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雪域奇葩酥油花

酥油花，是藏族雕塑艺术中独具特色的酥油塑造艺术，以其用料、工艺和表现手法的独特而享誉中外。她是古老的苯教文化和藏族民间文化的共同产物，后来藏传佛教艺术沿用了这种形式，并使之发扬光大，成为集宗教性、世俗性、观赏性为一体的造型艺术。酥油花是以酥油为主要原料制作成的。酥油是牧民的日常食物，藏民们在礼佛、燃灯、煨桑及待客时都会用到它。它是将熟牛奶经过反复搅拌、分离水乳之后提取出的黄白色的油脂。这种油脂呈凝固状，柔软细腻，色泽纯洁，清香扑鼻，融色性和可塑性极强。其油脂所塑造的工艺品，具有形象逼真、色彩绚丽、精巧玲珑等特点。

关于酥油花的起源有两个传说。公元641年，文成公主进藏和藏王松赞干布完婚时，带去释迦牟尼佛像一尊，供奉在大昭寺内。按照佛教仪礼，敬献于佛像前的供品须有鲜花、果品、净水、明灯、熏香、涂香“六供”。但时值隆冬，六供中的鲜花无处可得，聪明的藏民们就用酥油塑成鲜花供奉在佛像前，这就是酥油花的来历。

也有传说认为酥油花塑始创于藏传佛教格鲁派宗喀巴大师。公元1409年正月，宗喀巴大师在拉萨大昭寺祈愿大法会上做一奇梦，梦见荆棘变明灯、杂草变鲜花。释迦牟尼佛的法相在花朵和彩云的簇拥下放出万道霞光，无数奇珍异宝，五光十色，灿烂夺目。大师醒来后为了再现胜境，立即组织艺僧在酥油内调进颜料塑成各种酥油花塑，并点燃无数的酥油灯，供奉在佛祖面前。从此，酥油塑这种特殊的雕塑艺术便世代延续下来了。后来，佛教将它视为礼佛珍品，作为正月祈愿大法会的重要内容和寺院雕塑艺术。随着佛教文化的发展，酥油花的塑造方式、花色品种、内容、工艺技巧都有了很大的改进和提高。其表现的艺术形式、题材内容也越来越丰富，多属佛教故事、人物传记、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佛像和人物形象等。

酥油花捏塑在发展中形成了浮塑和立塑两类。浮塑形似浮雕或半立体状高浮雕彩塑。立塑即立体镂空彩塑，在形式上有单塑、组塑之分。酥油花捏塑根据规模和用途又可分为中小型龛供酥油花塑和大型观赏型酥油花塑两类。

酥油花的塑造多在冬季三个月进行。酥油花的制作工艺复杂而独特。为使塑造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先将酥油置于冰凉的水中长时间浸泡，然后反复揉搓，去掉其中杂质，此时，酥油成为一种光滑细腻的膏状物。在塑造之前，油塑艺僧要先沐浴，进行宗教仪式。掌尺在制作酥油花的前几天就以藏药沐浴，接受活佛加持，然后独自在闭关修行室里观想开慧，以得到佛的启示并在心中形成所做题材的立体景观，然后完成密悟仪式毕，结束闭关。之后，掌尺要向众艺僧宣布在闭关时悟道的景象，之后众人一起按选好酥油题材，精心设计、确定布局之后，分配给擅长人物、动物、花卉、建筑的师傅，让他们带领徒弟各自组织和搜集相应的材料，在气温零度以下的阴凉房间中开始分头工作。 

酥油花的制作分为四道工序。第一是“扎骨架”，根据所表现的内容，用加工的柔软草束、麻绳、竹竿、棍子等物扎成大大小小不同形态的“骨架”，即成为塑造形象的基本模型。这些骨架制作有其巧妙之处，要经过长时间的反复揣摩、练习才可以做成。第二是“做胚胎”，制造的第一道原料是将往年拆下来的陈旧酥油花砸碎，薄薄地铺开，掺和上滚烫的草木灰卷起来，变软后用力碾压反复捶打，然后剔除里面的杂质，制成韧性好弹性强的黑色油泥“加莫勒”。用往年的酥油花砸碎做原料是前辈们传下来的规矩。这样不仅可以节省新的酥油，而且陈年的酥油花变硬了些更适合制作，所以就使得酥油花代代相传，周而复始。然后将“加莫勒”裹在骨架上完成一个个粗线条的、准确的造型，其塑法近似面塑或泥塑。胚胎的制作就完成了。第三是“敷塑”，塑造的第二道原料是在加工成膏状的白色酥油中按照比例兑入各色矿物质颜料，糅制调和多种五颜六色的油塑原料，仔细的敷塑在做好的胚胎上，有的还要用金箔拓、用银粉描，做好的塑品件件都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要是塑造鲜艳柔嫩的红花绿叶，或是玲珑剔透的玉石宝玩，则直接用彩色胚料一次性塑成。为了防止塑制中因手温而使酥油胚料融化变形，艺僧们不仅要将作坊里的温度控制在零度，每人身边还要放置一个盛有冰块的水盆。他们的双手要不时伸进刺骨的冰水，以降低手的温度，用冻得麻木的手去塑制。经年累月，艺僧们的手关节都有不同程度的肿大疼痛，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来自于他们对佛教的虔诚和对酥油花艺术的热爱。第四道工序是“装盘”。塑好的酥油花要按设计的总体要求，一个个地用细铁丝各自安装到位，固定在几块大木板上或特制的盆内，组装为一体。酥油塑品件件悬空，高低不同，错落有致，并呈一定地倾斜，布局成单一的花卉图案或整幅的故事画面，俗称“酥油花架”。展出时，“酥油花架”会用高杆立起，最高可达十几米，人们在下以仰视角度观看，更觉佛法庄严，宝像生辉。一座大的花架上，往往要塑造几十个、甚至一二百个人物组成的故事画面。其中菩萨金刚端坐安详，飞天仙女身姿绰约，花鸟虫鱼栩栩如生，人物神形兼备，亭台楼阁金碧辉煌，整个画面繁而不乱，绚丽多彩，令人叹为观止。最后的收尾程序是“固形加持”。大活佛在法会开始前，要对整个酥油花架进行检查和细节调整，然后对其进行加持，并在酥油花上撒一些圣水和吉祥米，赋予其佛性和灵性，使之超脱于一般意义的工艺品。

酥油花虽名曰“花”，但其题材多样，内容丰富，主要以佛祖神仙、菩萨金刚、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山林树木、花卉盆景组成各种故事情节，形成完整的立体画面。它的造型特点和手法类似国外盛行的腊像艺术，但不宜长期保存。酥油花艺术继承藏传佛教艺术的精、繁、巧的特点，在一个有限的空间中容纳极多的内容。大至一米到二米，小至十到二十毫米的人物走兽，个个精到，力求写实，而其姿态神韵力求传神达意。在画面布局上则继承佛教壁画中“异时同地”的处理方法，在同一画面中将一个完整的故事内容同时塑造出来。如大型酥油花《释迦牟尼本生故事》。

每年藏历正月十五，在藏区各大寺院都要举行盛大的酥油花灯节“觉阿曲巴”，以纪念藏传佛教格鲁派祖师宗喀巴于1409年在拉萨创办传召大法会。青海塔尔寺的酥油花最负盛名，与寺中的壁画、堆绣并称“塔尔寺三绝”。 塔尔寺是宗喀巴的诞生地，明万历年间这种油塑技艺传到塔尔寺，并在塔尔寺得到弘扬和发展。寺中有两个酥油花院,即“杰宗曾扎”(上花院)和“贡茫曾扎”(下花院),专门培养酥油艺僧。艺僧们虔诚执着,对制作酥油花的技艺精益求精。在他们的妙手之下,酥油花不再只是几朵小小的“油塑之花”,从身高几米的大佛菩萨、繁复错落的亭台楼阁到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风采各异的男女老少,无不色彩绚丽、活灵活现。最让人折服的是,这些不是支离破碎的种种片断,而是被连缀起来,展现不同场景,讲述一段故事。佛家故事、历史故事、人物传记都能完整地用酥油花展现出来,当它显现在你眼前的时候,仿佛打开一幅立体长卷,可观、可读、可细细揣摩,赞其宏大壮美,赏其细致玲珑,远观近赏都令人驻足流连。每年的酥油花灯节，四面八方的人们都纷纷赶来，当僧人们将酥油花架抬出山门时，整个地区的人海都沸腾了。人们相聚在酥油花盛开的地方，佛号长鸣，香烟飘袅，人头攒动，喜气洋洋，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悦赞叹的表情。

此外，拉卜楞寺、藏东的德格印经院、道孚灵雀寺、甘孜大经寺、阿坝格尔登寺等每年酥油花灯节也要举行具有各自地域风采的酥油花塑盛会。酥油花塑弥补了雪域寒冬没有鲜花的大自然缺陷，也正是这种寒冷的高原环境才孕育出了这种惟藏族独有的艺术奇葩，它带给雪域藏族人民的不只是鲜花般温馨的精神享受，更是一代代藏人与大自然抗争所展现的伟力、智能和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