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    山

我还真没爬过几次山。以前不用说了，家乡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我从来没见过山。想爬山，哪儿爬去？长大以后，进了城，眼界到是开阔了，外出游玩，也爬过山。但我这个人胡涂，缺乏欣赏自然美那种感觉，没留下什么印象。前几天翻阅日记，偶然看到我第一次爬山时的记载，觉得有点新鲜：怎么？我这个人还爬过山吗？（回忆一下，好象有这么回事）那么，好吧！拿起笔将它记录下来。也算我人生的一次体验吧！

大概是1986年10月17日，我参加了北京市文化局组织的一次群众文化工作会。地点是在北京房山的戒台寺。一天吃完早饭，没安排什么活动。我和胡雪燕、陈文兴等（还有几个文化员，忘记名字了）五人，一起瞎玩。我们看完戒台寺的庙宇佛堂，小胡建议说，咱们爬山去吧，我昨天爬过，非常好玩的。小胡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天真活泼。她的建议，立即得到大家的赞同。大家一阵欢呼，直向山路冲去。小胡兴致勃勃地跑在前面。

弯弯曲曲的山路像一条玉带系在大山的腰上，两旁是一人多高的杂草、野蒿，大大小小的的松树苗夹杂在野草之中，显得有些荒凉。这是我第一次爬山，山很陡，犄里拐弯，左边是没有路的绝壁，右边几丈远的地方就是深渊。直着嗓子大喊一声：“喂”！群山四处回荡着“喂”！“我来了！”群山回应着“我来了！”气势磅薄，令人胆寒。山中有许多小鸟，鸟儿叽叽喳喳地围着我们。我不识此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看来那几位也比我强不了多少。我们一边走，一边激烈地争论。有人说是山鸡，有人说是黧雀，还有人说是黄鹂，看来谁也说服不了谁。我们攀缘而上。花开了。不知是什么花，漫山遍野地开着，雪白，散发着香气。我很奇怪，已经是秋天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花呢？后来我问别人，有人告诉我，大山的秋天正是开花的季节，这有什么奇怪的呢？我脸红了，这是我的少见多怪了！我们走着、笑着、聊着，一会儿就通身大汗了。我有些疲倦，想打退堂鼓。小胡说，再往上走，有一个平台，平台上有四棵大松树，不知是哪一年长出来的，很是雄伟。还有一个和尚坟，有一座塔，戒台寺的方丈们死了以后就葬在这个地方。人是禁不住诱惑的。我们来了兴致，忘记了疲劳，一拥而上。绕了几座山梁，跃过几个险坡，还是不见那个平台，我们有些责怪小胡了。小胡笑嘻嘻地地指着前面，看！看！在哪？在哪？就在前面！那不是？再过一道山梁。还有一道山梁就到了。我叹了一口气，回去吧，太可惜了，已经爬了这么高，还没见到有特色的山景。不回吧，实在够戗，太累了。我正在踌躇，小胡已经连颠带跑地到前面去了。没办法，我们只好跟随。我气喘吁吁地爬着，过了一道山梁，一转弯，真有一个平台。这平台好大啊！几棵大松树长在半山腰的平台上，直耸云天。树干好粗，我们五个人手拉手，合抱一棵松树，楞抱不过来。树是庙里的和尚栽的还是天然长在这里的呢，不得而知。我想，和尚们真是好福气啊！活着住在这鲜灵灵的大山里，死了还有松涛做伴，免去人间多少是是非非。我甚至也想做和尚了。我们赞叹着大山，也赞叹着选这山脉做茔地的人。

我正在出神，他们已经在看塔了。这塔大概有十几丈高，是一色的小扁砖雕成，浑然一体，玲珑剔透。塔底座下就是坟茔，坟茔下有一道颓墙，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四面被野花包围着。整个大山给人以神秘之感。我们看了一会儿，小胡说，我们上山吧，山顶可好看了，那边是马鞍山，看像不像马鞍。还有山顶上那个小屋，听说是个气象站。我实在累了，便提议回去。另外几个人笑而不答。我知道他们的意思，没等我再说话，小胡就一马当先地向山顶上攀登，其他的人也欢呼着跟了上去。没办法，我只好随着。更累了。山道也更难走了。路旁的杂草不住地拌着我的脚，我的鞋里灌满了石头渣子。一不注意，脚踢在了石头上，疼得我直抽冷气。我坐在了山坡上，那几个人也支持不住了，可小胡还在前边笑吟吟地爬着，还时不时地回头大声喊着：“上啊！男子汉们！”我苦笑着，只好跟在她的后边。这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啊！

我们苦苦挣扎着到了第二道山梁。这又是一片开阔地。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说啥也不走了。说是到山顶了。小胡说，这是半山腰。看那小房子，那才是顶呢！我不争辩，反正是不走了。那几个人也坐在地上喘气。小胡笑成一团，说：“好，那我上！你们在这儿等我。”说着又奔山坡奔去。她连颠带跳，人渐渐地缩小，一会儿就消失在崎岖的山路中。我们躺在地上，仰望蓝天，太阳暖洋洋地拂揉着我们的脸，呵！舒服极了。歇了一会儿，我们缓过劲来，我说：“咱们照张相吧，做个纪念，庆贺咱们这次爬山爬到了山顶。”有人说，咱们这哪是山顶啊？这是半山腰啊！我说，不怕，这里风光秀丽，风景宜人。咱们离地面多高啊！别人是看不出来的。我们照起相来。白云缭绕的青山，鲜花，小鸟、大自然，都成为我们镜头的背景。最后，我们照了马鞍山，又要以那小房子为背景，留下我们的个人照。很遗憾，我却怎么也照不着。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竟然是个死角。我有些泄气了，忽然，小房子上边红光一闪，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小胡的喊声：“嗳！快来啊！我到顶了。”说着又晃了晃那件红东西。我知道，那是她的红纱巾

我有些羞愧了。咱们这帮男子汉啊！我们也向那崎岖的山路冲去……

山顶上的小房子漂亮极了，在那里，我们以它为背景，照了许多照片。大家高兴的唱啊跳啊！但我的心始终不能平静。我眼前总晃动着我们爬山时的情景。下山了，大家都默不作声了，只有小胡还在嘻嘻地笑着。

                                                  1986年10月19日初稿

                                                       2000年2月29日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