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宫(六)
第二十章
树宫的会议室设在一棵古树的“肚子”里,这是一棵树干呈方形的大树,从外表看,像是一个被放大了N倍的切片面包,树皮则像一块块的灰色大理石彻在一起,层次感很强。
这棵树好像一出生就知道自己要被当做会议室,树“肚子”里的空间被自动地隔为一间间或大或小的房间,各个房间里的中间,都长着一张圆形空心的“大桌子”,如同人类会议室里摆放的桌子一样,大桌子环绕的中心长着绿色的树枝和树叶。房间的四周则规则地分布着树体内的长出的凸出物,形状如同没有靠背的凳子。
樱唇和樱傲领着丁婼蝶来到一间小型的会议室,会议室上面有标牌:一级会议室。
丁婼蝶坐下来,桌子中间处生长的那些树枝们给她递过来一个绿色透明的东西,上面长有一个像奶嘴样的吸管。“这是树宫的饮料,你如果渴了,可以喝!”
樱唇在丁婼蝶的边上坐下,树枝也递给她一份,她把它放在嘴边,一会儿的工夫就吸光了里面所有的绿色液体。
看到丁婼蝶一直在看她,樱唇冲她一笑,说,在树宫里,我们所有衣食住行都是靠自己解决,这个饮料也是,它是饮料树上结出的果,口味有很多种。树其实是世间最古老最聪慧的种类,它可以提供我们生活中的一切需要。
“是吗?比人类还——?”丁婼蝶刚想发问,会议室门口一阵嘈杂声,碳护法和其他一些人大踏步地走了进来,一进来,他们兴奋的眼神就眼盯着丁婼蝶看,并且不时相互窃窃私语。可以猜测,碳护法一定跟他们透露了关于丁婼蝶带来王子消息的事情。
樱唇四处环顾了一下,看到人都到齐了,敲着桌子高声宣布会议开始,会场一下子安静起来。
“大家都知道,还有半个月就到了宫主退位的时间了。这些天,我们一直在开会讨论,焦点也就是怎么找到小王子的问题。”樱唇清了清嗓子,第一个发言。
“宫主这辈子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乐儿公主,可是在23年前,乐儿公主因为触犯树宫法律,被处以宰刑后打入黑宫,判其不见天日。与她一起服刑的还有叶枫和冷自杨。一年后,宫主想放她们出来,却发现她们早已不见了踪影。近些年,听风儿带来一些凡间的悄息,知道乐儿公主在凡间诞生了一个王子。但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个王子在哪里?长得什么样? 如今宫主退位在即,如果不把王子找回来继承王位,那么宫中必然大乱——”
樱唇说话时一直看着丁婼蝶,丁婼蝶明白这些话是讲给她的,在座的都是树宫的护法们,对于这些事肯定谁都不比谁少知道。
“好了——樱唇,别啰嗦了,快让那个小姑娘说出王子在那里,我们派人去把他接回来,所有的一切都解决了。”一个满头红发的护法站起来,挥着手打断了樱唇的话。
“好的,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位小姑娘为我们带来了王子的消息,那我们就让她说吧!”
樱唇含笑望着丁婼蝶,让她开口说话。会议室里所有的人好像都屏住了呼吸,碳护法还飞快地掏了几下耳朵洞。
“我——我现在不能说,我要先见到樱畔!”丁婼蝶的话一出口,会议室里一片骚动,护法们都开始小声嘀咕。
“你说完了以后,我自然带你去见樱畔!”樱唇与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樱唇对丁婼蝶说道,“再说,樱畔现在也不方便见人!”
“可是——有位树婆婆说琯翙,不,王子的力量将被人利用,只有樱畔才能制止这一切。所以,我来的目的就是找樱畔!我必须见她!”丁婼蝶语气坚决地说道,她不清楚树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却牢记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樱畔,其它的,她还没精神理会。
“嘻嘻——有人要见我吗?”一个像银玲一样清脆的女声在会议室上空响起,大家都惊奇地抬起头,只看会议室顶上一棵大照明草的边上,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正顺着一根丝慢慢地滑下来。毫无疑问,那个声音就是这只蜘蛛发出的来。
“天哪——樱畔她又在搞什么鬼——”樱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身子晃了晃,差点没倒下去,幸好身边的樱傲及时护住了她,并小声地安慰了她几句,她这才缓过气来。
这时,那只蜘蛛已经下到了地面上,她舞动长长的细腿,飞快地爬到丁婼蝶的面前,“我就是樱畔,你找我?”
“是——是的——”
丁婼蝶吓得倒退了几步,用双手撑住桌子才勉强站稳。她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这只身形和她差不多的蜘蛛,使劲晃了晃脑袋把恐惧赶走,然后鼓起勇气挤出一个笑容,“对不起,我开始并不知道你是一只蜘蛛,才会这样——认识一下,我叫丁婼蝶!”
“嘻嘻——”蜘蛛银铃般的笑声又一次荡漾在会议室里,突然,她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身形一抖,脱掉一件黑色蜘蛛皮的外套,一个如樱花般清纯的少女出现在众人眼前。
“我不是蜘蛛,我和你一样,是美少女噢!”女孩嫣然一笑,说起话来如同一千朵樱花瓣随春风轻轻飘落,温柔而轻盈。
丁婼蝶呆呆地不知说什么好,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说她长得漂亮,是个美人胚子,可是见到了樱畔,她才明白什么叫国色天香,什么叫倾国倾城……
“既然见到了樱畔,你总该说了吧?我们们希望知道王子在人间的一切,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突然,樱唇的声音把丁婼蝶纷飞的思绪给唤了回来,她急忙收回看樱畔的眼神,慌乱地点了点头。
见她这样,樱畔冲她调皮地一笑,其中这时她心中也是波澜起伏,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树宫里最漂亮的女孩,可是当她看见丁婼蝶时,她突然发现美原来有很多种,丁婼蝶虽经长途跋涉,身上很脏,可是这掩盖不了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英气,她五官的线条俊美而飘逸,在脑后跳跃的短发更为她增添了几份帅气,是的,是帅气,这个形容男孩子的词照样也是适合丁婼蝶的。
正在樱畔想得出神之时,樱唇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是罚你去帮你奶奶收集花瓣吗?怎么跑到这来了,还把你爸爸的蜘蛛外套给穿过来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妈,我听信号树说有要紧事,就忍不住想过来看看……”
樱畔嘟着小嘴,依在樱唇的怀里,小声地解释着,两只手却在把玩着妈妈衣服上的一朵木刻樱花。
“嘘——”樱傲回头冲母女俩做了一个停止说话的手势,因为丁婼蝶已经开始讲王子的事情了。
“王子在人间的名字叫琯翙,他成长在一个植物园园长的家里……”丁婼蝶开始讲叙琯翙的一些情况,她在语气中渗入了太多的感情,好像在讲一个感人的故事。
“21岁以前,琯翙一直很正常地生活着,可是自从21岁生日后,琯翙便经常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譬如突然能听懂树的语言,在晚上做一些怪梦,梦中的他会跑到树林里去发号命令……”
30分钟内,丁婼蝶把近期在琯翙身上发生的一些怪事情都一一道出。之后,她抬起头望着樱畔,好像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答案,可樱畔的眼中也是一片迷惘。
与此同时,会议室里突然陷入一阵可怕的沉默,护法们一个个紧绷着脸,表情十分严肃,好像有一些很痛苦的事情需要他们鼓起足够大的勇气来面对。
终于,还是樱唇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低沉但却有力:“毫无疑问,有人想利用王子的力量。如果那个人一旦得逞,这个灾难不仅是树宫的,也是全人类的。”
听到心中所想被樱唇以肯定地语气说了出来,所有的护法们都悲伤地点头承认这个开始他们不敢也不愿承认的实事,并发出无奈的叹息声。
“王子现在很危险,可是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会是树宫的哪个败类呢?”碳护法吟了一会儿后,提出他的疑问。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树宫的人?”丁婼蝶好奇地问道。
“对于树宫里的人来说,只有同类才能夺走他们身体内的能力。所以毫无疑问王子身边潜伏着树宫里的人。”碳护法答道。
“如果那个人的目的是夺走王子身上的能力,那为什么他一开始还要在梦中指使琯翙去号召树呢?”丁婼蝶接着问道。
“这正是那个人高明的地方!”碳护法抖动着他那蓬乱糟糟的胡子说道,“在树宫里,所有的树只有长到21个年头时,才能具有灵力。所以王子他在满21岁时拥有了王子的灵力,但是这种灵力有一个奥秘,它在刚进入人体时会很不适应,力量也很弱,但是只要用过几次后,就会变得相当强大。当然,只有灵力的原主人才能让灵力变强,这就是为什么那个人要在梦中指让王子去使用这种灵力的原因,他想从王子身上获得强大的灵力。”
“噢——原来是这样!”丁婼蝶恍然大悟,多日来缠在心里的问题一一解开,她本想趁机抛出更多问题,可樱畔朝碳护法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太多。接着,她朝樱畔说,“婼蝶这些天马不停蹄地奔波,一定很疲惫,你先带她去歇歇——”
“我——”丁婼蝶本想说她不累,她也想听听树宫的人怎么讨论这件事,准备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可当她的眼神触到樱唇眼中那抹坚定后,她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丁婼蝶很不情愿地随樱畔走出了会议室。
“你对王子这么好,你是他的什么人?”樱畔问道。这个时候,她们正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条小溪边,小溪里的水一边流淌一边发出欢快的“叮当”声,溪边的几十株樱花开得如朝霞般绚丽,缤纷的落樱把溪边小道辅得满满的,踏在上面,脚底软软得,好像有一股花香的气息从脚趾头沁入体内。
“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丁婼蝶低头,绕过一枝挡在她前面的樱花花束,她看了看樱畔,“为什么想到问这个问题?”
“当然要问!你知道我是王子的什么人吗?”樱畔扬着眉梢,嘴角挂着一丝得意。所有的樱花树都在低头向她致敬,她只是挥挥手,那些挡在她面前的樱花树枝就乖乖地躲到一边去了。
“啊?可——琯翙根本不认识你!”丁婼蝶有些惊讶,但她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缓。
“我是王子将来要娶的人。”樱畔一脸甜蜜地宣布,脸颊升起一片红霞,她挽起丁婼蝶的胳膊,“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更多关于王子的事情,比如他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希望穿什么样的衣服等等。”
丁婼蝶的脑海里突然出现片刻的空白,在会议室里,当这美丽的女孩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凭着女孩的直觉预感到一种危机,她甚至莫名地觉得这个女孩会在她的生命中留下深刻的迹。可是,当一切这么快从预感变成了现实,她有点猝不及防。
看到丁婼蝶不说话,樱畔又继续说道:“在树宫里,王子选取王后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树宫的法律规定,王族必须按顺序和每个树族通婚,我们樱花树族盼了1000年,终于轮到我们了。我是樱花树族的独女,所以——”
“可你了解他吗?你见都没有见过他,怎么知道他会娶你?”丁婼蝶有些激动,她忍不住地打断了樱畔的话。
“是的——这个王子和以往的树宫王子都不一样,因为他生长在人间,但是我相信,只要给我时间,我就会了解他,并且让他爱上我!”樱畔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很坚定。
“婼蝶姐姐,也许你不能理解,在树宫时能给王子当新娘,让王族的传人拥有樱花树族的血统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吗?我一出生,族人就给我灌输长大后要嫁给王子的思想,虽然那个时候,谁也没有见过王子。后来我甚至感觉自己就是为了嫁给王子而生的。”樱畔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小溪边,用手在水中荡起波浪,无数片漂浮在水中的樱花瓣便随着水纹而起舞,她抬起头看着丁婼蝶,脸上的笑容像空中飘飞的樱花一样落寂,“我们樱花树家族的女人就像是这漫天的樱花瓣,命中早已注定是要随风飘落。我希望我能飞到王子的肩上——”
丁婼蝶站在樱畔的身畔,任樱畔的长发吹拂到她的脸颊上,那种柔柔凉凉的感觉一直触到她的心底,她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可是她很奇怪自己的心里竟对身边这个突然出现的情敌竟无一丝的恨意。
丁婼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想樱畔是调皮的,活泼的,可同时也是细腻的,敏感的。她只知道自己要嫁给王子,并且单纯地为此而活着。她没有见过琯翙,却坚信着他会给她一个美好的末来。这样的女孩,丁婼蝶真的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恨她。
突然,前面飞过的一群蝴蝶吸引了丁婼蝶的注意力,它们彩色的翅膀在夕阳下映出五彩斑斓的图案。引得很多树都挺直了腰,希望能引得蝴蝶在它们身上栖息。“噢——有一件事,我还忘记问了,为什么那么多蝴蝶都飞到树宫来啊?”丁婼蝶问道。
“在树宫,王子登基和结婚是同一天,并且有固定的日期:都是 4月最后一天。每到这个时候,蝴蝶家族就会派出成千上万的代表来参加这些典礼,她们为这些典礼编排精彩的舞蹈。上一次,她们就失望而归了,我想这一次也要失望了。”樱畔答道。
“噢—— 原来是这样,可是如果说这一次失望是因为琯翙还没有回到树宫,那么上一次是因为什么呢?”丁婼蝶追问道。
“在会上,你听我妈说过,现在的宫主只有一个女儿,还记得吗?”
“记得,叫乐儿公主,按照你们的说法,她应该是琯翙的妈妈”
樱畔点点头:“对——按理说,早在21年前,我们的宫主就应该把宫主的位置交给乐儿公主,可是乐儿公主在选择新郎时触范了树宫的法律,她不肯按照法律跟冷自杨通婚,于是被打入了黑宫中,这样的情况就造成了宫主的位置无人接替,于是21年前,这些蝴蝶都失望地回去了。”
“如果琯翙这次不回来,这位宫主是不是还要继续当下去?”丁婼蝶抱着侥幸心理问道,她心想,也许琯翙不一定必须要回。
“不——”樱畔的头摇得像拔浪鼓,脸上的表情十分惊恐,“如果琯翙不回来,树宫就要遭殃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法律规定,任何王族人担任宫主不得超过两届,如果到了两届之后,没有成年的王子或公主接替王位,那么所有树宫的人都可以争夺这个位置。”
“争夺?”
“对,其实就是打架呗,谁打胜了谁就当王。你想想,多么可怕,所有想当王的人打成一片,整个树宫会血流成河的。”樱畔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大眼睛里盈出了亮亮的泪水,“这些天,护法们一直在开会,就是讨论如何避免这种最可怕的结局。”
“哦——原来是这样。现在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树婆婆叫我来找你,说你能救琯翙呢?”丁婼蝶不解地问道。
“这——这,我想和我的身份有关系吧?”樱畔来低下头,有点害羞地说。
“你的身份?”
“是啊!在树宫的法律里,王子没有成亲之前,他体内的法力很可能会被别人夺去,但是他一旦娶了王后,他的法力就会在体内生根,别人永远夺不走,并且还会激发他体内隐藏的潜力。我是树宫法律承认的王后,只要我和王子一成亲,谁也别想再利用王子了。”
“只有这个办法吗?”丁婼蝶痛苦地沉吟了一阵,接着问道。
“是的,在树宫,王的法力总是最高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在王子登基时,老王会把身上所有的法力传授给他,二是王后也要把自身的法力奉献给王,如此一来,强大的王才能统冶树宫,并不怕被人侵袭。但是老王和王后将变成没有一丝法力的平民百姓。”
“好了,我们不谈这个了,想想,他们在会上,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呢?”丁婼蝶晃晃脑袋,让所有不快乐的念头随风而去,她想,现在最关键的事是救琯翙,其它的,都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樱畔扬起嘴角,轻轻地笑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会派我和你一起下山,找王子。”
“但愿如此!现在也只有你能救他。”丁婼蝶喃喃道,突然一股巨大的痛苦向她袭来,带自己的情敌去见自己最心爱的人,从此以后,也许她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自己呢,爬越千山万水,最后却一无所有。
想到这里,她的心绞痛起来。一直以来,丁婼蝶都以为自己是个大度的女孩,可是在爱情面前,她突然发现自私原来是生长在骨子里的,她也不能免俗。她甚至想到了逃跑,如果不带樱畔去见琯翙,也许……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个女人无语地坐在小河边,任樱花飘飞、蝴蝶旋舞,各自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在树宫里,樱畔的聪慧和她的美貌一样屈指可数,她又怎能看不出丁婼蝶同样也是爱王子的。可是她不能让步,因为成为王后是她一生的梦想。况且,现在她手中攥着能救王子的王牌。
稀奇古怪的树宫世界、荒妙的王子王后说法,一切的一切,都是21岁那年开始的,丁婼蝶真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从前,她和琯翙手拉着手、赤着双脚去嫣泉玩,那时,天蓝蓝……
良久。
丁婼蝶伸出她的手,握住了樱畔的手:“如果你和我一样在乎琯翙的话,那么我们应该站在同一战线。我带你去找琯翙,至于谁最后能和他在一起,我想琯翙会有他自己的选择。”
第二十一章
树宫的夜晚。
一轮明月挂在天空上,月亮的清辉温柔地泻在树叶上,夜色中的树宫像童话中的宫殿。在住宅区,一棵棵别墅树的窗口都露出了一种绿色的光亮,那是照明草发出的光芒。
别墅树的类别跟会议树有点像,树干内部都是空的,以供人在里面生活。但是在空间分隔以及房内摆设方面,别墅树比会议树更精致。别墅树一般都是两层,楼下是客厅、餐厅,楼上则有大小不一的卧室。各个房间内都有相应的生活设施,如卧室有床,餐厅有凳子等。这都是别墅树本身生长出来的。
在住宅区的中心位置,一棵编号为6的别墅树里传来两个女孩嬉笑的声音,是婼蝶和樱畔。丁婼蝶正在樱畔的小屋里玩那身黑蜘蛛外套。
因为刚刚冲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现在的丁婼蝶看起来像一片滚动露珠的碧绿荷叶,清爽怡人。也因为连日来奔波的目标终于达到,现在的她终于可以暂时卸下沉重的心理包袱,轻松一会儿了,这让她的举止中又添一份孩子的可爱和调皮。
“哇,我是黑蜘蛛——”丁婼蝶穿上黑蜘蛛外套后,调皮地挥动长腿在屋里走动着,还把嗓子弄得哑哑得,像一只黑蜘蛛精灵。
“嘻嘻——你的动作应该更大些才像啊!”樱畔一边指点着丁婼蝶的动作,一边解释说,“这外套,可是我爸爸捕了1000只蜘蛛、费了2个月时间做出来的,平时,我偷偷地穿它出门,可威风啦!”
突然,门开了, 樱唇走了进来,看来会议才刚刚结束,她的脸上挂着疲卷。两个姑娘马上停止了嬉闹。
“妈妈——”樱畔吐了吐舌头,心想她这已是第5次把爸爸的蜘蛛外套偷出来玩了,前四次妈妈都大发雷霆了,这一次估计也跑不了了。
“阿姨——”自己顽皮的一面,被樱唇看到,丁婼蝶也有点不好意思,她赶紧把外套从身上扒了下来。
可樱唇看来并根本没有要责备樱畔的意思,她走到床边坐好,让两个姑娘站在她的边上。
她看了这两上垂首站立在她身边的两个姑娘一会二,然后像做出什么决定似的,宣布说:“樱畔,会议讨论的结果是让你跟丁婼蝶一起去找王子,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王子带到树宫来。”
樱畔和丁婼蝶对视了一眼,丁婼蝶不得不佩服樱畔的预料准确。
过了一会儿,樱唇又说道:“近一段时间,树宫里的人心不稳,很多有野心的家伙都在暗地里使劲,想趁着混乱时夺取王位,将来一段时间里,树宫肯定会有一些变数,我们八大护法一人都管着一摊事,谁也走不开,只能派你去。”
樱畔点点头:“妈妈,你放心,我和婼蝶一定会把王子带回来。”
樱唇把两个姑娘的手握在一起,用力晃了晃,好像要把三个人的力量都融在一起,然后她命令道:“明早就出发!”
第二十二章
文山市。
自从乌鸦从琯大林的书房出现,并抛下那样一段话走后,琯大林便开始提心吊胆起来,他每天一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当天的报纸,如果从上面没有灾难性的报道,他的心才会放下一点点,可是随即他又开始怀疑,乌鸦迟迟没有动手,是不是在策划更大的阴谋。
这天早上,他照例翻看了所有的报纸后,正准备去植物园上班,琯翙叫住了他:“爸爸,你下班后能去接一下琯蕊儿吗?今天下午医生要来为妈妈做检查,我抽不出时间。”
琯大林应了一声,去上班了。
倪若玫在住院的第二天就出院了,因为她实在闻不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医生只好定时上门来为她看病。这些天,一直是琯翙在家照顾她。
琯翙现在住在倪若玫隔壁的客房里,他那间有秘密通道的房间已被警察完全封锁了,之前进行的调查显示,这个所谓的布拉克宫原来是一个隐蔽性非常强的千年古墓。警察从中并没有找出有价值的东西,只能封闭了事,听说倒是有考古学家对此产生了兴趣,想进入洞中考古。
琯翙现在又是一个平凡的男孩了,因为他发现他已失去听懂树语的能力,他那像树根一样的脚趾头已经萎缩得像一个放了一个月的生姜,皱巴巴的。也许这是件好事,他想,至少我能像上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身为树宫王子的他,命运中已注定了他不能平凡,冥冥中已有很多悲欢藏在他的生活中,等候着他的光临。
五岁的琯蕊儿在文山市第一幼儿园读中班,幼儿园在花园路1号,离琯大林家并不远,走路只要1分钟就到了。
连日来家里发生那么多事,先是爸爸住院,后是哥哥失踪,现在妈妈又躺在床上,小小的琯蕊儿也变得郁郁寡欢起来。下课时,她也不乐意和小朋友们一起玩游戏了,只爱一个人撑着下巴静静地坐在台阶上,看天上飞过的小鸟和更高处的白云。
到放学的时间了,别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可是琯蕊儿却没人接,她坐在院子的一棵大榕树下,盯着幼儿园的大门,盼着哥哥的身影出现。自从妈妈受伤以后,现在天天都是哥哥接送她上下学。
因为是阴天,所以虽然还不到六点,天色却已经很暗了,幼儿园的李阿姨在屋里喊琯蕊儿:“蕊儿,进屋里来等吗,这天怕是要下雨了!”
琯蕊儿没有回答,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很快地从大门外闪了进来,琯蕊儿瞪大了眼睛,胖胖的小手捂住了自己想发出声音的嘴巴,飞快地躲到了榕树粗壮的树干后。
这个人正在朝她走过,不,应该说他是朝这棵树走来。他一身黑衣,头上戴着一顶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琯蕊儿只能看见他有一个尖尖地下巴。
在离树还有50米时,这人不动了。突然,他甩掉脚上的鞋子,露出一双脚趾甲像树根一样的脚,嘴巴叽哩咕噜地动了起来。
琯蕊儿顿时感觉身边的树干在摇晃,好像是一头猛兽在用力撞击着这棵树。琯蕊儿惶恐地抬头,只见所有的树枝都在疯狂地颤动,树叶像受了12级台风一样刷刷地四处飞扬。
琯蕊儿想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根碗口粗的树枝正好砸中她的脑袋,鲜血涌了出来,琯蕊儿的眼眸中映出一片红色蜡笔的颜色,这是世界留给她的最后一抹颜色,她想起了刚刚美术课上,她还没有画完的那幅太阳……
琯蕊儿小小地身体倒下了,红色的鲜血、白色的衣裙,纷飞如雪的榕树叶子为她铺了一张柔软地床。
雨终于下了起来……
院门口,从老远奔进来的琯大林正好目睹了这一切:“蕊儿——”他嘶心裂肺地喊道。
因为速生树芯片的研制已进入总结阶段,所以今天琯大林一到实验室,就一头扎了进去,压根就把接琯蕊儿的事抛到脑后了。
等到工作告一段落,已是六点钟。他打开手机,工作时关手机是他一贯的作风。手机疯狂地响起来,是琯翙急促的声音:“爸爸,你去接妹妹了吗?她五点就放学了!”
“我——我马上就去——”琯大林支吾着,赶紧直奔幼儿园。可是一进幼儿园的门,他就看到了琯蕊儿被砸的一幕。
紧接着,他就看见一个黑影冷笑着从他身边一闪而过,只是一眼,他就已经判断这人就是乌鸦。可是他已经来不及去追乌鸦,他一边叫喊着琯蕊儿的名字,一边蹿过去把她抱到怀里。
雨水打湿了琯蕊儿的头发和衣衫,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可她却再也听不见琯大林的喊声……
琯蕊儿的死对林家无疑有着致命的打击,林家笼罩在一片阴云下,所有的人都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倪若玫的伤本已有好转,可得知噩耗后,伤痛欲绝,已经三天没吃饭了,现在瘦的就剩下皮包骨了,每日里只是拿着琯蕊儿的照片以泪洗面。
琯大林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任何人,他明白琯蕊儿是被乌鸦所害,而自己恰恰是乌鸦的帮凶。他自责得想一头撞死在墙上,自己的一双儿女都为自己所害,先是为了达到自己事业上的野心而出卖琯翙,后是琯蕊儿沦为乌鸦得到能力后的牺牲品。可是至今,乌鸦并没有兑现他对他的承诺。
他那成天跟植物打交道的脑袋里,突然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仇恨,并且愈烧愈旺,让他一刻也坐不住了。“我现在就要去找找他,为琯蕊儿报仇!”琯大林在屋里转着圈走,拿惯了实验工具的手第一次有了想拿刀的冲动。
正当琯大林被巨大的仇狠力量炙烤的同时,琯翙正坐在嫣泉边傻傻发愣,已经第三天了,可是他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接受妹妹离开自己的事实。
他拼命地掐着自己的手背,想感觉一点点痛,让自己醒过来,可是当血淌出来时,他并没有感觉到痛,他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地流入嫣泉,好像那些伤痛也随着鲜血一起流淌,心里竟有一丝丝地解脱。
琯翙抬头,头顶上是一片广阔的天,太阳像一只正在滴血的眼睛,白云像丧礼上的写满悲伤的白绫,一段接一段,弥漫着无边的伤痛。没有银杏树的倒影,嫣河的水孤独的缓缓流动,静静地,像一位失去歌喉的歌手。
“有人要利用你的力量——”突然,琯翙的耳边回响起丁婼蝶曾对他说过的话。
“是的,自从布拉克宫回来后,我就失去控制树的能力了。难道这一切和琯蕊儿的意外死亡有某种联系?也许那棵榕树的突然倒下和我失去的能力有关。”琯翙在心里分析着这件事情。
这三天来,他的思维一直被伤痛所麻木,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力气来捕获脑海里关于这件事的一些别的信息。现在,当他愿意直面妹妹的死因时,他发现事情远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琯翙想,如果是乌鸦夺去了他的能力,那么妹妹的死也许才是他恶作剧的一个开头,接下来,他肯定会制造更多的事端。制止这一切的办法,就是要找到乌鸦。可是,要怎样才能找到乌鸦呢?上次,当他和米美奂从布拉克宫里被救出后,文山市公安局就开始对乌鸦进行通辑,可是到现在也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要是婼蝶在我身边就好了!”琯翙轻轻地感慨,心头对丁婼蝶的牵挂搅得他五脏六肺都在疼。
这些日子来,他一直挂念着要去找丁婼蝶,可是一直脱不开身。他和丁婼蝶失去联系已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她在树宫一切是否顺利?有没有找到樱畔?
第二十三章
大棚山顶上,琯大林伫立如树,他那平时有些弯的脊背此刻挺得笔直,如同一杆随时准备出击的剑。
他已经在山顶呆了3个钟头了,虽然乌鸦并没有出现,但是他坚信在这里一定能等到乌鸦,因为以前,他每次都是在这里和乌鸦见面。
夕阳开始西下,一片桔黄的光晕耀在琯大林的头顶上,他的腿有些累了,甚至没有和他商量就颤抖了几来,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跌坐地上的时候,乌鸦出现了。
琯大林立刻像离弦的剑一样冲了上去,乌鸦轻轻松松一闪身,躲过了琯大林,冷冷一笑:“怎么了?”
“你为什么杀死我的女儿?”琯大林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向乌鸦扑去,“我跟你拼了——”
乌鸦嘿嘿一笑,退后三尺:“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女儿,我只是想试试我的能力。”
“试试能力,说得好轻巧!你骗了我——还害死我女儿!”琯大林的情绪在见到乌鸦后彻底失控,他挥舞着刀,眼中燃着仇恨的火焰,整个脸庞也涨得通红。
“琯大林,我不想杀你,快收起你的刀,不然——”乌鸦一边躲避着琯大林砍过来的刀,一边大声吼着。可是琯大林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刀飞快地舞动着,在夕阳中划过道道白光。
“嗖——”乌鸦一甩手,只见一道寒光闪向琯大林,琯大林手腕一麻,刀脱手而出,他整个人晃了几晃才站稳。
“你为什么不杀我,我难道还有利用价值吗?”琯大林尖声喊道。整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乌鸦冲了过去。
又一道白光向琯大林飞过来,琯大林感觉自己胸口一凉,紧接着一股热浪涌了出来,他低头,看见胸口已是一片血迹斑斑。
“哼——给你一点小教训,下次不要找死!”乌鸦冷冷地说道,转身欲走。
“乌鸦,你给我站住——”突然,从树林后面蹦出一个人来,手里拿着一杆猎枪,瞄准了乌鸦。这人一头卷发,一双明亮的眼眸熠熠生辉。正是乔桀桀。
乌鸦回头,嘴巴快速地动了动,像是在说些什么,所有的树开始摇摆起来,树叶纷飞。
“砰——”乔桀桀扣响了板机。
紧接着,他的视野就被漫天的树叶弥漫了。
夜裹着一袭黑衣,来临了。
乔桀桀把琯大林背回家时,已是1个小时后。
琯大林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急促地呼吸着。他以死威胁,拒绝去医院,乔桀桀只好亲自动手,帮他把胸口的暗器取出来,并给他止血。琯翙在一边做助手。
他一会儿神智清楚,一会儿眼神迷乱,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老了20岁。倪若玫在一边暗自垂泪。
到后半夜时,他突然睁开了眼,脸上的阴暗一扫而光,眼眸中甚至还有了几道星光。
“我想说几件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响亮,好像他从来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琯翙、倪若玫还有乔桀桀赶紧凑了过来。
“第一件事是——翙儿并不是我的亲生孩子,你是一个冬天的夜晚,我从院子外头捡进来的——”
“爸爸,你——”
琯翙震惊得差点没坐到地上去。他望了望妈妈,倪若玫红着眼睛,冲他点了点头,证实了琯大林的说话。
琯大林艰难地抬起手,摆了摆,示意大家安静,让他把话说完。
“第二件事是乌鸦害死了蕊儿,他从翙儿这里得到能力。现在他开始运用这些能力,他肯定会干更多的坏事,你们要尽早制止他。”
看到大家都在认真地听,琯大林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以示这件事的重要性,倪若玫泪流满面地握紧了他的手。
“还有最后一件事,就是我和司马天炫合作的研究项目速生树芯片已经完成,所有的成果都在我实验室书柜里,倒数第三排第三格,一个灰色的纸袋里,帮我转交给司马天炫,让他向全世界发布。”
说完最后一个字,琯大林的手轻轻地松开了倪若玫的手,接着他头一歪,离开了人世。
屋里响起倪若玫压抑已久的号陶大哭。
乔桀桀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其实他知道也许死对于琯大林而言,是一种解脱。
他走到窗前,窗外是一片黑漆漆,天上没有星星。他想,并非所有的人在死前都会有勇气把自己干过的错事说出来,壁如琯大林,他在死前绝口不提他成为乌鸦帮凶后所干的那些事。
乔桀桀知道琯大林和乌鸦的关系,是那次他把琯翙从布拉克宫里救出来的时候。
那天,乔桀桀曾在院子里四处寻找乌鸦,可是没有找到,当时,他就猜测乌鸦绝对没有走远,说不定就藏在琯翙的家里,只是因为要赶着送琯翙和倪若玫去医院,他没有仔细查看。后来,当安顿好他们住院后,他又悄悄地回到了琯翙家,碰巧撞上了琯大林和乌鸦的会面,在偷听了他们的对话后,他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在得知琯蕊儿被树砸死后,他曾偷偷观察过琯大林的反映,从他的愤怒可以看出,他已对乌鸦充满仇恨。今天下午,他来到林家时,听倪若玫说琯大林去了大棚山,他一想,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所以赶紧也跑了过来。他到的时候,正碰上乌鸦用暗器伤了琯大林,他本想用猎枪对付乌鸦,可是该死的树叶让他什么也看不见。
只是有一件事,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乌鸦仅仅只是指挥树叶,而没有让树木与他们为敌,那么他们岂不是必死无疑。
第二天,找了个倪若玫不在的场合,乔桀桀把这些事都告诉了琯翙,他想琯翙应该知道这一切。
琯翙一言不发地听完了乔桀桀的叙述,表情冷得像一块千年寒冰。经历了这么多事的琯翙,已变得成熟和冷静起来。笑容已很少光顾他英俊的脸庞。更多时候,他已习惯内心波澜起伏,表情却自是一派风淡云清。
“你为什么不说话?”乔桀桀有些着急,琯翙的一言不发让他捉摸不透,他真怕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琯翙,精神会出问题。
过了许多,琯翙才吐出一句话。“谢谢你,乔桀桀,爸爸死了,无论他做错过什么,都已经是句号。我不会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