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幕

时间  1980年的一天

地点  李二叔的小院

布景

    舞台正面是新盖的房子。窗户是旧的，窗户上玻璃已经有了裂纹，用一道道的纸条糊着。花盆放在窗台上，不知谁不小心给摔坏了两半，现在用铁丝缠着。窗户下堆满了大锄大镐一类的农具。院子的一个角落堆了一垛破木头，这是盖房剩下的。整个小院，阴气逼人，不过有时也有一线阳光淡淡地射进来或隐回去。两年过去了，李二叔家房子盖起来了，小云也娶了媳妇。李二叔呢却明显地衰老了，圆方脸变长了，眼珠子变大了，额头上添了几道似刀子刻的皱纹。他穿的还是四年前的旧裤褂。为了盖房，背了一身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为了这债，小云和媳妇玉蓉经常吵架，这对李二叔来说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幕启    [屋内不时地传来玉蓉的哭闹声。院内，李二叔正在央求李敢，李敢穿着西装，精神焕发，神气十足，他和李二叔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李  敢  哈哈！咱们可得说好了，这可是你求我，我可没找你……

李二叔  那是……他大叔，您多操心……

李  敢  咱倒没啥，咱就怕闹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李二叔  哪能呢？……不会，他大叔，您放心……

李  敢  可……他会干啥呢？傻大黑粗的，当个搬运工……不行，好了，我回去想一想，不过，不能让我白跑腿啊！如今是按劳分配，这你比我懂。

李二叔  好！好！嘻嘻[苦笑]

        [李敢趾高气扬地下，李二叔送，李二婶从屋内走了出来

李二婶  唉！咱又倒人家盆底下了。

李二叔  哎，别说了，谁让咱穷呢？头年咱们连娶亲再盖房借了两千多块钱帐，今年秀兰又要结婚，玉蓉还盯着要钱，你说，让我咋办？

李二婶  那你就让小云和李敢一起去跑外？

李二叔  你让小云种地能挣多少钱？

李二婶  李敢没长毛，长毛比猴还鬼，咱们小云蔫了巴叽的……

李二叔  秀兰妈！别担心，我觉得李敢现在也行了，人家是发家典型，一月好几百块，县委书记亲自戴花，还上了报纸。现在……不是提倡让一部分人富起来吗？

李二婶  我们……我们怎么就富不起来呢？

李二叔  咱没能耐！人家从东北运木头一包就是几火车皮，赚钱赚老了。人家有路子，咱们行吗？

李二婶  咳，到什么朝代都是这样的人吃香啊！

李二叔  别说这个……，现在是党的号召，咱们就忍着点吧！

李二婶  忍？你瞧他那怪模样，我一见就有气！

李二叔  哎呀！你就别嘟囔了。

李二婶  赵大爷也不会答应！

李二叔  那老头子也有偏见……对了，是极左啊！不对！秀兰妈！你刚才这些话千万不要对别人说，犯法呀！

        [屋内传来小云的吼声和玉蓉的哭声

李二叔  听！又吵起来了！

李二婶  唉！

        [赵大爷上场。虽然李二叔盖了新房，搬出原来的三家小院，但赵大爷还是时常来串门，帮李家解决困难，上李家聊天

赵大爷  又为什么事呀？这么吵！

李二叔  大哥！是这样！这不今天刚分红吗？这钱……唉！

赵大爷  是啊！孩子们奔一年了，这钱是应该给一点。

李二叔  可……我实在没辙啊！

赵大爷  你分红分了多少钱？

李二叔  四百，给人家房工三百，今年秀兰准备结婚，我留一百。这物价又一而再的涨，这一百也不够啊！

赵大爷  给你，我这有一百，玉蓉新来乍到，干一年不容易，你想，人家儿媳妇能跟你这个当公公的要钱吗？哼！

李二叔  赵大哥！这……这怎么行呢？你攒这点钱也不容易啊！

李二婶  是啊！您儿子的工厂关五个月张了，只发给七成工资。省吃俭用的，您……您还给我们……

赵大爷  咱们都凑合着活着，慢慢来……

        [赵黑利上场

赵黑利  老二！你有钱吗？你要有，借我点花，我打算买点鸡食。

李二叔  这……嘿嘿（苦笑）他四叔！我……我知道欠您五十块钱。可……

赵大爷  我说黑利，你真行啊！越渴越加盐。

赵黑利  唉！我那鸡真能吃！今年又欠收，真没办法……

李二叔  那……

        [玉蓉披头散发地从屋里跑了出来，她比第二幕老多了

玉  蓉  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李二婶  她嫂子！她嫂子！

玉  蓉  你们没良心哪！我干了一年活儿，你们一个子儿也不给我，我的布票得买，我的孩子得花钱……

李二婶  她嫂子！她嫂子！你听我说……

玉  蓉  我要和你们分家，你们让我背帐！两口人背两千块钱窟窿，我们得哪百辈子还上啊！（对小云）李小云！今天你不说真格的，我……我不跟你过了！

李二婶  玉蓉！玉蓉！

李小云  妈！甭理她，让她走！

李二婶  我的小祖宗！我的小祖宗！

玉  蓉  走就走！哪都比这破家强（欲跑）

李二叔：（对小云）快拦住！快！大喇叭广播了，一头离婚就可以离，这是新婚姻法。

川  云  这……

赵大爷  玉蓉！

玉  蓉  大爷呀！（哭泣）

        [李敢上，满面春风

李  敢  哈哈哈！有啥事好好说，这是咋的啦？！

赵大爷  你小子甭幸灾乐祸。

李  敢  赵大爷！这话你可说哪去了！这虐待儿媳可也犯法呀！

赵大爷  玉蓉！和小云回去吧！

        [玉蓉和小云慢慢地进了屋

李  敢  噢！黑利也在这儿，听说你小子包了队上的养鸡场，这可是好事……怎么样？能赚多少钱？

赵黑利  书记别见笑！这能赚多少钱呢？嘻嘻，对不起，我得赶快喂我那帮鸡去！

        [赵黑利下

李  敢  哈哈哈！

赵大爷  有事没事？没事你给我出去！

李  敢  没事咱不讨人嫌！（对李二叔）老二！小云这事咱还得商量一下。

赵大爷  小云？！

李  敢  对了！嘻嘻！是人家把咱请来的，咋样？托我给小云找个事儿。

赵大爷  什么？你们找他？他是什么东西，你们不知道？！

李  敢  嘻嘻！公民，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李大爷 （气急，说不出话来）你们……你们……

李  敢  嘻嘻！还是劳模，记者给咱照了像。哈哈哈！

李二婶  大哥！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

李二叔  大哥！您消消气，您听我说，您听我说……

赵大爷  你让他滚！滚！

李二叔  赵大哥！别这样，我没辙，我没辙呀！秀兰要结婚，玉蓉要花钱，我的两千块钱帐……

李  敢  一分钱憋倒英雄汉！嘿嘿！

李二叔  赵大哥！李老弟也不错，还上了报纸。

赵大爷  报纸那是胡扯！

李  敢  嘻嘻！老赵头！就你不胡扯，极左呀！你那皇历现在看不得了！（得意）唉！这共产党就是好啊！我是如鱼得水……

赵大爷  你混蛋！（伸手要揍李敢，众人拉住）

李  敢  这……这不对吗！这是咋回事？！见人家挣钱就红眼了！不像话……

赵大爷  老二，你听我说，咱们人穷志不穷！千万不要和他搅在一起，你缺多少钱，我给你借去！

李二叔  我……我没钱还人家呀！玉蓉要离婚！

赵大爷  啊！

李  敢  哈哈！二哥！咱们走！

        [李敢进了屋，李二叔随后也胆怯地进去了

李二婶  赵大哥！

赵大爷  您去吧！劝劝玉蓉！

李二婶  唉！（迟疑）

赵大爷  他二婶！要当心哪！

        [李二婶点了点头，进屋。刘三上

刘  三  赵大爷！赵大爷！

赵大爷  噢！刘三啊！

刘  三  赵大爷！您怎么啦？

赵大爷  没什么。

刘  三  那您发什么愣？

赵大爷  发愣？没有啊！小伙子！你……

刘  三  噢！对……嗯！大爷！我和您商量个事儿，妇女主任给我介绍个对象，陈庄的，约定今天见面……

赵大爷  啊！这可是好事吗？！这不儿，我也要喝上你喜酒了。

刘  三  可……我听主任说，她得要五间房，这……我那给弄去！

赵大爷  噢！

刘  三  盖房我没木料，还有这家俱……现在这东西全涨价啦！

赵大爷  别忙，见面先聊聊，别的事儿咱再想辙，记住了要多说好话。

刘  三  唉！

        [刘三下，李杰文上场。他手里拿着酒杯，酒瓶

李杰文  老哥！

赵大爷  老弟！

李文杰  老哥！喝两杯。

赵大爷  不！我心里有点儿乱！

李杰文  乱？病了？

赵大爷  没……刚才李敢在这儿……

李杰文  哈哈！我在门口全听见了，你呀！瞎操这份心，这事你管得了？

赵大爷  我就不信，李敢他走的是正道。

李杰文  人家那叫脑力劳动，长途贩运……不谈这个了，刚分的钱，看！二锅头，来，喝两杯。

赵大爷  老弟！上次我让你托人给县委写报告，写了吗？

李杰文  唉！还报告呢！反映李敢的情况，我亲自上县委那儿去的。我刚一说，书记就火儿了，说我极左，花岗岩脑袋。还说我不懂政治经济学，说他算什么脑力劳动，社会主义的补充，把我给轰出来了。

赵大爷  扯淡！中国倒霉就倒霉在这帮人身上了。

李杰文  你说你有啥办法？一醉解千愁。

赵大爷  中央是好意，可……

李杰文  这经都是好经。可驾不住歪嘴和尚给念歪了！不谈这个了，咱们还是喝酒吧！

赵大爷  不！我们再商量一下，托人写报告给市委，一定要问个清楚。

李杰文  你有这个胆量？

赵大爷  我就不信，在粉碎四人帮后的今天，李敢这帮东西还这么猖狂。

李杰文  哈哈！你可真有意思。好！咱们边喝酒边聊。

        [赵大爷和李杰文下，李秀兰和杨小伟垂头丧气的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