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医生

甲  哥们儿！你说现在的事儿邪了！

乙  邪了？ 

甲  是啊！你这个人要是没本事人家看不起你。

乙  是啊，没本事干不成事儿。

甲  你要是有本事啊，人家也不见得待见你。

乙  那不能，谁都待见有本事的人。

甲  就拿我来说吧。

乙  您，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甲  你瞧我象干什么的？

乙  厂长？

甲  不对。

乙  经理？

甲  不对。

乙  乡长？

甲  不对。

乙  您是县长？

甲  更不对了。

乙  那您是干什么的？

甲  猜不着了吧？

乙  猜不着了。

甲  我卖小泥人儿！

乙  哈哈！卖小泥人儿呀！

甲  对，就是那小泥人，哄孩子的，用嘴一吹，嘟……

乙  行啦，行啦！说的这么热闹，闹了半天是卖小泥人儿的。

甲 卖小泥人怎么啦？卖小泥人怎么啦？咱是凭力气吃饭，凭本事赚钱，                   怎么啦？瞧不起我？

乙  我不是这个意思。

甲  再说了，这不是以前的事儿吗？

乙  现在您干什么？

甲  大夫啊！正经的大夫！

乙  您会看病？

甲  响当当的医生。

乙  哎呀！这医疗技术可是科学，你懂吗？

甲  你这是什么话？我还当过三个月的赤脚医生呢！

乙  那是糊弄人的事儿。

甲  我给乡长看过病！知道吗？乡长！大官！他还拍过我的肩膀呢！

乙  哎呀，这看病可是大事，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甲  不怕，我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乙  好嘛，这位是跑江湖的。

 甲  跑江湖的怎么啦？现在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这跑江湖的也是一仙呢！

乙  有人找你看病吗？

甲  有啊，有一次，我来到北边的一个小山村儿。

乙  找背静的地方。

 甲  到村委会，找到村委会主任，我给他二十块钱，嘿！真他妈的不开眼儿，他还挺高兴！

乙  你这是行贿。

甲  行贿？谈不到，我这是给他一点儿酒钱。

乙  真够抠门儿的。

甲  我刚挂上牌子，就来了一个老头儿，捂着肚子。

乙  行，还真有不怕死的。

甲  我一看，哎呀！这老头儿长得够惨的。（比划）脸窄而长，眼小而眯，  两腮深深地塌陷。红鼻头儿，嘴巴上有颗黑痣，这黑痣直径至少有二十毫米，好像是悬在嘴边要吃没吃的葡萄。

乙  你给相面呢！

甲  我拍拍老头儿的肩膀。老大爷！您哪儿不舒服啊？

乙  （学老头）唉呀，我肚子疼。

甲  您怎么会肚子疼呢？

乙  这不废话吗！

甲  肚子疼好办。

乙  好办？

甲  好办。您把褂子脱下来。

乙  脱褂子干什么？

甲  我看看肚子。

乙  这肚子疼就看肚子？

甲  废话！肚子疼不看肚子看什么？

乙  你得好好问问病情，仔细诊断，对症下药。 

甲  那多麻烦啊，我这人眼毒，看肚子就知道他得的什么病。

乙  有这把握？

甲  这算什么？我‘咚咚’弹弹老头的肚皮。老大爷！您肚皮上的泥怎么这么厚啊？

乙  这挨得上吗？

甲  这泥厚还不肚子疼。

乙  不像话。

甲  肚子疼好办。

乙  怎么办呢？

甲  肚子疼好办。

乙  怎么办呢？

甲  抹点儿碘酒。

乙  抹碘酒啊？

甲  对！就抹那肚脐眼儿上。

乙  这叫什么玩艺儿啊！

 甲  老头一听火了。（学老头）小伙子！你就这么看病，我可六十多了，拿我开涮。肚子疼抹碘酒？你妈肚子疼就抹碘酒啊？！

乙  你呀，行啊！行医都把你妈带来了。

甲  老头挺倔，一赌气走了。

乙  那还不走？

 甲  老头刚走，又来一个人，这人漂亮。头发挺长，烫发、卷毛。对！就和那狮子狗似的。

乙  这回可得注意啦！

 甲  我一看是个女同志。这女同志咱可得注意，和男的不一样，弄不好就会捅娄子。

乙  这回不能抹碘酒了。

 甲  我没敢言声儿，看仔细点儿，先给他号脉。我一搭上她的脉搏，呵！这脉跳得挺怪，我听人说这女同志要是怀孕这脉就跳得怪。

乙  你可得看好了，我怎么觉得有点玄啊！

甲  没错！肯定怀孕。我说，大妹子！您有喜啦，您这是喜病啊！

乙  女同志高兴了？

 甲  哈哈！我喜病？你……哈哈……你怎么给我看出喜病来了。我一听，坏了，这怎么是男

的声儿啊！

乙  男的啊！

甲  我倒霉就倒霉在他的头发上了。你说你一个大小伙子留什么长头发啊！留就留吧，你还烫什么发啊！烫就烫吧，你还卷什么毛啊！

乙  你就别怪人家了。

甲  对！怪我。我怎么就没想到农村的小伙子也留长头发呢？

乙  谁也别怪啦，赶快圆场吧！

 甲  幸亏我机灵，我说小伙子，我说的不是你，是你爱人。你爱人有喜了，是个大胖小子。

乙  他可真能胡咧咧，连人家爱人的脉都号出来了。

甲  那小伙子一听，火了，混蛋！我还没有对象呢！

乙  你呀，别在这现眼了，赶紧摘牌子溜吧。

甲  溜儿？没门呀，现在农村合作医疗没了，正是节骨眼儿，万一有谁让我给治好了呢。

乙  你呀，治不好。这看病可不像干别的，他得有医疗技术。 

甲  你还甭说，东庄有一个人牙疼，还真让我给治好了。

乙  真的？

甲  我蒙你干嘛呀！

乙  那我得听听。

甲  听？不行，说不清楚啊。我看咱们表演表演。

乙  表演？

甲  对，即兴表演。你不是演员吗？你就扮那个牙疼患者，我呢，给你看病。

乙  不行不行，你这家伙愣头愣脑的，只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甲  不相信我。

乙  你没法让人相信呢。    

甲  那你还甭打听了，你以为我愿意说这事呢？

乙  得！（咬牙）为了使大伙儿今后不在上当受骗，我豁出去了。

甲  就是啊，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呀！对，你就站着，随着我，即兴表演开始。（说着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

乙  哎哟！哎哟！大夫，哎哟……

甲  咳咳！你怎么啦？

乙  我……我牙疼，大夫，疼……疼了三天三夜了。

甲  来，宝贝儿！我看看，怎么牙疼？张嘴。（乙张嘴，甲把脸扭在一边）呵！你一张嘴怎么厕所味儿呀？！

乙 （蹦起来）你怎么骂人那？！

 甲  怎么啦？怎么啦？我这不是再现当时情景吗？还演员呢，演员注意事项你知道吗？要进入角色，现在你是病人我是大夫，你有求于我。你闹刺儿这病还治不治啦？傻帽！

乙  好！好！谁让我是贱骨头呢。

甲  从来。 

乙  从来？从来。（表演）哎呀，哎呀，大夫，哎呀！

甲  你怎么啦？怎么啦？

乙  我牙疼，疼，疼三天了。

甲  来，宝贝儿，让叔叔看看，怎么牙疼。（乙张嘴，甲把脸扭一边，用手一扇）呵！你一

张嘴怎么厕所味儿呀？哪儿疼？

乙  就这儿……这儿……

甲  好，我看看。（从脖梗子后边掏出一个小木版，捅进嘴里）

乙  哎呀，呸！呸！什么玩艺儿就往我嘴里捅？呵！

 甲  我说你怎么这么多毛病啊？你这舌头乱动，我不用小板儿压，我看得见你牙吗？挺好的情绪，让你给破坏了，从来！

乙  他这是成心折腾我啊。

甲  来，宝贝儿，我看看怎么牙疼（乙张嘴，甲把脸扭在一边）呵，你一张嘴怎么厕所味儿呀。哪儿疼？

乙  就这儿，就这儿……

甲  我看看。（从脖颈后面掏出个小竹板，捅进乙嘴里）哎呀，你这牙够戗啊！黑亮亮的，呵！一个大黑洞。宝贝儿，你这牙得拔呀！

乙  拔，拔……

甲  你这牙拔半截儿还是全拔啊？

乙  废话！这牙有拔半截儿的吗？

甲  进入角色！我这是和你征求意见呢！

乙  全拔！全拔！哎呀，你就连根拔吧！

甲  其实，这拔牙也没什么了不起，全凭果断和手劲儿。（从兜里掏出一把小钳子，犹豫。把小钳子放下，又从裤腰里拿出一把大钳子）

乙  大夫！就用这个？

甲  咋的啦？

乙  这玩艺儿行吗？

甲  行！这个快，咔嚓一下就完事了，你就情好吧！（将钳子伸进乙的嘴里，敲）是不是这颗牙啊？

乙 （说不出话来，摇头）

甲 （敲）这颗？

乙 （摇头）

甲  对！是这颗！

乙 （站起来）我说你会不会拔呀？

甲  废话！连乡长的牙都是我给拔的，甭说你了！这颗牙？好！（甲用钳子使劲儿一提，将乙提溜起来）

乙  咳……咳……（甲往下一拽，乙猫下腰去。又使劲一提，乙随着直起腰。甲乱扯，乙疼得大叫）哎哟，哎哟！

甲  你别动，别乱抓！讨厌！你当拔牙这么容易那！这是力气活儿。你别乱抓啊！真够戗！（甲离开座位，拉着乙在台上乱转。乙大叫）

乙  哎哟！哎哟！

甲  别动！别乱抓啊！你得配合！（甲夹住乙的牙有节奏地拉着搡着，和拉锯一样。乙手脚乱舞）真够戗！这牙长得和狗牙一样，还挺结实。

乙  哎哟！我不拔了！我不拔啦！

甲  不拔？后悔啦？这牙今天我说什么也要把它拔下来。（甲用左手抓住乙的头发往后猛一推，右手用钳子猛一拽）哈哈！拔下来啦！拔下来啦！（乙扑通坐在椅子上，眼睛瞪得挺大，一动不动）宝贝儿，牙拔下来了，牙拔下来啦！哎哟！你怎么啦？（用手试试鼻子）没气儿啦！干了！（慌慌张张地从洗脸盆里含了一口水喷在乙的脸上）

乙  哎呀！

甲  哈哈！他醒了。宝贝！宝贝！你的牙拔下来了。

     乙 （摸牙）混蛋！你拔的是什么牙啊！

甲  哎哟！坏了！坏牙还在他的嘴里，我拔的是好牙。

乙  哎哟！

1990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