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江堰市向峨乡民政干部罗代强在组织救援时，看到了埋在废墟里的儿子，那露出砖石外的一只脚，还穿着再也熟悉不过的鞋和袜子。但为了不打乱救援安排，直到儿子消失，他也没有表露出来。

                                                        ——代题记

这个沉重的水泥板

一下子压到我的心上

血液像在高速路上循环

从心脏辐射到头顶上方

晕蹶的大脑

似乎演变成一张白纸

记忆的闸门

在踉跄的脚步中堵上

在水泥板的夹缝隙中

我看见一只脚

一只我再熟悉不过的脚

那是我儿子的脚

这只脚曾经只有一寸长

在我身上踩着长大

这只脚

踩过我的鼻梁

留下脚丫的清香

这只脚

踩过我的嘴巴

留下咸咸的味道

这只脚

踩过我的肚皮

留下十个趾印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鞋袜

鞋是爸爸从县城买来的

尺寸大小不差毫分

袜是妈妈从地摊顺带的

颜色深浅正合你意

我们三人的默契

从来就是这样装点家庭的和谐

你穿着鞋袜的脚

微微挪动了一下

那是咱父子俩的生命感应

这是你活着的证明

我的心得到了些许平稳

你一定是斜插的姿势

因为你脚心侧翻向上

那板材的重量

那厚厚的瓦砾

让你感到窒息

让我心头发紧

房子塌了不要紧

下半年上初二的时候

政府一定修好新学堂

我一定要救你出来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这是我对你们的承诺

那个历史上最短的乡党委会

把12名掩埋的乡干部

暂且放下

弱者为先

群众为上

做出了“先救娃娃”的郑重决定

你该是幸运的宠儿了吧

爸爸和他们都来到你们的身旁

我们急切的脚步

就是你生命的希望

就是你们生命的希望

娃儿

这混乱的场景

让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惊慌

家长们挥舞着失控的情绪

拚命叫着自己的孩子

随着一块块掀开的碎砖

疯狂寻找自己的亲生骨肉

不要责备他们

因为我也有这种冲动

但这种盲目的无序

只会拖延时间

危及更多的生命

乡干部都到哪儿去了

我的娃儿 有人这样在喊

他们在焦急中有太多的抱怨

乡干部有的埋在大楼里

我们就是这儿的主心骨

娃儿 你就歇息一会儿吧

我一定来救你

娃儿

这次我拍了胸脯

我就是乡干部

我要稳住家长的激动情绪

我捂着我的心口

冲着乡亲大声了点

我的娃娃就埋在下面

现在只顾自己

谁家的娃娃都救不出来

都到那边去

从埋得最浅的地方开始

救一个是一个

人们从恐惧中醒来

得到些许镇定

两列一字排开的队伍

掀开  抱起  传递

连贯的动作

向一条条生命接近

娃儿

谁叫我是乡干部

我多想组织大家向你伸手

从你那开始扒口

可是我不能

因为我是乡干部

红色的语录里

就是要我带好头

如果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自私

这场灾难就没有尽头

娃儿

谁叫我是乡干部

救援的人群

来了一批又一批

在你的脚旁忽左忽右

我多想他们细心一点

在你的上方停留

那该死的余震

把你的脚也裹进了砖头

我多想做个提醒

可我又打消了念头

如果搅乱了安排

这场救援就会更加棘手

娃儿

我从没食过言

我从没说过谎

这次我没有兑现承诺

父亲有刚健的体魄

父亲有强劲的双手

父亲有坚强的毅力

父亲更有挽救你的便利条件

你的生与死

就在父亲的闪念之间

父亲的强大保护了无数生命

却不能把你留住

让你从我的眼前溜走

娃儿

三天的时间

长过一个世纪

我不知道生命的热度到冷

究竟有多长距离

怎么才能计算出生死时速

我多么希望

你灵敏的双脚

能赛过死神

跑出地面

可你躺在我的眼前

却是眼睛紧闭

娃儿

你的脚

就是我的记忆

记忆在我的红色证书里

娃儿

你走得再远

也走不出爸爸的心间

爸爸一闭眼

就看见鞋袜

在眼前晃着划过一道痕迹

那是我们红色人生

一抹亮亮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