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的春天,在师范的小油印室里,几个不太安分的学生自写自编自刻自印了一本记载了他们青春心情的诗集——《蓝星星》。集子很薄,却郑重的写了序和后记。为什么叫“蓝星星”呢?是因为蓝色代表了理想、梦,而星星,则象征着希望吧?一个远离尘嚣的清亮的意境。 那时充满心灵的是唐诗、宋词、舒婷、席慕容、余光中、《简爱》、《飘》、《平凡的世界》,是单纯的快乐,清新的忧伤、模糊炽烈的爱和思念、敏感诚挚的友情,是蓝色的小喇叭花一片片地开在浓绿柔软的草地上、洋槐花浓郁的香气飘荡在雨后紫色的暮霭里,是篮球场上此起彼伏的喝彩、教室前吹口琴的男孩、画室里一幅没着完色的工笔海棠,是飘动的白裙、黑亮的眸子里一点深深的笑意、仓皇低下去的眼神,是……所有的这些都留在那字里行间,留在那片“星空”里了。翻开来,少年单纯的心一目了然,却让人深深感动:风华正茂的日子里,诗样的心情也长的繁繁茂茂。有过这样的岁月,是不是也不算白白走过那段日子? 如诗的年华正适合写诗,而诗也只是属于年轻的心的。八年的日日夜夜悄悄流去,岁月的痕留在人的身上。当年激荡的少年一个个变得成熟稳重了,或者正春风得意或者还默默无闻,但是基本上都安静下来,脸上有了一点沧桑,手里有了一把收获。他们很少做梦了,偶尔还提一下理想,最常谈的话题是钱、孩子和房子,活的很真实也很现实。“蓝星星”成了闲暇时的感慨——已经不再是写诗的时候了,据说一个人如果在14岁时不是理想主义者,他一定庸俗的可怕,如果在41岁时仍是理想主义者,他又未免幼稚的可笑。我想也可以这样说,一个人如果在十八岁没有写过诗爱过诗,那他让人可怜,如果二十八岁还在写诗,那让人可敬或者可笑,要么是天才要么是狂妄者。毕竟天才是极少数的狂妄者也是极少数的,所以我们现在已经从“星空”落入人间,纷纷扰扰的尘埃逐渐使那颗敏感的心蒙上甲垢,使它安静平实,按一切常规行动,为自己为家人抗起生活的担子,而这些都是份内的理所当然的事,无可挑剔也无法抱怨。然而,闲暇的时候还是常常提起那颗蓝星星,并不是对那些幼稚的诗行有多留恋,不舍的其实是自己的青春年华,是那份纯净的心情。 我不知道师范的操场上还有没有那种蓝色的小花开放,也不知道暮春时节校园的夜空还有没有洋槐花的芬芳,但是我知道有些东西一定还有的,少年炽烈迷茫的心和无尽的热情,写满诗行的精致的笔记本和有着星星的梦…… 想起唐人的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不是人不同,是青春过去了。
19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