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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岜沙最后一个火枪手(3)
  • 作者: 三月楚歌 日期:2014/4/5 21:54:53 阅读:1064 次 [大 中 小]
  • 第三章

    五年后,岜沙因为一位摄影师的作品突然名扬中外。一时之间,岜沙成为中外旅行者心驰神往的原生态旅游圣地。作为村长,陈家阿爹来省城参加旅游开发的研讨会,想起了杨小龙。杨小龙没什么亲人,他作为岜沙的父母官,去看一看是应该的。于是到牢改基地看望杨小龙。

    五年来,杨小龙早晚盼着早些出狱,回到岜沙,回到他心爱的姑娘身边。

    他遵守纪律,努力工作,努力学习,监狱已经在为他减刑的事情考虑了。

    狱中逢故知唏嘘良多,他问陈家阿爹:“阿莎,她还好吗?”

    陈家阿爹看了杨小龙一眼,虽不情愿,但还是告诉他实情:“还好,只是,结婚后,巴虎这孩子像变了个人一样,对她不太好,阿莎虽然是委屈了点,但有阿德老爹照顾,你就放心吧。”

    这个消息犹如晴空霹雳,一下子把杨小龙给击倒了。跟他青梅竹马,跟他两小无猜,跟他山盟海誓,说好了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姑娘嫁给了别人。月亮被乌云遮挡了,太阳被雨水淋湿了,他美丽的锦鸡啊,飞走了。杨小龙觉得,这是比坐牢更让他难受的末日与沉重,心像被刀割一样疼痛。

     

    陈家阿爹说得没错。巴虎娶了阿莎后,阿娥姑娘报复似的,两个月后也嫁给了另一个男人。而且阿娥姑娘也怀了巴虎的孩子,这是很多人始料未及的。更阴差阳错的是,当阿莎把孩子生下来后,可畏的人言,一次又一次往巴虎的伤口上撒盐,说孩子是野种,不是巴虎亲生的。

    更可气的是,巴虎的孩子,在另一个男人家中,作为别人的儿子降生了。

    阿莎生下来的小姑娘,原本取了名叫阿依,但很多人却叫她小龙女。

    这孩子在会说话后,又特别喜欢小龙女这个名字,一叫她就应。

    巴虎垂头丧气,这怨气不能撒向旁人,便只能撒向阿莎、阿德老爹和阿依。

    巴虎爱上喝酒,喜欢上了游手好闲和赌博。一不顺心,就朝孩子和阿莎发火。阿德老爹稍微说两句公道话,便被喝斥:“关你哪样事,我今天的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那该死的好心造成的。”

    在很多旅行者来到岜沙后,巴虎见了更多的世面。他常常和外面的旅行者们泡在一起,外面新奇的花花世界,让他向往不已。巴虎不再是当初那个岜沙的好少年,他成了一个是是非非的无业者。人活着为了什么,反正几十年后,大家都要死。就两个字,痛快。

    这是他从一个叫黑哥的游客那里学来的,并成为他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巴虎俨然一副江湖大哥的模样,常聚着那些十六七岁的少年打牌,打架。

     

    当然,关于小龙女的事情,陈家阿爹没有给他讲,更不会说小龙女就是他的孩子。但光是阿莎已嫁作他人妇这样的消息,足以让这个高墙内日思夜想的情人彻底崩溃。在岜沙,他的亲人们都亡故了,只有阿莎,是他唯一的寄托。他奉为太阳一样的姑娘,已为他人妻。他的太阳没有了,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变得黑暗了,他觉得自己的生命没有意义了,他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跟他作对。

    在那个傍晚,一个狱友捉弄了他一下,平时习惯忍气吞声的杨小龙二话不说,突然暴跳起来,把那人逼到墙角,揪住头部就往死里打,打得脸上青一块肿一块,流着血,鼻骨都打碎了。

    如果不是旁边的狱友看苗头不对及时拉住了,那位惹恼他的狱友非被打死不可。

    杨小龙因为打架伤人,被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

    他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像一块石头。

    最后他在禁闭室里昏迷过去。

    当他醒过来时,已经在医务室的床上输液了。

    后来,他被加了两年的刑。

    在监狱里一晃就是九个春秋。

    巴虎,在岜沙生活得越来越不靠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岜沙人眼中,成了一个不务正业,不值得信赖,不知廉耻,见利忘义,毫无道德感的人。两年前,巴虎还伙同外地人,以介绍到外面打工为借口,把岜沙的好几个姑娘卖到外地给别人当老婆。这件事岜沙人都知道,但谁也没有证据,谁也不敢乱说。

    也是两年前,阿莎突然死了,说是得了急病,具体原因岜沙没有人知道。

     

    杨小龙回来了。看着岜沙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对于家乡的变化,他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变化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回到岜沙,杨小龙一点归心似箭的感觉都没有,相反更多的是忐忑,感到一种扑面而来的措手不及,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

    走出火车站,两边排队站满了很多统一服装的学生,一个个兴奋不已,打着腰鼓,鼓着掌,还有很多从县里请来的花灯队,舞狮队,喇叭,锣鼓,彩扇,鞭炮,笑脸,热烈欢迎全国各地的旅客乘坐第一列驶往岜沙的列车来到岜沙,杨小龙低着头,随着人流涌出来。

    出站后,杨小龙漫无目的地走在丙妹镇的街上,东瞧瞧,西看看。两位时髦的女孩子笑着跑过来,对他说:“大哥,你好,想麻烦你给我们拍张照片嘛!”他笑笑,接过相机。

    那两个女孩子拉着一个穿得一身火树银花的苗族姑娘合影。

    杨小龙喊:“一二三。”

    三个女孩子说:“茄子。”

    杨小龙觉得,这苗族姑娘怎么那么漂亮。身材高挑,像一株美人蕉;鹅蛋一样的脸庞,从里面透出阳光的味道来;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会笑,会说话,逸出一股来自山泉的水气味。

    杨小龙拍完,把相机还给姑娘们。

    穿着苗族衣服的姑娘问:“大哥,你是来岜沙旅游的吗?”

    杨小龙不知道怎么回答,愣了一下,说:“嗯。”

    姑娘说:“那,你熟悉这儿吗?”

    杨小龙说:“还可以。”

    姑娘很热心地说:“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向导?”

    杨小龙淡淡地说:“不了,谢谢,我就想走走。”

    姑娘说:“那好吧,希望你在岜沙过得愉快。”

    杨小龙说了声谢谢后,继续往前走。

    在一面灰白色的墙上,杨小龙看到一张通缉令。无所事事,又出于好奇,他上前去看了一下。通缉令上面有一张彩色的图片,图片上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浓眉,大方脸,留着小胡子,样子很剽悍,他注意到,通缉犯的右眼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爬着一条红色的蚯蚓。

    上面写道:张铁汉,男,四十岁上下,四川南充人氏,二零零九年三月,因冲突杀死五人,重伤一人后逃逸在外。犯罪嫌疑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操四川口音,会说普通话。若有提供线索破案者,一次性奖励人民币十万元;若协助公安机关现场抓获者,奖励人民币二十万元。

    下面是联系人和联系电话,通缉令上还注明,知道相关线索者,也可以到当地公安局或派出所报案。通辑令粘贴得比较马虎,已经被风吹开了一半,似乎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杨小龙顺手撕了下来,他想可以拿到前面不远的石凳子上垫着坐一会。

    当杨小龙到石凳子上坐下来的时候,他发现在他不远处,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似曾相识,但他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那乞丐穿着一身厚重而污秽的棉袄,头发几乎快披肩了,留着大胡子。他原本自己躺在地上休息,见杨小龙注意他,便抬脸上来与杨小龙对视了一眼。他脸上花得只见两只眼睛在滴溜溜地转动,看上去像只可爱的大猴子,显得单纯而无辜。

    杨小龙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他突然想到自己屁股下面坐着的通缉令。

    杨小龙把通缉令从屁股下面抽出来,对照看了一下,眼神,还有左脸上那条蚯蚓一样的疤痕让杨小龙不觉心里吃了一惊,难道自己对面的这个乞丐,就是全国通缉的杀人犯?

    他又看了两眼,那乞丐想是见到了他手里的通缉令,先是试探地站起来,然后拔腿就跑。

    乞丐不跑还好,一跑就让杨小龙十分确信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杨小龙也不喊,就朝乞丐追去。乞丐跑出大街,往山上跑去。杨小龙一路追,为什么追,可能他当时也没有想好,反正是通缉犯,追就对了。乞丐跑得飞快,杨小龙也跑得飞快。

    穿过几栋房,绕了几个梯田坎,然后穿过树林子,直接跑上山头。

    那乞丐想必是不太熟悉地形,只知道哪儿是山往哪儿跑,不一会儿,就跑到了山头。

    乞丐累得气喘吁吁,杨小龙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突然,乞丐停住了,原来在他的面前是万丈悬崖,已无去路。与乞丐相距两丈余,杨小龙也停下来。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他不敢直接冲上去,万一乞丐狗急跳墙和他拼命就不好办了。

    乞丐转过身来,说:“你站住,不要过来,你追我干什么?”

    杨小龙一边平缓呼吸,一边指着手里的通缉令,说:“这上面的人,是不是你?”

    乞丐自知抵赖不过,说:“是,你想怎么样,想抓我去领赏吗,我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杨小龙摇摇手,说:“你别误会,我不是要抓你。”

    乞丐不信,说:“你不想抓我,那你追我干什么?”

    杨小龙说:“我只是想和你谈谈,我也是个牢改犯,今天才刑满放出来的。”

    乞丐听杨小龙这么一说,觉得诧异,半信半疑,看他一副虎相,还留着头皮青光的短发,以为是个当兵的呢,没想到原来是个牢改犯,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杨小龙说:“就凭我这头发,就凭,你等等。”杨小龙把自己牢犯释放的证明拿出来。

    乞丐远远地看了一下,说:“那又怎么样?”

    杨小龙说:“这说明我并没有骗你,我真不是要抓你。”

    乞丐说:“你既然不是要抓我,那你走吧,不要再追了,追上了我大不了和你拼命。看你的样子还不一定拼得过我,我反正就是全国通缉的杀人犯,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对我来说都一样。”

    杨小说:“我知道,我根本就没打算要抓你,我就是想和你谈谈。”

    乞丐说:“我是通缉犯,你是牢犯犯,没有什么好谈的。”

    杨小龙说:“我就是想和你谈谈,想和你商量,如果你乐意,就谈,不乐意,那我就走。”

    杨小龙一直在强调他想和乞丐谈。乞丐没有说话,杨小龙转身就走。

    杨小龙走了几步,乞丐迟疑了一下,叫道:“你等等。”

    杨小龙转过身来,他知道这乞丐一定会叫住他。

    “你到底想谈什么?”乞丐问。

    杨小龙说:“我想和你谈谈你,谈谈你的家人。”

    乞丐有些疑惑:“谈我,还有我的家人?这有什么好谈的!”

    杨小龙肯定地说道:“是的,就谈你,还有你的家人。”

    乞丐说:“那谈什么?你说吧。”

    杨小龙说:“你就先不用说了,你有家人吗?有父母,有妻子,有女子吗?”

    乞丐愣了一下,说:“有,我有老婆,还有个十三岁的儿子和一个在北京读书的姑娘。”

    杨小龙说:“那,你肯定希望你的家人过得好一些吧。”

    乞丐说:“废话,谁不是这样想的。不这样想,我也不会成通缉犯。”

    杨小龙说:“那我们再来说说你,你杀了人,成了全国通缉犯。”

    乞丐一听,就来气:“那是他们该死!”

    杨小龙说:“他们为什么该死?”

    乞丐哼地冷笑了一下:“他们就是该死!”

    杨小龙问:“为什么?”

    乞丐看了杨小龙一眼,若有所思,说:“我在南充老家开挖掘机,和一个工程谈好了,我负责挖,承包下来,二十万的挖掘费。为了这个,我还借了十万块钱的款。但是工程挖完了,他们却赖着不给钱了。然后我就把挖掘机开进场去,把挖好的又重新填平。他们不给我钱不说,反而以耽误工程为由,报案让公安局把我抓去拘留了半个多月,钱还是一分都没得到。二十万块钱虽然不多,但那是我劳动所得。何况,那时候我老婆又病了,急着用钱去医院救命。我去找他们讲理,他们说这个工程是国家的,我不能因为个人私事影响了国家的建设,还说我再闹事,就把我再抓起来。”

    乞丐说的时候,眼睛似乎一下子注满了怒火。

    杨小龙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比自己还冤屈的人。

    乞丐继续说:“这个世界是不讲道理的,既然不讲道理,我也是贱命一条。有一天,我再去讨要钱的时候,还被他们叫人打了一顿。我一气之下,就想到杀人。当天晚上,管理工程的那几个人,在一家酒店喝酒,当时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我准备了杀猪刀,上前去问他们到底给还是不给。他们说,没钱。我问他们真不给还是假不给,他们说没钱。”

    乞丐似乎陷入了回忆,顿了顿,继续说:“我当时很生气,没钱你们还在这里吃喝。那桌上摆的,就是好几瓶茅台,一瓶茅台的价格,就好几千块,简直是欺人太甚。这样的垃圾留着,是祸害社会,我把刀拿了出来。他们有的怕了,有的不怕,说难不成你还想抢啊,还是杀人怎么的?”

    乞丐冷笑了一下,脸上升腾起一股冷冷的杀气,说:“杀人,你说如果一个人被逼到绝路了,又不想自杀,那就只能杀人了。我当时怒火攻心,别说是杀那几个畜牲了,就算再杀几百个几千个,我也不解气。看着他们那副我就是王法的嘴脸,我忍不住了,抽刀就砍过去。估计他们以为我不敢真砍,居然没有闪躲,一刀直接把一个人的胳膊劈了下来。血一下子像水龙头一样洒出来。”

    杨小龙听傻了,他根本没想到,乞丐竟然是这样犯下人命案子的。

    乞丐继续说:“被砍的人一下子倒在地上,其他几个被吓傻了。刀见了血,我一下子也像疯了似的,杀一个是杀,多杀几个也是杀,提刀又朝那几个砍去。因为这是包房,进房前我把门给关了,他们一时也跑不了。我挥刀就砍,不一会儿又砍倒了一个。最后一个跪倒在地上,说求求你了,不要再杀人了,你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给你钱,明天就给。”

    乞丐冷笑了起来,似乎虽然杀了人,依然不解恨,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如果现在让他重新再选择一次,他肯定还是选择杀。乞丐说:“我知道,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但是可以解决畜牲,解决这些社会的败类,解决掉这些活着挡地球的人渣。我知道我杀了人,难逃法律的制裁,终归不过是一死,一不做二不休,一刀就朝跪着的那个人砍去,他的脑袋像西瓜一样裂开来。里面的四个人全部倒下了,地上积起了一层稠粘的血。这时,我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像是来了很多人。我扔下刀,打开门就跑,也没有谁敢拦我。”

    乞丐说得痛快淋漓,似乎这是他这一生中最过瘾的事情。

    杨小龙听完,他发现自己非常同情那乞丐。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如果生活幸福,社会公平,权利得到保证,谁愿意去杀人。杀人者,大都是一些被逼无奈的人。

    杨小龙不知道该说什么,感叹一声,说:“老哥,你也是可怜人,你走吧。”

    乞丐被他的举动愣住了,叫:“你不是想和我谈吗,不谈了?”

    杨小龙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不谈了,换作是我,我也会杀人的。”

    乞丐笑了起来,说:“你这人还真有意思,你说吧,我很长时间都没和人说过话了。”

    杨小龙突感悲伤,说:“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什么都不想谈了。”

    乞丐有些奇怪,问:“那你原来想谈什么?”

    杨小龙说:“我原本打算和你做一笔交易,但听你说完之后,现在不想做了。”

    乞丐说:“什么交易,你不妨说来听听,反正我已经不想再这样躲躲藏藏了。”

    杨小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老哥,不用说你也知道,到处都贴满了你的通缉令,提供线索抓你,奖十万,直接抓住,奖二十万。你这样逃一辈子也不是个办法,早晚都会被抓,我想你家里有老婆孩子,不如我们俩合作,我把你送去派出所,奖励的钱,送一部分给你的家人,这也算是对家人一个好的安排,你也可以放心。另一部分,我想占个小便宜。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杀人是事出有因,是我可能也会杀人的,所以不忍心抓你了。”

    乞丐听杨小龙说完,沉吟了一下,说:“我觉得你这个主意不错。”

    杨小龙诧异道:“可是,你如果被抓了,不是死刑,也是无期,这一辈子没希望了。”

    乞丐说:“我这样逃着,人不人,鬼不鬼,跟死没什么两样,被抓了可能倒安心。”

    杨小龙问道:“你愿意被抓?”

    乞丐说:“如果都像你说的,你又说话算数,我没有理由不愿意,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杨小龙感叹一声:“算了吧,你还是走吧,逃还有逃脱的可能。”

    乞丐突然说:“你抓我吧,但你要说话算数。”

    杨小龙说:“说话算数,那是肯定的。我可以对天发誓,图也不图像你这样的人的便宜。”

    乞丐说:“那你打算怎样分配这些奖金,对半怎么样,你把一半送给我的家人?”

    杨小龙说:“说全送不现实,我也想赚点,如果真是这样,我会把十五万送给你的家人。”

    乞丐说:“你真说话算数,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去公安局。”

    杨小龙若有所思,说:“等等,要不这样,我出狱认识的第一个人是你,也算是缘分,这样吧,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些酒菜来,我们喝两杯,顺便给你找两件干净的衣服换上。你这个样子去投案,也不太好。我大概去一个小时左右,你也可以好好想一想,如果你不愿意就自己逃走,如果你愿意,就在这里等我,我们吃了东西,喝了酒之后,再送你去公安局。”

    乞丐沉思了一下,说:“好。”

    杨小龙离开乞丐往镇上走去。刚出狱,他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尽量讨价还价买了身干净的衣服,又买了些烟酒,大包小包地提着往山上走去。那乞丐竟也不跑,还等在原地。

    乞丐已经把脸洗干净了,样貌堂堂,一看就是一位性情的汉子。

    杨小龙一边把东西放在地上,一边说:“我以为你走了,没想到你还在。”

    乞丐说:“跑这么久,我也不想跑了,你这个主意很不错,至少还给家里留点好处。对了,你有没有剃须刀,借我用一下,逃跑出来就没刮过胡子,都快不成人样了。”

    杨小龙说:“这个我早就想到了,还买了剪刀,一会把你的头发也剪一下,我们是去自首的,堂堂正正的去,这样可能会从轻发落,也不至于真把你往死里送,那怎么我也不干。”

    乞丐说:“你可真有心,好意我领了,反正杀他们那天起,我就没打算活了。”

    乞丐拿了剪刀,自己把胡子和头发剪了,一边问:“对了,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杨小龙说:“我叫杨小龙,你叫我小龙,或者阿龙都可以。”

    乞丐说:“我叫张铁汉,叫我老张,或者铁汉都行。对了,你是因为什么去坐牢的?”

    杨小龙把自己打死偷马贼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张铁汉感叹道:“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好人不一定得到好报。也许国家政策是好的,但下面混帐的人太多了!不过,都过去了,你也还年轻。对了,兄弟,你现在出来了,有什么打算?”

    杨小龙说:“没什么打算,反正我也没什么亲人,总不是想办法找点事做,混口饭吃。”

    张铁汉说:“你看,我剪得怎么样,你给我修理一下。”

    杨小龙一看,张铁汉把自己的胡子和头发剪得乱七八糟的。虽然短了,但就像狗啃过的一样,这里凸一撮,那是凹一块。杨小龙笑了起来,说:“还是我给你剪吧,我们岜沙人,很多都会自己剪头发。很多人剪头发还不用剪刀,直接用镰刀,那手艺简直就是一门绝活。”

    把头发剪了,张铁汉到溪水边洗了一下,换上杨小龙给他买的衣服,还挺合身。

    他满意地对杨小龙说:“这衣服和裤子,还有这鞋子都不错,但有一点不行。”

    杨小龙说:“哪一点不行?”

    张铁汉说:“你没有买内裤。”

    张铁汉一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杨小龙说:“要不我一会再去给你买。”

    张铁汉豪爽道:“不必了,这样穿着凉快。”

    两人席地而坐,敞开了吃喝一番。吃饱喝足后,张铁汉站起来,说:“兄弟,走吧,送我去公安局自首。”这时候,杨小龙突然犹豫了,说:“大哥,要不我们还是不去了吧。”

    铁汉说:“我看你也是个爽直的人,为什么现在倒忸怩起来了,去监狱也不是什么坏事,逃亡这么长时间,这是我过得最愉快的一天。我也希望睡个安稳觉,哪怕只是一晚。”

    杨小龙沉默了一会,说:“那,好吧。”

    杨小龙从自己的包里把帽子拿出来,说:“你戴上这个。”

     

    两人来到派出所门口,杨小龙对张铁汉说:“你在这里等,我先进去。”张铁汉把帽子压得很低,尽量不让人看清他的脸。杨小龙走进派出所大厅,值班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警。因为无事可做,女警正伏在桌上看小说,他轻轻地敲了一下玻璃,女警抬头来,说:“是你啊。”

    杨小龙这才注意到,这不就是刚刚他给照相的那个穿着满身银装的苗族姑娘吗,怎么一会功夫,就成了派出所的民警了。杨小龙正感纳闷,女警说:“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杨小龙有些窘迫,急忙拿手上的通缉令给女警看:说,“这上面写的,应该是真的吧!”

    女警看了一下,说:“是真的啊,你没看到上面有公安部的大印吗,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杨小龙说:“那上面的悬赏奖金什么时候能领?”

    这个问题,他不能不关心,跟张铁汉说好了,如果到时候公安局不兑现,他拿什么去给张铁汉的家人,失信于人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哪怕面对一个可能不会追究他的死囚。

    女警看了杨小龙一眼,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人怎么还没抓到犯人就想着领赏了,也没往深处想,便回答他:“两三天,也可能个把多星期,咦,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杨小龙呵呵地笑,说:“没什么,我看上面说奖金那么多钱,就想问是不是真的。”

    女警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病,这种问题也问,但一看杨小龙相貌堂堂,还有几分憨厚,没看出什么问题,便说:“当然是真的了,这样的要犯如果落网了,国家是要向社会公布的,既然公布了,上面的悬赏肯定要兑现,不然社会也会议论纷纷,以后谁还相信国家!”

    杨小龙想,也是,既然都是公开的,国家总不会耍赖吧。

    杨小龙犹豫了一下,说:“我说服了这个人,他已经答应我要来自首。”

    女警被杨小龙的话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杨小龙重复一遍:“我遇到通缉令上的这个人,我说服了他,我可以带他来自首。”

    女警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杨小龙,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问:“你说的是真的?”

    杨小龙肯定地回答:“当然是真的。”

    从杨小龙的神态到回答,似乎找不到什么值得怀疑的蛛丝马迹。

    女警为保险起见,再问一次:“这种事情不能开玩笑,要负法律责任的。”

    杨小龙说:“当然,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带他来自首。”

    女警站起来,有些不安地说:“那,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先向我们所长汇报。”

    杨小龙说:“好。”

    女警往里走去,过了一分钟左右,三个男警察跟着出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位,年纪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皮胖黝黑,很敦实,已经长起了壮观的啤酒肚,他常常抚着自己的肚皮说:“你们懂什么,这不叫胖,这叫有肚量,男人要没有点肚量,能叫男人吗?”他便是派出所的所长王稼。

    另外两个年轻人,都二十出头的模样,左边一个相对瘦小,但看上去颇为精明,他叫孙世杰,喜欢舞枪弄棍;另外一个看上去十分强壮,像头牛,他叫赵虎。这四个人,是派出所所有的成员。小镇一年到头相安无事,他们的日子也就轻描淡写,偶尔,孙世杰和赵虎,还打扮成岜沙的少年,到寨口去朝天放放空枪,充当岜沙枪手,欢迎八方来客。

    美丽的女警,叫鲁婧,去年才从警校毕业的大学生。小镇安居乐业,派出所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发生,民警打成一片。鲁婧还加入了岜沙的表演队,平时穿些漂亮的民族服饰,像一位美丽的苗族姑娘那样,笑容甜美的她,特别招人喜欢。就连派出所的两个年轻小伙,孙世杰和赵虎,都打心眼里喜欢。王稼常说,你们两个要是都没能保住鲁婧,算是白当警察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们派出所的同志可不能让肥水流了外人田,自家穷打光棍。

    不过两个小伙子面对鲁婧的光彩照人,有些畏首畏尾,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

    王稼所长来到杨小龙的跟前,表情严肃地问:“你好,我是派出所的所长王稼,听说,你知道通缉犯在哪儿?”

    杨小龙说:“嗯,我知道。”

    王稼说:“这事不能当儿戏,你不会搞错?”

    杨小龙肯定地回答:“不会。”

    王稼说:“那你前面带路,孙世杰,赵虎,准备一下。”

    后面的两个年轻人“哦”地应了一声。

    杨小龙说:“不,不用,没这个必要。”

    王稼感到诧异,说:“为什么?这可是全国通缉要犯。”

    杨小龙说:“真的不用,我把他带过来就行了。”

    后面的赵虎显得有些怀疑,说:“你?那可是杀人犯。”

    王稼看着杨小龙,看他到底有什么要说的,杨小龙说:“我说服了他。”

    王稼说:“你怎么说服了他?那行,先不说这个,人在哪个地方?”

    杨小龙打量了四个警察,他们似乎都在摩拳擦掌,说:“你们在这里不动,我自己去把他带到派出所来。但是,他希望算是自首,在判刑的时候,考虑从轻,所长你看行不行?

    王稼沉吟了一会,说:“可以,你快去带人吧。”

    杨小龙得了答复,出门来,发现张铁汉不见了。

    杨小龙四处张望:“人呢?”

    派出所的四个人都出来了,赵虎问:“人呢?”

    王稼也问:“那人呢?”

    杨小龙说:“刚才说好了,他在门口等呢,现在怎么不见了?”

    杨小龙心下犯嘀咕,这张铁汉不会是害怕逃跑了吧!

    王稼看不到人犯,严厉道:“你谎报案情,可是要负法律责的!”

    鲁婧觉得杨小龙人不错,应该不会说谎,十有八九是那嫌疑犯临阵逃跑了,忙说:“所长,我想他们肯定是先说好了,但是那疑犯到了派出所,害怕就逃跑了。”

    王稼说:“虽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遇到犯人,要不就应该悄悄报警,要不就直接送到派出所来,还商量什么,犯人能商量那还是犯人吗?这样做,是不可取的。”

    王稼的普通话说得十分糟糕,杨小龙刚从监狱里出来,一时也忘了说家乡话。

    正当王稼对杨小龙一番教训时,张铁汉从派出所的侧门走了出来:“我没有跑。”

    一听到张铁汉的声音,孙世杰和赵虎,立马像两条警觉的警犬一样扑过去,将张铁汉反手擒住,两条大汉,直把张铁汉压得快趴到地上去,害怕张铁汉反抗似的。

    杨小龙急忙上前解围,说:“警察,警察,用不着这样,他是来自首的。”

    鲁婧说:“是啊,所长,他是来自首的。”

    王稼示意他们松开,让张铁汉立起身来。

    王稼说:“你就是通缉令上的张铁汉?”

    张铁汉说:“是。”

    王稼说:“刚才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张铁汉说:“我去上了个厕所。”

    王稼说:“你为什么要来自守?”

    张铁汉说:“我是被这位同志说服了。”

    王稼说:“怎么说服的?”

    张铁汉说:“他告诉我,与其这么逃着,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不如堂堂正正地把责任担下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来自首可能还能争取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鲁婧打量了一下杨小龙,心想:“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憨不溜秋的家伙,还真有一套。”

     

    抓到张铁汉,孙世杰和赵虎兴奋不已。把张铁汉安排到一个房间里,他们内部开了一个会。孙世杰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说:“所长,这次我们发达了,轰动全国的通缉犯在我们所落网,这肯定是大功一件。”赵虎也说:“所长,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可能你要升迁了。”

    王稼心里其实也是兴奋异常,但表面淡定地说:“你们两个,怎么能总是想着好处呢,抓捕坏人,保证社会的稳定,那是我们警察的使命,怎么总贪功图赏,你们两个觉悟有待提高啊!”

    孙世杰说:“所长,你就别装了,谁不知道你心里乐的,这次立了功你要请客。”

    王稼呵呵地笑了笑,拍拍肚皮说:“那,请你们喝啤酒。”

    其余三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句:“去!”

    当天,只留下鲁婧一个人留守派出所,并向杨小龙录口供。其余三人亲自把张铁汉押往县公安局。从事警察工作以来,这可是他们办的最大的一件案子,心情之紧张愉快自不待言。

    鲁婧对杨小龙说:“你好,我叫鲁婧,现在对你了解一下情况,首先,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地方的人,今年多少岁,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杨小龙回答说:“我是岜沙人,今年二十八岁。”

    鲁婧一愣:“啊,岜沙人?我怎么没见过你,再说你说话口音也不对啊!”

    杨小龙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离开岜沙已经快十年了。”

    鲁婧问:“怪不得你说普通话那么好,你是去外面做生意还是打工?”

    杨小龙迟疑了一下,说:“坐牢,我蹲了九年的监狱。”

    鲁婧又是一愣,笑笑,说:“不好意思啊,你是怎么去坐牢的?”

    杨小龙解释说:“十年前,我们村打死了偷马贼,我就去坐了十年的牢。”

    鲁婧说:“哦,这样啊,那你是怎么发现逃犯,并说服他来自首的?”

    杨小龙把遇到嫌犯的过程说了一下,但在说服嫌犯这一点上,杨小龙省略掉了赏金这一点。而杨小龙所说的一切,早在山上,便已与张铁汉达成了共识,两人说的肯定吻合。

    鲁婧对杨小龙暗自敬佩,这样的智慧与胆识,怕是训练有素的警员,也未必做到。

    录完口供,杨小龙离开派出所,前往岜沙寨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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