流浃背,令人气愤,骂骂咧咧。
骂它霸道,骂它无聊,作恶多端,没完没了。
骂它祸根,害人生病,甭再害人,凶它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