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深处，一艘潜艇在缓缓潜行。它体驱庞大，可称得上“人工鲸鱼”了。尾桨轰鸣，运转卷起的气泡四散开来。

  艇舱内，副艇长江海诚正协同艇长徐还冰指挥操纵。“五度角下潜五十米，至三百六十米深！”江海诚低头看表，九点三十六分。虽然在艇上没有在陆地上那样对时间的直接感受，但严格的时间观念仍未改变。“快到海峡中线了，侦测室密切注意！”徐艇长冰冷的脸上透出淡然。虽然这只是例行巡逻，但核艇无闲时，九六演习危机仍不时萦绕在心头：

  当时就是这艘核艇，在离这一海域两百多海里的地方单独演练特种应急训练计划。被一架M国直升机用声纳探测到了，于是一场跟踪与反跟踪的游戏开始了。由于我方下潜深度不够，无法避开敌方声纳探测，这场无硝烟的技术战持续了足足两个钟头，最后我方出动战斗机护航M国直升机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侦测室发现R国潜艇，两艘！航向183、196，距离十五海里！”“继续监视！”江海诚看了一下表，9:50:39 。他想到：从R国最近的潜艇基地到这里的时间来推算，应不是一般的潜艇，因为它们的航速没这么快。难道是最新服役的两艘“执丸”号和“劲丸”号攻击潜艇?

  “侦测室发现M国潜艇一艘，航向156，距离十八海里！”“密切监视！”江海诚与徐还冰对视一眼，两人严峻的神情中都有一丝疑惑：R国潜艇是东海常客，虽有游戏但未真动过手；M国潜艇则是稀客了。而且同时出现，几率是很小的。但现在，再小的可能都成真了！

  “侦测室发现台湾导弹驱逐舰，东南方，航向329，距离五十千米！”真热闹！江海诚心中暗笑。徐还冰则想：二十二年来首次遇到这种三国两岸舰艇在一个海域出现的情况，盼望已久的战斗就在眼前！

  “台湾舰过海峡中线了没有？”“报告，以目前航速，195秒后斜角75度越过中线！”好啊，预谋已久的。“控制室，分别锁定四个目标：一三号，R国潜艇；五号，M国潜艇；二号，台湾驱逐舰！鱼雷室，打开一二三五号外门！”徐还冰下令完毕，轻轻捏了捏对讲器，这是他的习惯，然后放下。

  “侦测室监测到R国一号目标鱼雷发射，一发，航向160，距离8490公尺！”“侦测室监测到R国二号目标鱼雷发射，两发，航向137，距离8350公尺！”“侦测室监测到M国目标鱼雷发射，一发，航向185，距离6950公尺！”“准备反制导弹三发！”

  徐还冰拿出一根雪茄烟，刁在嘴上。又递一根给江海诚。“谢谢，我不吸烟!”徐还冰这包烟是到美国访问时一位海军舰艇编队司令送的。他只有在万分紧张的时刻才会抽，这只是第二回。第一回是在过极险峻的太平洋中心海沟时。他自然知道江海诚不抽烟，但一是同此关键时刻的心意使然；二是共事多年，这违反海军舰艇条例的行为能为极为严格执法的江海诚默许，心中仍很感激。

  “侦测室报告：台湾舰越过海峡中线！航向未变！”

  “侦测室报告：M国鱼雷，一枚，航向185，距离3390公尺，高速接近中!”

  “侦测室报告：R国鱼雷，三枚，航向128，距离5520公尺，高速接近中！”

  江海诚心想：如此远的发射距离，显然不是显示实力，而是惧怕我国潜艇的近距格斗性能。哼，可惜我们早料到了对手会有这么一手！

  “可以还击了吗？”江海诚问道。“再等一等！”徐还冰答道。在时机的把握上，徐还冰的经验要丰富的多。

  “侦测室报告：M国鱼雷，航向105，距离1150公尺，高速接近中！”

  “侦测室报告：台湾舰航向355，距离10千米！”

  “侦测室报告：R国鱼雷，三枚，航向113，距离2850公尺，高速接近中！”

  “1、2、3、5号鱼雷发射！”

  “三发反制导弹发射！”

  “侦测室报告：M国鱼雷，航向090，距离600公尺，高速接近中！”

  “舵手注意：准备转向！”

  “侦测室报告：M国鱼雷，航向090，距离360公尺，高速接近中！”

  “急速下潜！舵手：全速右转！”

  “再发一枚反制导弹！”

  “侦测室报告：M国鱼雷，直追反制导弹！”

  “侦测室报告：R国鱼雷，三枚，航向097，距离750公尺，直追反制导弹！”

  “OK！”两位艇长击掌祝贺。“侦测室，报告三目标鱼雷锁定情况！”

  “R国一号潜艇目标航向未变183，锁定准确，距离500公尺！”

  “R国二号潜艇目标急速左转，航向095，锁定准确，距离570公尺！

  “M国潜艇转向加速逃逸，航向075，距离690公尺！”

  艇舱内极为宁静。江海诚凝神看表：十点二十五分。徐还冰直视前方，面色冷峻。

  “声纳测定东南方发出巨大声响！台湾舰已被击中！”

  “R国潜艇一号被击中中部爆炸！R国二号潜艇逃逸，航向080！距离35海里！”

  “立即电告18海域338艇、627舰予以拦截！”

  “M国潜艇已被击中头部爆炸！”

   舱内一片欢腾！艇员们的掌声和喝彩声经久不息！

  “除值班人员外，所有人员回休息室休息庆祝！”徐还冰轻松地扔下对讲器。

   休息室内，许多艇员的兴奋心情还未平息，他们在谈论着刚刚的战斗和各种消息，还有些人期待着未来的回岸度假。江海诚慢慢躺倒在床上，想睡却又睡不着。他闭上眼，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美丽少女的身影。她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上岸度假时在网吧看到的一个女孩。虽然他已过三十，但看起来很年轻，一般人绝想不到他是海军核潜艇的副艇长。海上的生活使他成熟得很早，但即便如此，他问网位时东方嫣红的转脸一看仍使他怦然心动。确实，东方嫣红的气质容貌与他多少次梦中情人的想像完全符合。但，即便认识了又能怎样？他有幸福的家庭生活，有温柔贤淑的妻子和可爱的三岁小女儿。这种一见钟情的感觉看来只能留在心底了。他耳边传来的是同事们的对话：

  “R国刚刚被M国的核潜艇撞沉了渔船，关系正僵，怎么会携手闯到我们的海域来呢？真是让人费解！？”

  “人家在对付我们这点战略上是完全一致的，一次偶然事件算什么？何况总统都道了歉。”

  “你们俩研究人家的心理干什么？还是摆摆龙门阵，说说各自家乡的趣事、小吃，或者上岸听到的新鲜事吧！”

  “我倒是在回家的电视节目中看到了一个感人的老英雄的故事。”

  “快说说看。”

  “他真是无名英雄。六十年代第一次登珠峰的时候，他也是队员之一。登到八千七百米高度时，由于氧气不够所有队员登顶，必须有一个人做出牺牲。他主动提出自己留下，并把氧气瓶让给队友。其他人自然过意不去，但他说，我的体质好，没氧气也能坚持，让登山技术好的上吧！其他人拗不过他，只好留下他一个人。在没有氧气的生命危险下，他坚持到所有队员登顶成功返回。登顶的队员自然为中国人赢得了登上自己的世界最高峰的尊严，获得了党和国家的荣誉；而他，既未扬名，也没有升迁。他在西藏干登山事业多年，救过很多人。后来岁数大了，不适合干了，转业回到老家哈尔滨。他隐瞒了自己的经历，随遇而安，没向组织上提什么要求。在电机厂工作了许多年，搞过防震，修过下水道。后来退休了。这两年，厂子不行了，退休金发不出来，子女们又都下了岗，现在正为生计奔忙！电视台做节目的时候采访他，安排他和一个救过的老友相见。两位老人涕泪纵横之间，主持人问他一个问题：‘您经历过这么多人和事，您觉得人与人相处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他说什么？”

  “别卖关子，快说！”

  “他说：‘是感情。’”

  舱内突然很寂静，原来几堆聊天的人都在听到这个故事的过程中停下了话题，耐心的听。听到这句话，大家都一时无言。

  过了许久，有人问到：“这位老英雄叫什么名字？”

  讲故事的人说：“真该死！电视里说了几次，我居然忘了。”

  有人说：“他能算英雄吗？”

  当即有人反驳：“他为什么不能算英雄？难道非要壮烈牺牲、有惊人伟业才算英雄？”

  一有争论，控制室主任郑明远就说：“别争了，这样争也出不了一个结果。英雄生活中大家常议论，可确切的意思还真没想过。我们听听副艇长的吧。”全艇人都知道，江海诚学历最高，学识也最渊博。

  江海诚说：“字典上解释英雄，是才能、智慧、勇气卓绝，能领导大家

激励大众精神，去夺取胜利的人。如果以这个标准论，这位老人自然不完全符合。但英雄是时代赋予的。它的含义也将随时代变化不断更新。我的理解：能超越自己的人，能领导时代进步潮流的人，有自我牺牲精神的人，能为国家、百姓、人类共同的长远利益不懈奋斗的人，都是真正的英雄。无论他贫富贵贱，无论他身在何处，更无论他地位与成就大小。在英雄身上，我们看到最本质的共同点，是作为人的精神。也就是一股子气，一股子人间浩然正气！他们所散发出的人的光辉，正是我们人类所共同渴求、共同期待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看到身残志坚的人，充满同情；看到与恶劣环境抗争的人，深深敬佩；看到挺身而出的人，若坐视不理，心中就有内疚；看到坚韧不拔为理想奋斗的人，就相信他的承诺！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蕴含着这种英雄气，我们所要做的，不过是把本来有的发挥出来罢了。因此，这位老人是真的英雄！我们都该学习的英雄！大家大可根据自己的经历与哲学，树立一个英雄的标准；想一想，身边都有哪些真的英雄！？”

  江海诚于是想到：“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海军，还不够强大。面对海上邻国的挑衅与资源的争夺，面对世界海上强国，中国的几百万平方公里的领海，正需要千千万万这样的无名英雄去守卫！”

  一时间大家都在想：“什么人才算真的英雄？！”

                                    （未完待续 to be continued）

               东方风来系列之二

                                  2001.2.26晚初稿

                                  2001.3.3晚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