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散记
这次随北京群众文化代表团的山西之行非常愉快。以前,我对山西比较模糊。“人说山西好风光”这首歌使我险些找不到北。“汾河流水哗啦啦”何止北找不到,连找南都困难了。这当然都是我小时候的事。后来,长大了,学大寨运动轰轰烈烈,美没了,变成“神往”了。我想,唉,什么时候去趟大寨该多好啊。后来,去大寨了,也去山西大寨附近的几个小山村转了转,结果“神往”没有了,变得“也就那么回事”了。不过,说实话,我对大寨还是非常佩服的。在那个小山沟里开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让这片天地的绿荫为自己遮风挡雨,子子孙孙受益,这得需要多大的毅力?您不佩服,行吗?说什么被人利用,走向极端了,那是另外一回事。在这个社会里,我们哪个人没被人利用呢?他们那种为了生存奋发向上的精神,难道不值得我们尊重吗?即使是现在,我们把它和后来那个摁手印的小岗村相比,无论经济发展、文化氛围、精神状态和人们的整体素质,恐怕都不在一个档次吧!
我们北京群众文化代表团在太原住了三天,参观山西群众艺术馆,进行了群众文化交流活动。我对山西群艺馆的刊物很感兴趣,一个群众文化理论刊物,从八十代创刊到现在,整整出了一百期,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机灵的人们或在“海”里沉浮,或在岸边观望成了“贰臣”,谁还管群众文化这个劳什子?而他们却苦苦地厮守着群众文化这片天地,还进行群文理论的研究,这是多么的不容易啊!我对他们充满了尊敬和感激。游晋祠,观平遥,看乔家大院。我看到了晋文化的丰厚底蕴,感受到了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
但有两件小事,使我的情绪大减,至今想起来不可思议。
一个是我们住的那家招待所。
我们是2003年9月14日到达太原的。住在那个招待所里。招待所好像就在市中心。按说市中心应该是整洁漂亮地方,可这里呢?嘿,脏。天空仿佛挂了一层灰,蒙蒙胧胧,好像永远没有蓝色,地下呢,满街的尘土、乱纸与其它杂物。二是乱。我们住七楼,画家山建宁和我住在一起。我们安顿下来,一拉灯,没亮,电灯坏了;再听,水箱哗哗漏水。我们嚷服务员。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好容易将服务员喊上来,她又不会修,我们想洗澡,一拧水龙头,没热水。问隔壁同行,人家早已洗完,我们只好再找服务员。那么高的建筑除一层外,我就没见着服务台。晚上睡觉更不用说了,市中心建设如火如荼,夜里人声鼎沸,搅拌机、推土机等各种施工机器嗡嗡作响,汽车喇叭声吵成一团。我本来失眠,现在更是坐卧不宁,我吃了四片安眠药,不顶用;数数儿看天花板,不顶用;掐额头拍床板儿,还是不顶用……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咳!要不是漂亮的女服务员在楼道里温柔细语或唧唧喳喳地说笑,我真想弄个手榴弹扔出去……
另一个就是那家小饭店了。
我们是第四天清晨离开太原去五台山的。那天天很阴,后来下起了蒙蒙细雨,在蒙蒙细雨中,我们出发了。由于走的匆忙,没有在招待所定饭,大家决定,找一个有特色的小饭店吃早饭,结果,就找到了这家小饭店。
小饭店名字起得非常好,叫“人民公社大锅饭”。这一下子引起了我们的兴趣。我喜欢“大锅饭”这个名字,何况还有“人民公社”?我知道,现在有不少商家使尽了浑身解数,把以前有时代烙印的好名坏名不好不坏的名全都捣鼓出来,什么“红海洋”“黑五类”等全都做了招牌——在北京就有不少这样的饭店,搞得很有特色。我们是怀着好奇的心情进入这家饭店的,进去后我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小饭店有两张破桌子,有十几个不太雅观的小凳子,两个小姑娘在桌子上打着瞌睡,我们二十个人呼啦进去小店基本涨满把她俩吓了一跳。副领队艺术馆赵怡平主任负责点菜:麻婆豆腐。没有。葱爆羊肉。没有。松仁玉米。没有。宫爆鸡丁。没有……那你们有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咳!瞧这事闹的。来点主食吧,你们这儿有什么主食?花卷面条。行,快一点。不行,快不了,面得现和。花卷呢?先上花卷!不行,花卷是凉的,得给您现热。那就热去吧!不行,我们这儿只有一口大锅……嗬!把大伙给气的。真是人民公社大锅饭啊!走吧,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附近还真没有别的饭店,大伙实在饿了;不走吧,又窝囊的慌。等吧!大锅烧起来了,热气腾腾,伙房里一个年龄很大的大师父不紧不慢地和面。有的人实在等不及了就吃凉花卷,有的吃自带的方便面。我好像又回到过去那个年代。就这样等等吃吃,吃吃等等,用了一个多小时,吃完这顿饭。我很感慨,真想不到现在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饭店?我始终弄不明白,开饭店不就是为赚钱吗?这样的开法怎么赚钱呢?难道他就不怕倒闭吗?还是画家建宁兄见多识广:树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啊?凑合吧,以后指不定碰到什么事呢!
他的话果然应验了。我们从山西返回北京这天,正赶上八达岭国道出了车祸,堵塞。嘿嘿!半天的路程我们在山西转悠了一天愣没转出来,最后转到了张家口住下,第二天又转了一天……国道上,我们的车被运煤的大卡车前后簇拥着,棱棱绊绊,仿佛一侧歪就将我们压扁。至于吃的,那就更甭说了,饭店脏乱差不说,堵车时,在路边买了一袋方便面和一壶水,吃得我跑了三天肚……
我所以对此次山西之行的这两件小事仍念念不忘。是它把我对山西活动的“非常愉快”和以前的“神往”都抵消了。这大概是当地领导和企业家们不曾料到的吧!
2003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