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厚黑学》
无缘由地想起曾经读过的一本书,那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个学生屈于我的威慑,无奈之下“借”给我的。那时我正在“续本”,准备考《史记》,没在意那本书随意丢在一边,学生在上课偷看的能有什么好东西。过了两天他找我要,才又想起,一翻,《厚黑学》?我震撼了。我把《史记》推到一边,啃了一夜《厚黑学》。
书后还夹着一张纸条,是那学生写的打油诗:
口中仁义道德,腹里狼心狗肺,谁想升官发财,这是仕途秘密——什么东西。
脸上笑容可掬,毛下铜墙铁壁,谁要光宗耀祖,请在夸下接尿——死猪赖皮。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把书还了他,他随便一翻书见那纸条还在,僵硬地一笑走了。
那是一本奇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作者是清末李宗吾先生。老先生思想前卫,善用逆向思维,他似乎生活在数字时代里,用“6623”概括了面厚心黑的要义。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6”者,求官箴言:即“空、贡、冲、捧、恐、送”,其意是求官门路不外乎,“要有耐心,要善于钻营、吹拍,要搞请客送礼,还要用欺诈、恐吓手段”。如果这些办法用得好,就会产生奇特效应,得到大人先生的赏识后,便可功德圆满,准备走马上任做官。
“6”者,做官箴言:即“空、恭、繃、凶、聋、弄”,其意是为官发言要空洞,不着边际,办事要模棱两可,留有后路,对上司及其左右要卑躬屈节,脅肩谄笑,对下属和百姓要仪态威严,训话要装成满腹经纶的样子。利害交关时节要凶狠,对人不能怜悯。对舆论要装聋作哑、笑骂由之,为官的目的在于弄钱、搜刮民脂民膏,要不择手段。
“2”者,办事二妙法,即“锯箭法和补锅法”。办事推诿、不负责任,或先将事情搞烂,再行剜肉补疮。
此二法的定义我记不得了,他说的故事我还能想起来。
锯箭法说了这样一个故事:古时候有甲乙两个人,他们都很喜欢打猎并且经常一起出去打猎。某天,两人骑着马带着弓箭来到森林里打猎。到了山脚下,甲很快看到一只野猪,他马上让乙从后面包抄过去。乙迅速跑了过去,野猪听到了人的声音,正要逃跑的时候,甲立刻瞄准射击,只听“啊”的一声,不是野猪却是乙的惨叫。原来,甲虽然眼神很好箭法却不够精准,这样的结果自然在意料之中的。
情急之下,甲赶紧扶着乙找附近的医生诊治。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医生,检查之后,医生表示没问题。接着,这位医生拿起手术刀将刺在乙腿上的箭的外面部分锯掉了,而对于留在乙腿中的箭却不闻不问并表示救治已经结束。在这种情况下,甲乙异口同声地说:“大夫,你有没有搞错啊?”,医生回答道:“没错,请两位到门口看一下,我是外科医生,所以只负责外面的,里面的问题请找内科医生。”
补锅法背后的故事是:做饭的锅漏了,主人请补锅匠来补。补锅匠一面用铁片刮锅底煤烟,一面对主人说:“请点火来我烧烟。”他乘着主人转背的时候,用铁锤在锅上轻轻的敲几下,那裂痕就增长了许多,等主人转来,就指给他看,说:“你这锅裂痕很长,上面油腻了,看不见,我把锅烟刮开,就现出来了,非多补几个钉子不可。”主人埋头一看,很惊异地说:“不错!不错!今天如果不是遇上你,这个锅子恐怕不能用了!”及至补好,主人与补锅匠,皆大欢喜而散。
“3”者,即厚黑三部曲。
第一步是“厚如城墙,黑如煤炭”。起初的脸皮,好像一张纸,由分而寸,由尺而丈,就厚如城墙了。最初心的颜色,作乳白状,由乳色而炭色、而青蓝色,再进而就黑如煤炭了。到了这个境界,只能算初步功夫;因为城墙虽厚,轰以大炮,还是有攻破的可能;煤炭虽黑,但颜色讨厌,众人都不愿挨近它。所以只算是初步的功夫。
第二步是“厚而硬,黑而亮”。深于厚学的人,任你如何攻打,他一点不动。深于黑学的人,如退光漆招牌,越是黑,买主越多。能够到第二步,固然同第一步有天渊之别,但还露了迹象,有形有色,人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第三步是“厚而无形,黑而无色”。至厚至黑,天上后世,皆以为不厚不黑,这个境界,很不容易达到,只好在古之大圣大贤中去寻求。李先生说“儒家的中庸,要讲到‘无声无臭’方能终止;学佛的人,要讲到‘菩提无树,明镜非台’,才算正果;厚黑之秘,当然要做到‘无形无色’,才算止境”。
奇书就要奇读,我也给这位无拘无束有章有法的奇书概括6个字:狂,傻,直,奇,痴,善。
狂,自认为是厚黑学的发明者,同那个谁发现长白天池有怪兽、神农林里有野人令国人惊喜、关注,欣欣然四处游说,马不停蹄在各地报章连篇累牍。傻,谁发现了厚黑学?人家言梗在喉,你是不吐不快;人家是做而不说,你是说而不做。直,一言既出,让史学家瞠目。“古之为英雄豪杰者,不过面厚心黑而已。”他例说曹操心黑,刘备皮厚,司马氏集厚黑之大成。奇,思维方式奇特,表达生动形象。“芳菲生门,不得不除;芳菲何罪?罪在生非其地。酣睡床侧,不得不除;酣睡何罪?罪在睡非其地。”这富有哲理诗般的句子现在我还能背下来。痴,他捡到一块煤,就挖山不止,非要把煤矿晾出来,让世人认清天下地里所有的煤都是黑的。直扒得两手血淋淋。善,他彰显厚黑学的价值,谆谆告诫国人:“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攻不克。”有多少人要感激他呀。
李先生是作古了,他要是活着,不知他带不带研究生。也不知厚黑学有没有传人。我那学生后来反正是神经了。表现是没事滋事,有事不为。我敢保证绝非走火入魔,可能是没得真传。我后悔当初把书还给了他,要是我研究研究,兴许有点成就?
2005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