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泻在海面上。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朝霞、山川、海面、巨轮、沙滩、城市的轮廓渐渐清晰。这是新世纪的第一个早晨。这美丽的东方海港正从容地跨越历史的门槛。

   海滩上，孩子们的身影成了宁谧图画中跃动的音符。一个孩子正抓起软软的海沙，放在“建设中的城市雕塑”上。另一个孩子用小棍子勾琢着“大厦、花园”的细节。在他们不远处的海水中，一个小女孩望着朝阳，轻声吟诵着一首上个世纪中亿万中国人熟悉的诗：“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东方嫣红听到这首诗，慢慢走向远处的礁石。深吸几口略带湿腥味的清新空气，她双臂轻舒，精神一振，美丽的面容在阳光映照下微微泛红。她，来自彩云之南，几个月前大学毕业选择了东海之滨的这座新兴工业城市。从小养成的早起习惯仍未改变，现在每天早晨她都要沿着海岸走走，到固定的一块礁石上读书，思考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学环境工程，是女孩子一个理想的职业；但一到工作岗位，她才知道：面对强大的工业污染集团们，梦想是多易被击得粉碎。

   那些本市的工业污染大户们，无论是老总还是技术人员，看到她都眼睛一亮，嘴型为“V”，露出笑容；可谈到正题，都眼睛一暗，嘴型为“/\”，满脸苦相。唉，人事分离，嫣红迷人的微笑快变成苦笑了。

   几个小时以前，新世纪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离这个城市几百公里的一个小镇上。面对新世纪，人们似乎比上个世纪末更加现实。高科技的突飞猛进、日新月异带给人们财富与真正的希冀。但历史不是一天跨越的，即便人们看到了转变的曙光，又怎样？世界各个角落的和平，贫穷、饥饿的治愈，绝症的攻克，生活空间恶化的解决，……哪一个难题不需要长时间的检验？

   嫣红成长于偏远山区，自小是在家庭重担的压迫下成长起来的。家里生活的主要来源就是种稻。集市离家二十几里山路，她和父母亲还有小弟要挑着谷子去卖。幼时的小学更远，每天５点起床，晚上９点才能到家。

   一个小女孩，在月光照耀的银灰色山脊上静静地走着。她心中很宁静，既不为作业着急，也不为夜色恐惧。那黑沉沉的夜幕，树林中猫头鹰的鸣叫都不能吓倒她。因为，她心中有一盏明灯：为了家，为了弟弟，一定要坚持下去！

   在大学里，嫣红勤工俭学，先当了两年家教。后又凭着对音乐天生的敏感与悟性，参加了校音乐协会。他主攻中西二琴：瑶琴和钢琴。走出校门时，她已经可以参加全市的演奏比赛了。

   红日渐高，嫣红一看表，已是7点了。难得的千年一次的节日，上午做些什么呢？吃过早饭，还是上网去吧。

   在刻苦磨砺中走到现在的嫣红，对社会时尚潮流与发展方向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上网，是高科技主要是计算机、通讯技术飞速发展的产物。它的出现不足为奇，其实，我们的祖先早在千年之前就有过将世界各地信息交互传递的渴求和幻想。只不过现在将梦想变为现实了。

   进入本市虚拟社区的一个聊天室，嫣红一看，大家聊的话题都是“你好？你多大？您哪里人？”居多，要不就是“你是俊男还是靓女？玩什么游戏？”等等。嫣红叹了口气，她期待的是这样的对话：

   你认为人类的生存环境会走向何方？

   显然，会变坏。

   为什么会变坏？您难道不相信人类的善良与力量？

   我相信。但人类首先表现的是自然属性，也就是作为动物的一面，然后才可能有伦理和良知。饮食男女，衣食住行，圣人都战胜不了自我，何况我等碌碌凡人？更何况没有什么圣人，更何况自身习惯的力量是如此巨大？历史车轮的惯性不是在20世纪很明显吗？同样的政治腐败现象几度在历史上重演，同样的归结于女人祸水；同样的弹劾，同样的军人政变？讲起来头头是道，做起来又是一套……

“小姐，请问你还上吗？不上我上了！”嫣红抬头一看，一张清秀的男人脸，双眼透出期待和渴望。原来，嫣红想着想着走神了。双手一不敲键盘，动鼠标，在繁忙的网吧里，可想她会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可惜是凝固的。这位等着网位的男士，显然慧眼识美人，很会抓机会。“噢，对不起。我还早呢！”嫣红抱歉一笑，很迷人。“没事，谢谢。”

嫣红的网名为“草意”。看着屏幕上的对话，难道又找不到有兴趣的话题和人吗？干脆访问网上图书馆和下载书屋吧！正要退出聊天室，屏幕上出现一排红字：“逸风”对“草意”说：万物有心，你真是悲天悯人。

好，真好。总算有人知道我取名的用意。而且单刀直入，少了寒暄客套。嫣红心中升起一点希望。她取名的原意就是以万物中最普遍不过的绿草的心态去看这个世界。试想，如果有人能怜及最易被宰割摧残的绿草之心之意，他不是有悲天悯人之心吗？而在世俗的现代人眼中，不过是童心和神经质罢了。

回答他！

“我有心爱万物，众人无心，又有什么用？”

    “说说你吧。逸风逸风，诗意得很。人生之逸何处求？”

    一排草绿色字出现，嫣红等待回答。

    “你既知万物有心，又怎知众人无心呢？人生天地，心随万物而长。天人本为一体，真人与大化同流。”

     “人生之逸不必求，因为它就在你心中。不知你读过《庄子》没有？混沌怎么死的？日凿一窍，七日而亡啊！”

    嫣红心想，不错，有见解，有品味。看看他对现实生活问题怎么看。

    “网络能网罗万物吗？”

    “网络再发展再完美，也只是个工具。捕鱼的网再好，还不是靠渔夫之力捕上鱼来！更何况怎样捕到鱼？捕什么鱼？怎样多捕？看天气，看水域？其中智慧渔网能知道吗？”

    “说得好。把握网络，也在于人。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谈谈爱情吧。”这回是“逸风”主动发问了。

    “爱情――我不想多谈。”嫣红显然在藏拙。大学里全系最优秀的女生最不优秀的就是爱情记录。一片空白？不，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自己心中的焦点却没有。只要想一想她艰难的生活与坚韧的个性，我们就不难理解她在这个每个女孩子都渴望的领域陷入的尴尬处境。”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給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会跟那个女孩子说我爱她。如果非要把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

    “怎么样，说得好吗？这是现在网上流行的“大话西游”的对白。是孙悟空也是至尊宝曾经的谎言也是真心的呐喊。有一点点感动吗？”

    “嗯……”

    “你既然这么有同情心，那对人类心灵深处的情感更不能视而不见！心，最神奇之处就在有爱。快说你的感觉呀！”

    “我不想说——我不感动！”

    “好！”

    接着往下说呀！

    这时候死机了。是“草意”还是“逸风”的？我不知道。总之是死机了。你上网的时候死机能肯定是你这端机子还是中间、终端服务器的问题呢？所以我们能做的就只是等待，静静的等待。

    “好了。”嫣红的第一句话让“逸风”很感动。没有现在很多女孩子有的那种夸张，因为沉着与宁静是嫣红固有的本色。对于嫣红，“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巨响于畔眼不转瞬”恐怕要改成“脸色为什么要变？土崩瓦解在地球历史上不过如我们的家常便饭一样。”

“眼睛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听的。”怎么样？要气死人了。

    可“逸风”没被气死，他要知道是这样，乐死了。他在凝视着“草意”的话：

    “假如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话，我会更感动。”

    “人是会变的，心也是会变的。正因为心会变，人才会变。

    ‘跨越了五百年，女孩眼中的神情，为什么仍是那么凄然欲绝？……‘我这辈子都不会走！’一个声音在用全部的生命说出来，‘我爱你！’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穿越过千年的时空。女孩惊喜万分，和他紧紧拥抱……他们都感觉一震，什么东西在离自己远去。 

     这消逝的便是一刻的心，爱情的真心。”

    “原来你看过！”

    “我没看过电影，但看过小说。我的问题是：一万年、一辈子的时刻有多久？！两心相悦能保持到老吗、这便是我说只争朝夕的原因。”

    “逸风”足足有五分钟没回话。显然，他在思索。

    “你下网了吗？对不起，我要先走了。下次再聊，如果有下次的话。”

    “再见，如果还能再次在网上相见的话。”

    走出网吧，正面是蔚蓝的海面。轻柔的海风吹来，嫣红的长发随之扬起。她忽然想起：那个问她网位的男子，很美，很美。

                                                         (未完待续to be continued)

                               （一）

                         （东方风来系列之一）

                                         2001.1.18-2001.1.27初稿

                                         2001.1.30 22:15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