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和曾经的上司成为平级的同事
开始和润共事是六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是个初涉行业的门外汉,而润是我所在部门的经理。于是,我就成了润的小秘书,同时也受益于他的指导与培养。
我的事业之路颇为顺利,做秘书的日子里润对我格外关照,一方面教会了我许多专业知识,另一方面也教会了我综合管理的基本要求。在他的培养和我自己的努力下,我走上了管理岗位。而润呢,也因为管理能力突出一路直升到北京公司总经理。
许是机缘巧合,两年后我被集团任命为北京公司总经理助理,派回到润身边。两个人有着曾经的默契,又有着成长后的经验,在我们的通力配合下,企业越做越大,稳居北京同行业的前列。就在我考虑再上一层楼时,润告诉我心别太高,老板不喜欢的。这次我没有听润的话,而是继续努力,希望在副总竞聘时,能有机会获得成功。
结果,我莫名失利了。在还不懂得接受现实的情况下,我告别了热爱的企业,也告别了配合默契的润。离开的那天,是个四月的阴天,润请我一起共进告别午餐。我知道,润是不想让我走的,不仅因为工作上的默契,还因为他希望能保护我这个单身母亲。在我眼里,润是领导、是大哥,更像父亲。
世间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圆。我在新公司发展得非常顺利,通过不懈的努力,终于走上了企业副总的岗位。就在我忙于工作的时候,公司聘用了曾经的上司润,我开心得就差跑上去拥抱他一下了。
润来了,我相信自己一定会做得更出色。因为曾经的默契,因为私交的密切。那个晚上,我与润坐在上岛咖啡的沙发上,长谈到深夜。我兴奋不已,润非常安详。
共事的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润到公司半年了。我把椅子从桌子前转到柜子旁,又站起来转了两圈。最终,手指抓住了电话听筒,却又在犹豫中放下。
近半年了,我每次与润沟通都会出现问题,不是方案被对方否定却不讲原因,就是工作接触上对方莫名地大发脾气。几次组织公司活动中,作为运营副总的我和业务副总的润讨论方案时,都必须我让步才能达成一致。我很担心,继续这样下去会对工作不利,可我找不到原因。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润对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恨。任何事只要是我负责的,就一定要我亲自去办,否则就会愤怒不已。当我努力办事之后,润还会在大家面前指出我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或是他自己认为不满的地方。我委屈、心酸,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思索始终没有答案。
在 MSN上,我和润说:“中午一起吃饭吧?”十五分钟后,和润的对话框里闪烁着:“好的,还是上岛。”
对面的润依旧一派学者风度,明亮的镜片后,还是那双睿智的眼睛。我字斟句酌地开口了:“润,你觉得我们合作得愉快吗?”润不假思索地回答:“非常愉快。”我停了片刻又问:“你对我的工作有什么意见吗?”润摇摇头道:“没有,你很好。”
我审视着对方,润的眼睛没有直视我,而是向另一张桌子张望着。我抿了一口冒着热气的咖啡,语气平和地说:“不,我不这么觉得。我们现在的配合非常不好,你可以直接点儿和我谈谈吗?”润的脸色一变,又立刻恢复正常,向服务员要了我最喜欢的皮蛋粥,然后语调怪异地反问:“哪里不好?我想问你,你觉得哪儿不好?”我无辜地望着润说:“我想知道,所以才请你出来。”
润用一种嘲讽的目光看着我:“你现在的领导样子摆得太足了,找你办事你马上就推给别人了。”我愕然地注视着对方,委屈地辩解:“没有。我们配合工作没错,可是我不能事无巨细都自己办。有些小事我让下级办了,有什么你不满意可以找我嘛!我们之间不该计较这些吧?”润的脸立刻板了起来:“行了,少打官腔!不能用你了是吧?”
我吃惊地盯住润,这是曾经的他吗?那个呵护自己、照顾自己的父兄般的领导?看着润已经气得发白的脸,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呀!我曾经是他的秘书,一个需要他教诲需要他呵护的小女人,现在可以与之比肩了,可以独当一面了,润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我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走出咖啡厅的,只知道当自己说:“润,这是工作,你能不对我嚷吗?”对方已经是拍着桌子大吼:“你少来这一套!给我脸子看,门儿也没有!”街上初春的风很凉很疾,独自向回公司的方向走着,我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可亲可近的、长辈一样的人,怎么就在下属成长起来之后不能容忍下属了呢?
我回顾着曾经,在一个女人最困难的时候,是润帮忙看房子、盯装修的;当一个女人在工作中受了委屈时,是润安慰鼓励的;当一个女人换了新公司遇到管理问题时,是润不厌其烦地指导帮助的。润没变,只是我变了,我成长了却没给润适应的机会和时间。想到这里,我抬起头,大厦已经在眼前了。我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坚定地走回了办公室。我告诉自己,要像当年润关心和理解自己一样,去理解和原谅对方。
人与人的相识、相交、相处是一种缘分,友谊的培养是非常难的,但破坏它却很容易。我将“宽容”、“理解”两个词写在了自己的日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