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健 教我如何再想它3
就这样我每当提箱子面对票款时,把所有的精力都给了它,恨不得卖一张票结一次账。从此我便没出现过这样的问题。在所有学员中都出现这样的问题时,相比较我给了自己安慰,别的学员都不止一、二次的错账并且数额都比较高,男生也是如此。我们班的王刚还丢了半本票,据说王刚当时都得了轻度神经病了,睡觉嘴里说的全是票款的事,我们女生还特意去看他。这是我第一次来到男生宿舍,果真看着没那么好,一进屋黑黑的还特响(暖气声、荧光灯声),热水都是偷着用"热得快"现"做",厕所也没有还说出门就是,说着说着还停电了,这都什么条件啊!
我们每次回家都是搭车,什么车好坐什么车。我估计我这辈子坐高级车也就在这时候了,以后我没想过。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每次在亭子里收费都觉得冻手,冻的很红也伸不直,但还要强忍着撕票整钱。脚底下更是没有知觉了,门也关不上还要用灭火器挡上,再遇上点讨厌的司机,烦死了!也许公路收费这行就这样吧?大家对这些客观原因已经不挂在心上了。冷,多穿衣服。在以前我从没穿过那么臃肿的衣服甚至走路都很费劲,而现在好看不好看已顾不上了。在收费过程中我的原则是无论你(司机)怎么讨厌我决不和你打架,一是我打不过,二是和你打架领导批评我,何必啊!所以我一天到晚笑呵呵碰到打架赶快避开,实在不行关窗户。不过有一件事我记得最深。一次,我正常地工作着,而且我认为我的态度还特好,我对刚停车的司机说一句: "您好。"就从车上下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的,他的样子我记的特别真,个子不高,头发油油的,胖的看不到的眼睛像个贪官,满脸酒气直冲我来了,骂的我是一钱不值。真的,我是第一次听到世界上还有这种恶心话,我什么也没说任凭他发疯。车已经堵的看不到头了,伴着鸣笛和车灯的不断晃闪他更是来了神儿,这时我们班的男生过来了,没敢问那个"贪官"就先问我怎么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贪官",他便过去把我们班男生给打了。我当时哭了,挺难受的长这么大了我妈我爸都没这么骂过我,你算个什么东西啊!我倒不是因为你骂我,我哭,我是心疼被打的同学。我真是恨死那个"贪官"啦!直到公安局来才把他给弄走了。我继续工作着,但始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惟一给我安慰的是每位司机看我的样子都很同情我。我简直恨死那个"贪官"了,真想用刀把那个"贪官"一刀一刀给剐成个半死不活。
在聊天时,大家几乎都遇到让自己讨厌的事,也常听到一些关于所里的不好,但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看着他们整天的发东西还有什么不好呢?真是不明白。
13道、l4道没有监控,大家称之为"黄金道",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不要因为一点钱而毁掉自己。
那是我第一次去14道,一名叫权启的老疏导是我的"陪道"。他大概30多岁,大眼睛,胖胖的,说话老是慢条斯理的。我和他并不熟悉而且也没话可说,可他却总是说着话中有话的话,每当有不要票的时候我一把票撕了,他便说不是这疼就是那疼的。但我始终对他的言行无动于衷。也许是我配合的不好,也许是其它原因,从此"黄金道"的陪同者便是一位叫朱涛的人了,他看似并不聪明戴大黑边眼镜。我一看见他便像逗孩子似地说几句俏皮话,他要不不搭理我,要不就冲我傻笑。那次我边道陪道,便是朱涛,他傻傻地跟在我后边,我也不知道我们俩是谁保护谁。他还挺开门见山地说: "有不要票的别撕,下岗后咱俩对半分。"我回答的也是干脆利落: "不行。"他便开始给我讲道理,总算他没白费口舌,但我还是说稽查会来查我的账,但我不相信当时都夜里l点多啦谁还会查账,而且我给大家的印象一直都是老实、稳重的。甚至有时稽查一看是我,进来和我聊几句就告辞了,可他非说绝对来查我账。就这么着我们打了赌,我赌不查账他赌查账。赌注6、4分,谁赢谁要6。我不要钱,我让他拿钱给我换饭票。我想这样也不会有什么差错,真出了事钱都在他那里,换饭票最起码要下了班换嘛!下了班也就没事了。这便是第一次的间接行动。据说提箱子的人都有行动了。随着时间的长短和经验的增加大家便不觉得有什么了,还真是应了那句"常走河边,没有不湿鞋"的那句话。总之我们班谁干不干这事自己明白就得了,而经济班的则不然,如今天"黄金道"是经济班的,那晚上肯定将撮一顿了。现在大家和培训时想的可真不一样啦,而且胆量是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有经验。有的人竞在有监控的亭子里做起了手脚。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的"黄金道"陪同者便是那个叫朱涛的人啦。我的胆子也确实一次比一次大,刚开始还是听他的指挥,弄的钱放哪我从不管也不问,只要明哲保身就行了。时间长了有点经验了便开始盘算起来,有时还怀疑我们不是平分。其实像朱涛那傻实的人应该是不会和我动心眼的,这一点我觉得应该是的。因为他总是用平分后自己的那半钱给我买吃的或是请我吃饭,但我不知为什么要怀疑他,可能是天生带有的那份"疑心"。
记得那次又轮到我去"黄金道"了。我和朱涛像每回一样,我提着箱子,他在后面跟着。明着他当保护倒不如说是合伙搭档,表面没什么可心里早就偷着乐得不得了。天气很冷更何况荒秃秃的马路边的小亭子了,我们俩一人穿着件军大衣坐里边,边听着半导体边吃着早餐时已准备好的零食,再加上心里嘀咕的小算盘,冷,我们已经感觉不到了。车一辆辆地过去了。我还是实习生,弄钱还是有所收敛的,再说经验也不丰富啊!只是有不要票的司机, "票不撕钱拿起"是最简单的方法,可万一让人报了不也二样完吗?其二也弄不了多少钱。真能弄几万也值,这可好还是提心吊胆的,真是干什么都不容易啊!每回弄钱都是朱涛从箱子里把钱拿走,具体多少放哪我从不过问,到时我就拿现成的。这回朱涛说是要去厕所,所里的厕所离边道比较近,最起码走路的时间也要十分钟,有许多人为了方便在马路边上解决就得了。可也有些人不是为了方便是不放心钱吧?这回朱涛还挺放心我的要回所里上厕所,其实我不太愿意让他回所里上厕所,因为荒郊野地的我一个小女孩我害怕,害怕有坏人,害怕有讨厌的司机,更害怕稽查来。得了,既然人家一位男同志要求回所里上厕所我又能说什么啊!只是反复说了几遍"快点回来"的话。说来也巧,他刚走一会儿就一下来了八辆车,一位带外地口音的中年男子下车走过来对我说: "大姐,商量点事,您看一辆车给20块钱得了,我们也不要票了也不报销的,咋着您说行不?"我看着那中年男子没理他,但我心里挺高兴的。一辆车20块钱,八辆车l60钱自来的能不高兴吗?中年男子看我没理他把早已准备好的160块钱扔进来,然后一招手八辆车像被追捕的一样一溜烟儿开的不见影儿了。我把钱叠了起来,叠成了一个小方块放在手里攥着,希望赶快把钱给朱涛让他藏起来。我向后看看可怎么也不见人影,我害怕稽查来。怎么办啊?对,我先藏哪啊?我已经感到有些发热了。藏鞋里不成,万一稽查来让脱鞋我不就栽了吗?放兜里更不行,稽查经常是掏掏兜吧!放哪啊?我顺手擦一下鼻子上的汗,真是急死我了。车一辆辆地过去了,账里又多出20块钱,这l60块我还没解决呢。20块钱先撕张票吧!我用发潮的手撕了一张20块钱的票放在箱子里,l60块钱被我攥得已经又软又潮了,我也不知是什么对我的启发,我一下想出了一个地方,放在袖子里但我总感觉有些害怕假装弄弄衣服就去摸摸它,还怕一走路掉出来。过一会儿朱涛回来了,一进来看箱子里我顾不上撕的20块钱的票,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并没把整个过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只是很敷衍地说是多出来的因害怕就给撕了。
说完这话我感觉他在埋怨我,但他更是埋怨自己不该去那么长时间。我们俩继续坐在亭子里工作着,闲聊着,我有好几次都想把这160块钱的事告诉他,可是每回都是话到嘴边说不出来。我表面应付和他聊天可心里总是犯嘀咕,一嘀咕时间过得就快了。下班的时间到了,接班的来了很自然又是一组搭档,不过他们肯定要比我油得多。我在旁边结账还没走俩人就开始做起了手脚。我装做什么也没听见也没看见,结完账提箱子和朱涛离开了这个所谓的"黄金道"。一路上我的心简直都要跳出来了。我害怕极了,也不像最初的我连说带笑地走,而是很谨慎。由于心里嘀咕话也相对的少了,保护我和箱子的朱涛好像看出我与往日的不一样对我说: "没事,晚上哪吃去啊?"我哪有心思答理他,先过这一关再说吧!我强制自己不用手去摸袖子里的隐秘,但实在控制不了像弄弄衣服似的就去摸摸。关键时刻到了。我进稽查室了,我几乎不敢用眼睛去正视每一个人,看着稽查点钱摸这儿摸那儿的,我真是出了一身汗,一M气几乎要分十口喘。我想如果稽查当时摸我袖子里的隐秘我肯定会瘫在那儿的。难熬的几分钟查账过去了,我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紧跟着来到收款室,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交款手续。我票也没整就把箱子锁在柜子里回到了宿舍。每回我都是不紧不慢放完箱子还要聊会呢,这回倒好我连去厕所都得等没人的时候才去。可我怎么把这160块钱拿出来呢?万一让人看见怎么办啊!好不容易不着急被人搜出来了,又开始着急怎么拿出来。
宿舍里真是热闹,不是谁打算和谁逛街去就是谁跟谁去吃饭,我哪也不想去。上街的要我去我推辞了,吃饭的叫我去我说不想吃东西,该走的都走了就是有不愿意去的也让我给撺掇着跟着去了。宿舍就剩我一个人,我更是害怕,坐在床上开始试着把钱拿出来,可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足足有一个小时。我实在受不了心里说: "屋子里又没人,门也锁上了,帘也拉上了没事。"我鼓起最大的勇气盖着被子把钱一点一点地拿出来。我不敢看这钱便把它赶紧放在书包里了,这钱我始终不敢动。大概过了一个星期放假回家,我把书包从单位背到家心里才算踏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这l60块钱拿出来数来数去看个够。我的钱包里本身有妈妈给的买零食吃的100块钱,加上平时多出的30、50的,朱涛分给我的200,再加上这160块,钱包变得鼓鼓囊囊了,真有一种上街的欲望。我上街了,在商场里我敢买东西了,买了一大袋的吃的提着回家。妈妈还总是问我钱够吗,要是以前没准顺便再要十块二十块的,可现在妈妈一问这话我就觉得烦,不是从钱包里拿出点钱让他们买菜去,就是拿出点钱不在乎地说给我存起来。
在那段时间我确实有些过分,每月发的钱竞一分不花全交给了妈妈,每次回家都不空手,妈妈说我是串亲戚的。大概妈妈已经发现我花钱有问题了,就常跟我说: "可千万别弄钱。"还说让人抓着丢人难看之类的话。可我就跟逞能似的给他们讲二、三个事例,但每次都得不到他们的夸奖,还有时到说崩了的地步。我就嘴上答应心里觉得妈妈和爸爸怎么那么不开窍,给他们花钱也不说我好。
有了第一次自己弄钱的引子,这曲子就唱下去了。无论胆量还是经验都和以前大不一样啦。记得那时培训老师说有些同志弄钱的花样可多啦!什么藏帽子边啦、皮带里啦、鞋垫底下啦,甚至内衣内裤里。我当时还有些看不起他们,现在却觉得没什么啦!
人的欲望简直是太大了,是个无底洞。我由开始不去弄钱到合伙弄钱,现在时间一长再加上经验的不断总结,开始发觉一人弄钱的好处,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啦!而且在稽查面前是"我有我的账,你查你的款"。我真是不敢想我竟然变得这么快,以前还指望一些不要票的钱,可现在那点可怜的钱还能满足我吗?我便开始对司机做起手脚,本应50块钱的车,司机给我50块钱,我给司机5块面额的票。有些司机也不看往车上一扔,这不儿我就乐了。如司机找回来高兴了找个借口给他补上,不高兴还要指责司机"当时干嘛来的"。
我不知道我要干嘛。其实我并没感觉到钱对我有我多大用处.如果让我选择好心情还是钱的话,我会选择好心情。并非钱就能什么都买到吧?那段时间我给不了自己个懈释,只能说是他们教我这样的、逼我这样的。
在那里即使我们认为自己要比上学时"富有",但在老职工眼里,我们仍然是穷的可怜,可怜到极点,任何一点都可怜。
天气越来越冷,好像是心冷不是天冷。记得一次正当隆冬,我在1道这几天车也格外少,连着几天都是封道,今天轮到了我,因为我是可怜的学员便开道了。电暖气坏了再说本身的感冒我便穿上了大衣坐在那里。在一般情况下收费员很少穿着大衣收费,简直是太不方便了。但今天我没有办法了,我几乎冻的失去了知觉。对班长说暖气坏了,班长像是告诉我个好消息似的说: "一会儿封道。"我对班长第二次说暖气坏了,班长仍像告诉我好消息似的说: "去找电工。"我实在受不了再一次坐立不安,而这时我才发现并没有人去找电工,更好像大家没发现我的存在。当时我的心有种特殊的难受,我哭了我从没有这样哭过,每滴泪都特沉。我觉得天气更冷了。
在这里住的条件不好,吃的更不好,不是匆匆忙忙地吃要不就吃剩的,不可能顿顿都到外面吃吧!干脆面、方便面都成了我们的家常饭了。每吃完一袋我便把空袋留起来,到一定时期一打扫,简直不敢相信竟这么多。在那段时间我的生活根本就没有规律,有时竟达到三天两夜不睡觉,有时一睡就是两天一夜的。自然身体不如以前了,抽筋、发寒、浑身无力也是常事了。
我还曾过了一个整夜被雾罩着的大夜,大概是我今生能看到的惟一一场这么大的雾景吧!夜色很沉,车辆相对地减少。那时我是亲眼看到一股股的雾气向东扑来,眼看雾越下越大,不少路口已经封道了,不容我想一刹时我便前后什么也看不见了。我使劲寻找着我能看到的东西,可什么也看不见,当时周围根本没有人。我怀疑要出事,我害怕极了。夜色已经不是黑色的了,是灰色的并还时不时有一种很浓的烟气扑过来,我把门关紧,当时我都有一种牺牲的准备了,我不敢活跃,大气不出地看着这被雾罩着的大夜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