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迷踪（1）

王威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他正被人用担架抬着往深山里走，抬他的两个人弓着身子笨拙地在密林的缝隙里穿来穿去。

王威身上隐隐作痛，喝令抬担架的人停下来，问他们这是去哪儿？

抬担架的两个人一个是大舌头，说话吞吞吐吐地说不清楚。另外一个歪着头，贼瘦贼瘦的，他说二十一军的人追杀过来了，死了不少弟兄，赵二麻子正带着十几个弟兄在后面阻击。赵二麻子看他俩动作利索，跑得快，就让他们先抬着长官逃命。

王威听赵二麻子还活着，心里一喜，接着又是一顿肝火乱冒。暗骂赵二麻子这小子净会惹事，一个人下到地缝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失踪了，等下见到他得好好收拾这小子一顿。

两个抬担架的听到后面火炮的声音乱响，知道敌人追近了，又把王威抬起来朝林子里钻。担架在林子里逃了一个多时辰，两个老兵听枪炮声渐渐远了，才把王威放下来休息，他们蹲在树脚下呼哧呼哧地喘气。

这两个老兵跟王威都不是一两年了，那个大舌头最开始当兵的时候是个能言善道的小伙子，有一年他们跟主力部队去藏区打土匪。那时正是大冬天，藏区极冷，滴水成冰，被打散的士兵全往大山里钻。那些大山都是海拔几千米，一抬头就眼晕得厉害，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大山，大舌头在大山里待了十多天，结果舌头就被冻坏了，说句完整的话都难。那个歪头的倒是天生脑袋就没长正，从小家里穷，也没取个正名儿，一直被人叫“歪头” 叫惯了。赵二麻子心思缜密，知道真正能信得过的老兵，也就只有这两个人了，所以派他俩来抬王威。

王威看歪头喘得差不多了，就问他们自己下了地缝之后，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歪头一听长官问那段惊险的经历，急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要不是躺在担架上动不了，按王威的火爆脾气，他就抬脚踹过去了，有什么天塌下来的事儿要急成这样？

歪头又喘了半天，才说清楚了他在小石台上的那段惊魂经历，听得王威目瞪口呆。

王威下到地缝去之后，小石台上的六个人就守着地缝口子，等着王威和赵二麻子招呼以便拉他们上来。

可等了半天，下面一点声息都没有，六个人就坐在石台上吹牛聊天。这天葬台上磷火乱闪，在漆黑的夜空里，绿幽幽的就像幽灵在眨眼睛，惹得人心里发毛。

几个人坐在地缝面前就扯开了，有个叫石良的老兵说他老家有个人尽皆知的故事，这事情据说是一二十年前发生的。说是临近的一个村子里有个老头，老头家徒四壁，靠租地主的田地过生活，饥一顿饱一顿，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有一天晚上老头耕完地，就要回去。那时天已经黑了，老头夜路走惯了，也不在乎。更何况他一老庄稼汉，穷的裤子都露腚，鬼神都拿他没办法，他还怕什么。

老头走上田埂，突然看到他家田埂上有一头半大的母猪，那母猪看到他也不跑，就匍在地上。老头穷了一辈子，眼见这么一头白白肥肥的母猪送到面前来，哪有不要的理由，就把母猪赶了回去。

老头一回家就唤他儿子给母猪喂食，老头家里实在太穷了，家里喝粥都困难，这大晚上的能拿什么喂猪呢？

老头老来得子，他老伴生产的时候难产死了，就父子两个相依为命。老头他儿子看父亲抱了头母猪回来，也很高兴，吃了一碗稀粥就出去给母猪打猪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