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头一枝不谢兰
听说她结婚了,听说她生孩子了,听说她调进城里,听说她下岗了。
听说而已。
每当听到她的消息,我便不自觉地侍弄一番案头的兰花。
那时我在北京师范学院进修,意外地接到她的一封来信。信中有效信息只有两句话,第一句:你的机会让我羡慕;第二句:塌心学习吧。什么意思呀,我越琢磨越迷茫。室友哄我:女朋友吧,读多少遍了。他们这一哄,我倒开了窍,是这意思?
难怪,在村里,随处都见她的身影,甚至外出总有惊人的巧合,我外出开会,散会时准在门口碰上她;我到县里办事,每次自行车后架上都加个纸条:我在新华饭店等你。哎呀,我这傻家伙,就说一心想着革命工作,二十出去了,也不至于木到这地步吧。
赶紧回信,一首小诗寄了回去:寻梦京城对窗寒,鸿雁飞来夜不眠;松梅竹菊全不顾,心中一枝不谢兰。那时这无疑是小资情调,我很得意,她的名字、我的意思都隐含在内。看她能不能读懂了。
果然心有灵犀,很快她寄来一张照片。端详着照片,我心跳得厉害,脸肯定也红着。黑白照片,虚光的,美丽的头像镶嵌在一轮圆月中,脉脉含情,温柔妩媚,月边是一株君子兰。我一脚跌入幸福的爱河。晚自习哪里还上得下去,徜徉在林荫路上,漫游在操场上。夜空原来这样美,月亮那般款款深情,亮得我心神不宁。恨不得跳脚把它摘下来揽在怀中,我醉在了月下,真的。
一首《诉衷情》又塞在了邮筒里。
苍穹黝黝缀银盘,破暮露媚眼。寒宫深卷珠帘,仙桂盖河汉。花欲放,香满天,是幽兰。仰天呼问,孰与吴刚,哪伴圆蝉。
不知哪来的胆量,近乎求婚了。我暗地盘算,只要一见回信,立即回去,摘下这枚月亮。
信来了,我舍不得打开,时间是为幸福浪费的。先收拾行李,书呀本的,洗漱用具,滥衣服一股脑塞进包里,揣好月票准备星夜兼程。
哥:
我不会写诗,抄了一首泰戈尔的送给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而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而是明知道真爱无敌,却装作毫不在意……
一声“哥”让我骨酥肉麻,你早咋不叫呢!老泰的诗味儿不对呀,我凉了半截,嗔怨我?
你真傻,我给你去信,让你塌心学习,就是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寄去的照片留作纪念吧。反正你心里也没我,但愿不会影响你学习。
天地旋转。
忏悔的机会都没有。
谁读不懂谁呀!
那以后,一有她的消息,总是莫名的惆怅。
案头的兰花,“幽兰不盈尺,空谷为谁芳”啊!
2005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