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庙与两个民间故事

    这是我第二次游览寺庙。

第一次是在泰国。我游览了大皇宫和玉佛寺，还拜了玉佛。不过玉佛仿佛没给我带来什么好运，一年来灾难不断。先是父母先后去世，接着是二弟得了重病。二弟得病已经七个多月了，如今还在床上呻吟。这次来五台山游览，也想拜拜中国佛，我想，这也许能给我带来好运吧？

我们先去了万佛阁，拜望了五爷庙。万佛阁是五台山有名的寺院，由两个大殿和一个古戏台组成，一个文殊殿，另一个就是五爷庙了。说起来有些可笑，我对五爷庙有个误解，以为五爷就是杨五郎。五爷五爷？不是杨五郎又是谁呢？想当年，杨家父子保大宋，与辽兵血战金沙滩，因潘仁美陷害，大郎射杀辽国潘庆王而死、二郎中毒酒而亡，三郎被马踏如泥，四郎被俘，五郎被辽兵追杀，出家五台山……五爷庙不就是杨五郎出家的地方吗？到地方一打听，咳，哪儿和哪儿呀，满拧！五郎庙在显通寺的北边，花坊村楼观谷的山坡上，叫大兴国寺，离这里还有4里多地呢。五爷庙是五爷庙，杨五郎庙是杨五郎庙，完全是两码事。我问同路的朋友们，他们好像也这样认为，看来缺乏这种常识的不只是我一个人。五爷庙是个龙王殿，里面供的是五龙王，五龙王是文殊菩萨的化身，神通广大，有求必应，人称五爷，所以，殿就叫五爷庙了。

要说五台山的香火，恐怕这里是最盛的地方。我们从太原出发，顶着沥沥小雨……半路碰上一个叫“人民公社大锅饭”的饭店，吃了一碗面汤，两个花卷，用了一个多小时，生了一肚子气，到五台山后又险些被黑店宰了一刀……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到这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可这里仍然人来人往，出出进进。庙外一座大香炉，香烟缭缭，有不少人等着进香。我们进了庙门，只听锣鼓声声，丝弦阵阵，演唱声高亢激昂，唱的是山西梆子。不知是哪个剧团正在演戏。也不知是谁请的戏。我挤了进去。这就是万佛阁的古戏台吧。古戏台和五爷庙一样，建于清代，也是万佛阁的一大景致。传说佛家本来是不看戏的，可是五爷喜欢看戏，人们就在殿前建了戏台。也有人说哪是五爷想看戏呀？五爷是为了咱们芸芸众生。到底是五爷想看戏还是芸芸众生想看戏，谁也说不清。不过，对于这些，我不感兴趣，我感兴趣是关于五爷庙的两个民间故事。一个是关于古戏台的。说有一年夏天，热。热得人没处藏没处躲的。五台山却清凉宜人。游人如织。游人们白天游山玩水，参观寺庙，玩得高兴；晚上，却黑灯瞎火，没事干。烦。急。有一天，主持正在禅房打坐，某县戏班班主来了，说是商量唱戏的事。主持说，阿弥陀佛，施主差矣，出家人尘缘已了，不贪欢乐，怎敢看戏？班主笑着拿出了合同，说您看，前几天，是我和一个老师父签的，你们寺的。主持拿过合同一看，哎呀，可不是吗，上面还有万佛寺的图章呢。主持奇怪了，我这万佛寺就这么几个僧人，就我岁数大一点，其他都是年轻僧人，最近他们，没出过寺院啊！再说了，就算他们出了寺院，怎么敢在外边胡乱签字呢？主持问，此人相貌如何？班主看看寺内的和尚，没有一个他认识的。又在寺内四处查看，看着看着就到了五龙殿，见到五爷一指，说，就是他。他还和我说笑呢！主持一看，果然，发现五爷袖袍内也有一份合同。主持明白了，马上请人在五龙殿的对面建造戏台，按合同规定，唱戏一个月。五爷喜欢看戏，好啊，咱也借借光，看戏！每年都演，一年演一个月。我喜欢这个老和尚，更喜欢五爷这个佛，我觉得他们挺有人情味儿。

另一个是有关五爷穿龙袍和五龙殿前两侧半副銮驾的故事。五爷的大殿在戏台的对面。殿中央供着龙王老五，五爷金脸，穿着龙袍，威风凛凛的。背后是大爷、二爷、龙母、三爷、四爷、雨师。据说龙王有弟兄五人，老大是蓝脸，老二是白脸，老三是红脸，老四是黄脸；这老五本来是黑脸，文殊菩萨为了普度众生，化为五龙王，就变成了金脸了。殿外是抱厦过庭，雕刻富丽堂皇，细致精湛。有龙头杖、三尖两刃刀、青龙偃月刀、飞龙刀、朝天镫、蛇盘长矛、竹节金笊篱、偃云棒、提镙枪、荷包大枪、万字枪、莲座和风锤、平字禅杖、莲座禅杖……威严隆重。最奇的是过庭两侧的半副銮驾。我有些纳闷，銮驾是过去皇上和重臣外出巡视用的，怎么跑到五爷庙来了，而且只有半副？五爷是佛，为什么穿着龙袍呢？我问导游，导游说这与康熙皇帝有关。她讲了一个故事，说康熙到五台山寻父，有一天傍晚，他返回行宫到台麓寺附近，突然狂风大作，山呼林啸，地动山摇，天昏地暗，找不着路了。康熙吓坏了。侍卫也个个惊恐万状，乱成一团，将康熙围在了当中，正在这时，忽听前边有人大叫，我主不必惊慌，卑职前来接驾。混混沌沌中，康熙也看不清来的是什么人，只听到一种声音。他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叫：“汝是何人，前来接朕？”“我是万佛阁龙王殿老五。”“汝能为朕除险，使朕安抵行宫，朕定封你为公侯。”“遵命！请随我来。”就这样，康熙迷迷瞪瞪地随着声音返回行宫。第二天，康熙果不食言，派侍卫赐给了五爷一件龙袍，这就是万佛阁五爷穿龙袍的来历。那半副銮驾呢，据说是康熙爷回京以后赐给五爷的。

这两个传说，充满了传奇色彩。他深深地吸引着我，在庄严肃穆中，我焚上一炷香。恭恭敬敬地对五爷拜了三拜，在袅袅缭绕的青烟中，我心中忽然有了某种感动。

离开了五爷殿在院内漫游，我沉浸在这感动之中，突然，我看到这样一个情景：一个中年汉子，腆着个将军肚，身边簇拥着五六个人，他趾高气昂地举着香，向香炉走去。那香很大，五六尺高吧，有小孩胳膊那么粗。他双手持香奋力将香放平，点燃，插在香炉上，顿时烟雾腾腾四处弥漫，扑到我的面前，刺鼻的烟味儿使我的嗓子发干（他这是进香吗？我怎么觉得有一种明火执仗的感觉）。我连忙跑到了庙门口，见两个剪票和尚，一边吃着香蕉一边打闹嬉戏。这种情况在芸芸众生凡夫俗子的工作中好像也并不多见，何况是在这神圣寺院——我的感觉消失了，愤怒了，忽然想到了那两个民间故事。冥冥之中，我仿佛看到了五爷穿着龙袍从大殿里走出来，双手合十，瓮声瓮气地说：阿弥驼佛，小子，你亵渎神灵，等着瞧吧！

                                                           2003年1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