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职(三)
来日,本应打回她大姑那再听听她给找的另一条路子,结果英英为去学校听个报告,临时改变了主意。
到了学校才知道,说是报告会,实际是招工会,好不令人欣喜。
英英乐得自然比别的同学还加个“更”字。也说,如若这个单位接收了她,那真是个缘分,交了天时、地利、人和的运啦。英英这一高兴便拉着菲菲直接找到招工单位总裁。总裁说可以考虑。英英觉得有门儿,才如释重负地得意起来。
女儿回来和父母说得神乎其神,父母却听得疑上加疑。不过态度明朗,说只要看准,该定就定,别一个个放空。到底招工单位是个啥单位,到底接收不接收?带着这个问题,英英来个北上访询。
到了那县的总车站,拉座的小“面的”像蜜蜂,把她围个水泄不通。问上哪儿,说是什么食品集团。那人说,肯定是美佳食品集团。英英笑了,说正是这个名。临来前父母曾嘱咐英英,在外不像在家,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乱说。英英很镇定地回答道,我照您在家让我准备的那几条答辩,其它的话随机应变。您放心就是了,二老。
大约离这单位还有一里地,楼顶上的“美佳食品集团”几个霓虹大字首先映入眼帘。
办公大楼豪华壮观,金碧辉煌,一看就知道是个新组建的大型企业。
英英做着应聘前的演习:我寻职的理想有三––––企业有发展前途的、能发挥个人才能的、休现人文精神的。我吃苦不怕。
四楼人事劳动部亢部长听说有来求职的,马上迎了上去,英英一看,这亢部长昨天在校招工报告会上也讲话了。英英把想到美佳食品集团工作的事一说,亢部长表示欢迎,欢迎,我们又将增加新生力量了。不过,当亢部长问起她是哪里人,英英答复后,亢部长说,对不起,我们要的是本县的。英英一听,傻了。怎么办?想半天也不知咋搭茬。忽然,她死马当作活马医地来了一句,亢部长,既然是这样,我也不强求;不过,我想政策总是活的,我把我的简历先放在您这儿,如果您能考虑一下,当然好了,不成也无所谓。也许是亢部长不好当面拒绝,也许是亢部长真动了心,想要英英,破破惯例;总之,亢部长顺口搭音说,那就放这儿吧,说句走好,就干别的去了。
英英从“美佳食品集团”大楼出来,心想完了。眼看着“五一”都要过一星期了。她大姑给找的新路子,托刘局再去攻建总的“将军”,还有李局说的“等待”,全部没有回音。时间不饶人,再也不能拖延了。
英英感到自己太背气了,命运对她竟如此不公。
这天听弟弟说,现在挣钱最多的是干保险,一个月能挣两、三千。那要真能揽下大单位,投保的多,能“一宿发”。英英来到了县城北环岛路口的太平洋保险公司。负责接洽英英的是一个女同胞,问啥事说吧。英英说,我是某某校毕业生,是找工作的。女同胞说,这事我可做不了主,总部在北京,你得找他们说。您做不了主?啊,我们都是他雇的,磨棚驴听喝。英英一听,这家她不敢当,经理又在北京。北京地方大了,我上哪找去。英英又恭敬地紧叫,师傅,您知道经理的住处和电话吗?女同胞答不清楚。得,这头一家就扑个空。英英不死心地问,那您每月工资多少?工资六、七百元。都说上保险公司能挣钱,多的一月几千上万。那是下边跑业务的。那女同胞疑惑问道,你要干,你有能力吗?这个能力跟碰运气差不多,也许十天不开张,也许一开张一鸣惊人。是呀,正巧旁边一个跑保险的中年妇女说话了。保险已火两年了,甜头早叫人抄走,现在等你再来全是困难户。目前下岗又这么多,你想动员他入保险,他说了,没钱。这些人到啥时才有钱,不好说。一个刚毕业的学生,除去三亲六故,你能动员谁,又谁能听你的。英英在旁细细听着这位跑保险的妇女诉说着苦衷,英英才明白,跑保险的幸运期已过去。这一耳闻跟小弟说的全是大相反,时过境迁。不去了,不去了,另谋生路是了。
没走多远,前边是物资局,近年都说物资局不错,钢材市场走俏,撞撞去。刚到门口,那值班的便把她拦住,找谁?英英把来意一说。那值班经理不在,找别人都不管事。英英心里懊丧,真是点儿背。这回连门都没叫进,值班的就把她给支走了。
顺着马路又向前走。
风萧萧兮路迢迢。就见前边是个门脸儿,装修豪华,单位准错不了。闯闯去。上了楼,经理正在办公室。见是个女学生样,经理慢条斯理地说,啥事?见经理。见经理?请坐,我便是。我是求职的学生。你呀,来迟一步。咋那巧,难道人家都冲佛爷烧香了。英英是一阵唉声叹气。经理不瞒不盖说,是呀,头几天两个县领导的孩子硬塞我这儿,你敢不要吗?我这纱帽翅还是他给安的。你敢不要,他就敢叫你挪动挪动。你说我一个下属,还有啥新鲜的,就是这年头。英英说,您这话听起来有理,怪不得我大姑说,要是县长的孩子早管了。经理听这小姑娘说话有来头,紧追问一句,你大姑是谁?英英心想,坏了,我怎么把我大姑给露出来了,到这会儿,人家问你,不说也得说。英英说我大姑是县政协的。其实这是英英瞎给大姑安的职位,那位经理听了忙问,她叫什么?英英顺口来个“方菲”。方菲?啊!您认识这个人?当然。经理站起身端起茶杯嘴唇轻轻一抿,又慢慢把杯子放下,颤起当官的架势,哈哈大笑道,你可能不知道,她就是我前任的经理。你是她侄女?是这么个关系。可惜呀,你先将鉴定和成绩表留一份。如若接收,叫你大姑给打电话。英英心说,还给打电话?全是假的。她向这位大经理告别时,一边走一边乐,真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啊。没想到编出来的要比实话实说好。英英知道经理一核实就完,准要怒气冲天。我堂堂的大经理让你一个小姑娘骗了,成也不成了。英英一溜小跑地向楼下走去,再见!经理站在后边连连说道。还再见呢,下辈子吧!
英英在马路边上等汽车。这时,只听乘务员紧喊,靠边了,靠边了,车要进站。英英想坐车,可又赶紧退回来,缘于她要去的下一个单位在两站中间,下车还需往回走,坐也等于白坐。向前一看是个冷饮摊,心里正热得要命,来根一块钱一根的雪糕,一摸钱包仅有两块钱了。不行,不行,换成五毛一根的,再花一块就回不去学校了。
没走多远,这个单位就光彩耀目在眼前,是建筑总公司。你,好大的气派,你既让我羡慕,又让我伤心。为了拿下你,托我大姑,托我表哥刘局,都没打进去。这回我非见识见识你这个名牌大经理,倒看你气派有多大。
噔噔噔,英英上了闪亮电镀扶手的三楼楼梯,见一个虎背熊腰说话嗡声嗡气的大个子刚要开经理门,见迎面来个女孩子,便问你找谁?找经理。那人的目光几分吓人,啥事?英英照样把求职的事一说,那人说明白喽,明白喽。学啥的?“学”字咬得很重。学工商管理的。专业的不对口。英英疑心,这是经理吗?说话咋还带日本味。我找经理。你看我是谁的有?英英说,我看不出来。我就是就是的,你不信的走。英英忙说,经理大人,我有眼不识泰山。那人说,识泰山也得领导批条的有。英英说,那好吧,我去办批条儿,拜拜了你!英英快走到三楼下楼处了,听那“日本”经理与一个年轻女下属的对话,长的不错,打发走怪可惜的。咳,这样的有的是,走就走。英英心里骂道,什么东西!
英英来到大街上,还生那个“日本”经理的气。到别的单位,不行归不行,有的送我出门老远,有的告别还紧招手来声再见。这回倒好,和“洋经理”告别我反而向他道声拜拜!
好一个“经理”––––整个一个凡人不理,色迷瞪瞪!
风萧萧兮路迢迢。
英英又来到某机械厂。发现新大陆似的,因为这个厂她们从前曾来实习过,当时厂子很火。英英两眼直勾勾地往前走。刚到门口她想和传达室门卫打个招呼,谁想没人,索性进了大院,直奔厂部办公室。
一推办公室门,无人,空空如野。一个破台历架放在已发黄退色的栗色办公桌上,电话机不知何时拆走了,桌面上积满一层厚厚的尘土。喊了数声才从东头一间房里走出一个老头。四处无人迹,只有蚊虫从阴暗的角落发出凄凉的声音,可想,这一院只有老头一人代替主人看家。
找谁?老头问,去年油光瓦亮的老头今天也似乎挂上一层灰尘,变瘦一圈。
英英说,您不是王大爷吗?
老头这才认出是英英。
英英说,今年该毕业了,想找个理想的接收单位。
还招人?一百多职工都家走了。
英英突然一阵心酸,鼻孔里也似乎冒出一股酸溜溜的味儿。去年英英还在这里欢欢乐乐,拿走勤工俭学的俩月工资,为家里减轻负担。今天,我亲爱的小机械厂,你就这样奄奄一息了吗?英英摸摸被咬坏的门,摸摸碱得直掉面儿的墙;看看院内落满麻雀的干枯的假山,早已被封死的喷泉;瞧瞧这块曾给她留下美好印象的成长之地,不住地唉叹。刚一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老头只是说一句,产品市场上没人要,不关张等什么。看来要救活一个厂,还需打产业调整的主意,适应市场需要。俺那门企管课,老师就是这样讲的。就算你的想法都对,可谁来用你这个刚出校门的学生呢。看家的老头见重返旧地的学生也一样的没有喜色,不想再往下说什么了,只是皱着眉头,一扬手,学生走吧。
英英到现在才真正感到当前就业形势的严峻。
英英虽没求到职,但她对社会问题的思考越来越深入了。市场经济把劳动大军分解、重组、完善,求职成了自由竞争上岗的必然,下岗是企业内部调整的注定。求职应落实在职工素质、知识、技术的提高上,下岗能体现出调整后的企业活力。减员增效,也绝不是拒绝吸收新的有生力量。自己正赶上国家这一非常时期,一切都需要自己去把握、争取。想到这儿,一阵混乱的思绪又涌上英英心头:
高高的天空,
我该向哪儿飞?
茫茫的大地,
我该向何处去?
白云告诉我?
流水告诉我?……
夜里,英英在校舍里一沾枕头,便呼呼地进入梦乡,连做梦都在为求职奔波。想事过多就会做梦,今儿个英英做梦把同学菲菲给吵醒了。
三更半夜,叫开妈了?菲菲一捅英英说。
英英说干啥?迷迷糊糊的她又睡着了,又叫一声妈!您是叫我快去吗?一个好地方?太好了!
谁是你妈呀!我说你不好好睡觉,吓啥人?菲菲嚷。
我说什么了?跟着英英又一翻身,又做她的美梦去了。
菲菲推搡她,醒醒,醒醒,你做梦了?
英英说,是吗,我做梦了?噢,是做梦,我刚才梦见我妈在心疼地喊我,英英,英英,你上哪去?你不要着急,你妈你爹带你去找工作。
看找不到工作,急得你直说梦话。菲菲嘿嘿一乐,我要开录音机非录下不可,也好做个毕业分手纪念,没挑儿。
英英还想说什么,菲菲一摁她说,快睡吧,离天亮还早哪。明天还是咱班毕业聚会的日子。一听这,英英顿时眼前一亮,力力也该来了,他能不能帮帮我忙?
第二天,英英老早起床,来到“望天楼”饭庄,这是同学一致推举她联系的。
“望天楼”饭庄坐落在校门前,是一位很有头脑的经理专为挣学生钱开办的。十点,应来的同学陆陆续续准时到齐。
坐在上桌的有英英、菲菲等七人,坐在下桌的有英英的男友力力,还有小侃头、高大帅等人。
我提议,每个人一瓶啤酒。发这指令的是小侃头。
小侃头,你不好好给我们倒酒,又出啥洋相?英英很理智地拍了一下桌子,知道谁是桌长吗?我!她呼地站起说,会喝的与不会喝的,不能搞平均主义。
依你说咋办?
会喝的啤酒管够,不会喝的汽水足饮。
就这么定,两桌一齐响应。
师傅!喊师傅师傅到。每桌先给上六盘凉菜。好喽!边饮边吃边聊。菲菲冲英英一使眼神,今天是散伙饭,又是毕业前加深团结友好的聚会,不能光吃光喝,要抒这三年同窗的情怀,还要抒这些天的求职之情。
两桌的学友顿时欢腾,怎么开头?怎么抒?
菲菲说,英英你可别犯傻。
“小草”,小草是你爱唱的拿手戏。由你起头!满堂热烈。
对,我就喜欢这首歌,让我们大家唱个百年不老。唱: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
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从不寂寞,从不烦恼,
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
春风啊春风,你把我吹绿。
阳光啊阳光,你把我照耀。
河流啊山川你哺育了我,
大地啊母亲把我紧紧拥抱。
是啊,今天我们没有花香,也没有树高。明天我们就要被春风吹得更绿,比花儿香,比大树高。大家说是不?
是!两桌一同爆出同一个声音。
说完这句,英英的脸像滚动一团炽烈的火。
我们这一代学子正赶上欢庆改革开放二十周年,幸运啊!可改革开放带来的人才竞争和机遇的挑战,又使我们感到惶惑。我想大家肯定会遇到各种困难,就算你有人安个好地方,可终归代替不了你的知识和能力与时代的适应,这就需要从思想上实际上把求职这根扎深些……
还没等菲菲提名谁做今天聚会的主持,英英便像讲演一样开了场。她学着菲菲平时的样子,侃侃而谈着。
菲菲从来就是活跃分子,听英英这一讲,心里总是一拱一拱的,再也憋不住了。她嚷道,英英,你别忘了,把你说的梦话讲给大伙听,要不罚你喝酒。
霎时,一阵嗷嗷声,先干一杯吧!好戏,好戏。快给说说。听不听呀?
大家一片声儿––––听!
起什么哄!英英很严肃地说。这些天,我看出来了,靠父母求职不成,一气之下,我来个独闯江湖自谋职业。先是认为月夜楼台处处有,走近才知个个都是海市蜃楼。
尤其昨天,我一双脚板,走遍县城大大小小十几个企业、事业单位,没想到没有一个地方说留我,没有一个要我。我一生气着急,新钉的鞋掌都给扭掉了,这才有了夜里盼父母帮忙求职的梦,急得我直喊妈。
是呀!这个说,我也做过这样的梦;那个说,我也在梦中哭过。
我们大家为了求职,已经把心伤透了,可那些厂长经理理解我们吗?他们只知应付形势抓钱,可效益还是上不了那么快,为什么?因为新人才、新技术、新管理跟不上,后继无人。
大家想想,他们不要我们这些刚走出校门的学子,他们就一定活得很好吗?他们认为接收我们这些学子是负担,可他们没想想企业多年沉重的老化的包袱一时能甩掉吗?只有调整结构,提高职工素质,不断吸引人才,更新职工队伍的知识层次,才是根本大计,才能使企业走上扭亏为盈的光明之路。靠增加失业维持企业生计,只能使企业雪上加霜,走向兼并或倒闭的境地。
我想我们是刚走出校门的学子,是洁白无瑕健康向上的。我们报效祖国的志气比他们年轻时火,勾画祖国未来的心比他们切,我们是二十一世纪的主力……
英英止不住一路求职不成的气愤,继续高谈阔论。她说,如果有那么一天,国家认识到人才的重要,企业为我们敞开大门,我们能心情愉快地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那时候祖国将会是一片春天,百花灿烂,歌声如流水……
英英真是个人才!连饭庄的老板都被震动、被感动。
让你进去,你有饭吃了,那些早被封了官许了愿说你成你就成不成也成的人就得出去,他们能乐意吗?你占了位子,他们往哪摆!
大家鼓掌!
再鼓掌!!
古人曰:事在人为。
俗话说:是疖子就得出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如果不是独闯天下求职,受这些企业前途命运给她的深深感触,就是叫你掰着英英嘴让她强说,她也讲不出这一大片话。高大帅在一旁咂着滋味,被感动得热血沸腾,顶数他喊的声高,闹的欢,一连声对呀,对呀!
英英越说越起劲。他们这些厂长经理年轻时还许不如我们呢?是不是这么个理?
全桌哗然大笑。
没错,喝酒!喝酒!
英英男友力力笑得时间最长,半天合不拢嘴。
神经病,哈哈个啥呀!英英说他。
力力想笑,说英英比他条件好,应该说工作不愁找。没想到我都找到了,她还在苦行路上着急呢。
那就哈哈个没完,解恨咋的?讨厌!告诉你姑奶奶不是有个庙就去。知道吗?一个白眼差点把力力瞪个跟头。有本事帮姑奶奶一把。
我,我这还费九牛二虎之力托人在本县找个小地方先忍着呢。
你早说呀,我倒碰上一个单位要俩的。小侃头开玩笑道。
你甭臭吹,你有门路你先给大伙说说,力力回击。
我,谁要我这和尚帽子,哈哈哈……
英英听出力力也无能为力,便更气呼呼地向侃头来一句,你甭拿我开心。我是有山不靠––––独立。小侃头,你甭耍花招!
两桌的眼睛都盯着他。
不知是谁喊一声,叫英英、力力给他满酒,他就说实话了。咕咚咕咚,满上了,溜边扯地,一点没洒,有技术。小侃头一看,这叫酒满心实,一折脖进去了。满上!不就是叫我酒后吐真情吗?
我要说,就没有你们说的喽。小侃头歪歪裂裂,面如红布,可他还说没、没、没喝好。不是叫我说吗?
三年同窗,感情深深。有什么都愿和你们讲,英英最了解我,有嘴无心。
英英站起来了,快说,你找哪了?
就凭我那三寸不烂之舌,把那厂长经理侃得晕头转向。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留。小侃头说,你们猜最后,我选择了哪儿?全桌学友催他快说是啥单位。他老先生抄起一杯又一个咕咚咚,一伸脖子,一抹嘴。再看小侃头浑身都在冒火。他来句,一个没挑上!
嘿嘿,你侃头真会吹,是你没挑上人家,还是人家没挑上你?
快说!
保密。
保密?钻桌!
英英一边继续给他满酒,一边继续追问。
就在这会儿,菲菲跑到英英跟前,窃窃私语,快拿出来。大伙不知要拿什么,很奇怪。两桌学友围过一看,一下被惊住了。噢,英英还会写诗呢。不许看!原来是一首表达求职之情的词《卜算子·苦行》:
大梦惊我醒,
原是催我行。
已是业满求职日,
苦了我一程。
见门皆想进,
又怕无应声。
朝出夕归问明日,
何时近我情。
呱呱呱!棒棒棒!全场掌声,叫绝叫妙。
鼓掌声中少了一人。这才发现小侃头是清理肠胃中的东西去了。
没想到的是英英这首词把离校前的最后一次相聚推向高潮。
让我们再次举杯,为谋到职业的同学庆幸,为没谋到职业的同学能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干杯!英英慷慨激昂地祝福。
小侃头卸载回来,英英,英英,你别忘了,分离是为了更多的相聚。他醉嗡嗡地走过来冲着英英,掏出自己当初多想爱恋她的心里话。事到如今,她已是力力的了。但今天,他又感到一种酒后的满足,友谊倒是永恒的了。
让我也握着你的手,让我也看着你,在心中默许这短短的分离……小侃头心里在作着诗。
慢走!英英一声大喝,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六月底七月初,派遣证才能下来,听人事局说,如若在七月中旬找不到工作,毕业生档案全转交人才中心管理,还要交存档费。
听英英这么一说,谁不着急呀,没有一个再玩闹的了。
菲菲一拽英英的胳膊,幸亏你给我提个醒,要不然我还大松心哪。她的工作也没着落呢!
向东向西的公共汽车,带着他们美好的求职愿望鸣笛而去。这是一个令人依依惜别的时刻,再见吧,我们的同窗。
就在这一刹那,谁也没注意英英没有上车。不知她又有什么事,急冲冲地向学校走去。
英英!英英!你怎么没上车呀?她的男友力力见了一个劲儿的紧喊,但自己已经下不来车了,车在马路上疾驰着。
力力心想,是不是又生我的气,嗔怪我没能帮上她求职的忙了?
其实,英英这会想的是手包,想的是手包里夹着的那封昨天刚写完尚未发出去的给恋友力力的信。
这些天的求职难,再加上早晨操办学友相聚“望天楼”饭庄一事,怎么就忙得英英一时患起健忘症,交完毕业证工本费转身就走,把手包忘得那么死呢!崔老师还怪英英这孩子粗心大意,怎么连包都不要了,派人去喊已不见英英影了。就这样一顺手收进抽屉。管它里边有啥东西,反正她英英得来找。现在英英着急的,不是包里的十头二十块钱,着急的是怕老师看见这封信,才急匆匆直奔学校,连头都不顾回。可英英最着急的还是工作。这对她来说,是急中之急,重中之重。
英英来到学校找到崔老师,拿过手包一看,万无一失,原来啥样还啥样。心里一块石头才算落地。英英感谢过崔教师,走出办公室,向校园四外一打量,偌大个操场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这才独自躲到一个僻静凉爽的树底下,重新咀嚼信中的每一个字。
今天相聚在餐桌上,英英为什么说有山不靠–––独立。那还不是因为英英这些天求职无门,憋一肚子气,男友力力又束手无策一时帮不上忙,在英英眼里是个废物吗?这两样加起来,英英才拿出最大勇气写这封信,向力力发出警告。但为什么没当面交给他呢,是碍着同学多,不得机会,还是给力力留一手,以观后效呢?……
从这天起,英英变成了另一个人。对谁都表现出不远不近,不亲不疏,少言寡语,冷血一样。预感到形势的越来越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