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老鸨涕泪零落地找到小莲,说她快不能活了,日本少佐没日没夜地折腾她,说着就撩起衣服让小莲看脊背上被烟头烫出的一片燎泡,她还给小莲说,日本少佐脚踹手抓地整得她不能尿尿,便和小莲商量,不如整死日本少佐拿了细软出去逃条活命。二人商量好后,便把喝醉的日本少佐半夜用绳子勒死了。
两个人连夜奔逃,至河南一带,老鸨被流弹打死。小莲后来也半路被劫,身无分文的她后来就给一户人家做了儿媳妇,那人家的男人被日本的飞机炸死,十六、七岁的儿子因身体有病,为了冲喜才娶了小莲。娶小莲后的一年多,未见那家儿子的病情有所好转,反而日渐的面黄肌瘦,小莲便又被当做一个俏丽的妖精给撵了出来。
小莲风筝一般飘落到了开州府后,被一汉奸翻译金屋藏娇养了起来,翻译的媳妇发觉后死活不干,开始时汉奸的警备司令岳父还劝女儿“哪个羊羔儿不吃麦苗儿”,——也是怕惹恼了翻译,不想女儿却吞下鸦片以死相拚。警备司令于是找了两个地痞,下令小莲立马离开开州,否则死无葬身之地。两个地痞开了一辆汽车,拉上小莲一直向西南狂奔,小莲在牛石口村一带被推下了车,后来就到了大坡地村。
王炳中静静地听周大中说完,问:“你啥打算?说来听听。”
大中说:“俺想把小莲留下来,象进财一类的那号儿人经常往白口镇跑,反正那钱扔给谁也是扔,咱不挣白不挣,就叫小莲留下,干些老本行也好,帐归咱管,管吃住,四六分成,也给酒楼招徕些生意。”
王炳中想了想说:“也行,四六分成是不是刀太快了点儿?俺看人家闺女也是个苦命人,——伤心的主儿。”
周大中说:“就是不知道开张咋样儿,新买卖儿,以后做好了再改不迟。”
二人正在说着话,早来却牵着山花的手进了门来,早来见炳中也在,就说:“爹!山花儿想吃舌根儿,不敢来拿,俺就领着她来了。”
大中听早来一说,也自觉有些不好意思,拉住山花的一只手便拽向一边儿,大声呵斥着:“小闺妮儿家,恁吃嘴,在家没吃饱?”山花揉着眼睛嘤嘤地哭了起来。王炳中似乎还被刚才那起伏跌宕的故事兴奋着:“看你那形调儿,小孩儿家,舌头馋,割一块给她去。”说完又转过身来摸着早来的头,说:“小屁孩儿,真是小小子儿,坐门墩儿了,去!自己到厨房割去。”
早来喜喜欢欢地拉上山花的手去了,王炳中两手交叉着搭在胸前,笑嘻嘻地对着大中说:“俩小孩儿俺看还挺有眼福,弄不好咱就成亲家了。”大中也嘻嘻笑着:“你又耍弄人。”王炳中倒背了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咋唻,嫌俺门楼儿低?配不上你?”走出多远后,还听得大中在背后喊:“你——那——真——当真了?——那,啥时候儿找人说说?”
天空扯了一天的大风后,暖融融的太阳也只照了大半天,漫天的乌云便把那蔚蓝的天盖了个严严实实,后半晌便飘起了雪花儿,等人们吃过晚饭,大雪下了足有半尺来厚。第二天打开屋门时,那雪已可淹没多半个小腿。吃过早饭,天气刚有个放晴的样子,过了顿饭的工夫儿,便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赵世喜不愿在自己的屋里多呆,等魏老大将院中的雪打扫一遍后,他便怀揣着那只心爱的宝贝到老大的小黑屋里炫耀起来。
那是一只马牌撸子,枪把上刻有一匹奔驰的马,是赵世喜花了两百现大洋从旗旗表侄那里买来的,旗旗的表侄叫杨大炮,日本人来了以后做了警备队的小队长,平时住在三百台的炮楼里,时不时地鼓捣点儿稀罕的东西卖。窑头村的财主吕大林,前些日子从杨大炮手里买了一只意大利的“张嘴儿蹬”向他炫耀,冲着红薯窖当当地打了两枪,再吹一吹膛口冒出的蓝烟,神神乎乎地又别在腰中,——竟没有舍得让世喜摸上一摸。
赵世喜找到大炮,花同样的价钱买了一把马牌的,还多给了一百发子弹。大炮说在常用的撸子中,一枪二马三花口,四蛇五狗张嘴蹬,是这几种牌子的排队,最次的“张嘴蹬”在八路军的队伍里,师职以下的干部都佩不上的,枪牌、马牌和花口的撸子,也只有少数的军职以上的军官才有。
蓝莹莹的枪管,金光闪闪的小子弹。进喜在老大眼前比划着:“看——拉,子弹上膛,三点一线,这么一搂——”或许是过于兴奋,他原是比划比划的意思,说着说着便真的搂动了板机,当的一声,那把撸子在手中便猛地一弹,飞出的子弹在墙上穿了一个黑洞,象过年放了一个大炮仗。世喜急忙把枪放到老大的被窝中,说:“这东西儿真灵,轻轻儿一碰咋就响了?”正说着,他的二小子聚财便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