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当王稼、孙世杰和赵虎三人,押着通缉犯来到县公安局时,整个公安局轰动了,随后,整个县城轰动了。当天晚上,省里的记者就知道了这件大事,公安局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第二天,全国都轰动了。县公安局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外界公布疑犯落网的消息。
鲁婧和杨小龙到达县公安局会议大厅的时候,已是座无虚席。主席台上除了王稼、孙世杰和赵虎三人外,还有县公安局的局长等相关领导。记者把该问的问题都问了,如果不是因为要等杨小龙的话,整个发布会已经趋向结束。当杨小龙到来时,就像一个马蜂窝扔进了一块石头,一下子又轰了起来。记者们争先恐后地问问题,杨小龙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先回答谁。
长得肥胖的公安局长汗流浃背,他一边抹额头的汗,一边上前维持秩序:“记者朋友们,记者朋友们,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大家有什么问题,一个一个地问。”
秩序总算得以维持。记者们开始问杨小龙是如何发现嫌犯,又是如何说服疑犯自首的。
杨小龙把那天告诉过王稼等人的话说了一遍,他觉得像是云里雾中一样。
当记者问起杨小龙的职业时,杨小龙突然觉得很尴尬,吞吐犹豫了半天,说:“其实,我也是一个牢改犯,三天前才从省监狱刑满释放的。”
记者们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又沸腾起来:“那么请问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入狱的呢?”
“你入狱多少年,这些年在监狱里你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作为一个刑满释放的人,当你面对通缉犯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你在监狱的时候,是不是因为通过教育,思想觉悟得到了提高,并影响了张铁汉?”
面对一连串机关枪一样的问题,杨小龙有些不适应,额头竟然微微沁起了汗。
杨小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觉得像是六月份的天气里穿了一件大棉袄。
一个小时后,新闻发布会的热潮渐渐退去。肥局长当场宣布,兑现通缉令上的承诺,一次性给予杨小龙20万现金奖励,县公安局在这个基础上,追加奖励10万元现金。
杨小龙出尽了风头,第二天全国各大报纸网站电台电视,深度报道了关于一个通过劳动改造刑满释放的犯人智擒杀人魔王的消息,杨小龙一跃成为本县最有名气的风云人物。可怜的是丙妹镇派出所的那几位警察,他们原本以为,轰动全国的杀人犯在本地落网,肯定能捞到不少好处。谁想个人好处都被杨小龙占了,集体的好处都让县公安局给领了,最后竟然连一块牌匾都没捞到。
几个人从县公安局回来,孙世杰和赵虎肠子直,生着闷气。
这好比一群人一起围猎,打到了大猎物,自己也兴致勃勃的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并做着各种无比美好的猜想,就算不直接出力也应该见者有份,多少该有点。谁知道分的时候没自己什么事。
王稼身为所长,劝他俩要想开点:“当警察怎么能总想着邀功请赏呢,缉拿凶犯,保护国家财产和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那是警察的天职!难道你们当警察就是为了领赏,没赏就不抓坏人了?”
孙世杰说:“所长,你就别在那里说大道理了,我之所以上警校,当了警察,那是因为小时候看警匪片看多了,就想着拿着枪,为保护国家和人民跟匪徒斗智斗勇。但现在在我们镇上,三年了,我们连个小偷也没抓着,整天都在调解老百姓纠纷,枪倒是开了不少,都是鸟枪,还不是打鸟的,是表演的。所长啊,我们也就是想,有这么个机会露露脸,也不枉当了这么久的警察啊。”
赵虎也说:“是啊所长,你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连个小偷都没抓到,你不觉得很窝囊吗?好不容易抓了一个,好像也没我们什么事?别说升迁了,现在看来连调动都泡汤了。”
鲁婧看这哥俩那副落寞的模样,说:“你们俩就别说了,行吗?虽然是抓了个通缉犯,但好像也不是我们抓的,是人家来自首的。他可以来我们所自首,也可以去其他地方自首,说到底还是杨小龙的功劳,真不关我们什么事。县里面没有什么表彰,也是应该的。”
王稼说:“是啊,你们俩个家伙就不要闹情绪了,好好工作,该干嘛干嘛,对了,王家寨的杨嘎子昨天来说了,别人的牛吃了他家一块地的包谷,中午你们谁抽空去调解一下。”
孙世杰一听,立马表现出不情愿:“唉呀,怎么又是这种事情啊!”
王稼道:“这种事情怎么了,不是为人民服务吗?觉悟,你们真的很需要提高觉悟。”
几人正说着,杨小龙背着一个肩包敲了敲门。王稼见了,忙热情招呼:“杨小龙啊,你有什么事吗?来,先进来,请坐。”鲁婧忙去倒水,递给杨小龙:“你好,请喝水。”
孙世杰和赵虎看了,打心眼里不服气。不就是个释放的牢改犯吗?瞎猫碰了只死耗子,出门踏到狗屎交了好运,有什么神气的,换了是我碰上,这种事情谁不会,捡了个便宜罢了。
杨小龙从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放到桌上,对王稼说:“王所长,这一次县里面给了奖励,我知道派出所的同志们都出了力,都很辛苦,这是五万块钱,是给所里的同志们的。”
杨小龙有自己的打算,首先这件事情派出所也出了力,岜沙人讲究上山围猎,见者有份;第二,自己以后会长期留在岜沙,不能和派出所把关系搞僵了,五万块钱算是交帮朋友,千值万值。
王稼没想到杨小龙会这么说,一时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杨小龙,这奖励是给你的,是你应该得的,所以你就不要客气了。再说,我们是警察,会发奖金的,你这样就没有必要了。”
鲁婧也说:“是啊,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政府把奖金发给你,那就是你的。”
孙世杰与赵虎也被杨小龙的举动给弄傻了,但面对这种情况,也开口说:“对啊,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我们是人民警察,这钱不能要。你还是拿回去吧,实在不行就捐了都行。”
鲁婧听他们这么一说,想想刚才他们那沮丧劲,不觉悄悄笑了一下。
杨小龙真诚地说:“王所长,各位警察同志,我这是诚心诚意的,这五万块钱要捐,就算我捐给了我们派出所。这也不是什么违规的事情,我不是捐给个人,是捐给我们派出所的。还有就是我又不是把这五万块钱拿出来,要求派出所给什么方便,这完全是诚心诚意的。”
王稼听杨小龙这么一说,沉思了一下。
孙世杰笑了起来,说:“所长,杨小龙同志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刚好所里需要钱把坏了的车修一下,反正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既然杨小龙同志有这心,我们也就不要推辞了吧。”
王稼看了孙世杰一眼,心想这小子倒机灵,自己正想找个理由笑纳,傻子才会拒绝。
赵虎附和说:“是啊,所长,既然这是杨小龙的一点心意,也是为了我们派出所作贡献,尽一个公民的责任,我们就不要推辞了,反正以后杨小龙有什么帮助,我们派出所都尽力。”
王稼似乎觉得赵虎这话有欠妥当,正想说他两句。杨小龙忙说:“是啊,所长,您就不要再推辞了。如果这笔奖金我一个人领了,我也心里不安,这派出所的领导都有功劳。”
王稼看了一眼鲁婧,问:“你有什么看法?”
鲁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既然这是小龙哥的意思,那我们就收了吧。”
王稼说:“那既然大家都这样想,我也不能违背了民意,那好吧,我们派出所谢谢你了。”
把五万块钱给了派出所,算是完成了这笔奖金分配的一部分。杨小龙也想好了,答应了张铁汉拿十五万送给他的家人,这事情是肯定要说话算数的,岜沙人从来不言而无信。虽然他杨小龙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但张铁汉是个可怜人,可能这一入囵圄便与死亡无异,贪什么人的便宜都可以,不能贪死人的便宜。既然答应了就一定做到。杨小龙是个重信守诺的人。
第三天,根据张铁汉提供的地址,他便亲自去了一趟四川南充,顺着张铁汉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张铁汉的家。张铁汉家有妻儿,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母亲。杨小龙说明来意,把十五万亲自奉上。他说:“张铁汉他自己去自首了,托我把这十五万块钱送来给你们。”
一家人知道这个消息后,哭成了一团。
杨小龙看得不是滋味。凭直觉,他知道张铁汉不是坏人,但好人却成了杀人犯。
从南充回来,他也在想,自己稀里糊涂的九年牢狱之灾,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出狱后竟然有这样的奇遇,不知道是老天爷眷顾,还是阴差阳错。接下来自己怎样生活,怎样工作,他一无所知。但他知道,他应该好好运用这剩下的十万块钱,把日子过好。
还有他和阿莎的女儿。陈家阿爹一再告诉他不能相认,但这不代表他就不能关心她,爱护她。巴虎已经变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人,长期离家在外,他想他也应该照顾好阿德老爹。
又回到岜沙寨子上,杨小龙在村口遇到一男一女两个外国人正和鲁婧说话。但杨小龙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叽里呱啦的。杨小龙上前问鲁婧,鲁婧说她从村里表演回来,就遇到了这两位从美国来的客人,他们看上了她身上穿着的苗装,问她要多少钱,他们买了。
这让鲁婧哭笑不得,苗族人的盛装大多是手工刺绣,就算是那火树银花的银饰,也为手工打制,产量相当低。在过去,一个苗族女孩,有一套这样漂亮的衣服,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往往还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而是母亲传给女儿的,盛装虽美,便在苗疆,也很难得。
鲁婧这套衣服还不是她自己的,是政府为了开发旅游配发的。那两个外国人看上了,任她怎么说他们都不愿意放弃。鲁婧无奈地看着杨小龙,她觉得自己实在没辙了。
鲁婧说:“你救救我吧,我实在没办法了,怎么说他们都不听。”
杨小龙也无奈地看着鲁婧,说:“我不会说英语,我说了他们也听不懂啊?”
没想到那位男的美国人说:“我听得懂汉语的,只是水平不是很高。”
杨小龙说:“你听得懂汉语啊,那怎么不用汉语说话呢?”
美国人说:“我太太不懂汉语,这位小姐又懂英语,所以就用英语说了。”
杨小龙说:“美国来的朋友,你好!你们是看上了这位小姐身上穿的衣服了,是吗?”
美国人说:“是的,我太太非常喜欢,下个月就是她生日,我想买下来作为生日礼物。”
杨小龙说:“可是,这衣服是这位小姐的,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君子不夺人所爱。”
美国人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北京工作了七年了,我很清楚你们中国的很多文化,但是我太太实在太喜欢了,你们中国人也有句话,叫君子有成人之美。”
杨小龙没想到这老外竟然还是个中国通,连这样的话都可以信手拈来,便只能说:“你说得没错,可是,这衣服是这位小姐的母亲送给她的,是她最珍贵的礼物。”
美国人说:“哦,是这样啊。那实在是对不起了。”
然后美国人用英语给他太太交流了一下,他对杨小龙说:“那么,你能不能帮我弄到一件,要多少钱都可以。我太太说,这是她看到的最有特色的,最喜欢的中国衣服了。”
杨小龙沉默了一下,说:“那么,你们什么时候离开岜沙?”
美国人说:“我们还会在岜沙呆两天,然后去西江苗寨,贵州好玩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杨小龙想了一会,说:“这样吧,你们把你们住的地方告诉我,两天之内,如果运气够好的话,我希望能够给你们弄到一套,但是我不敢保证,你们看这样怎么样?”
美国人想了一下,又对他太太说了几句:“那这样就好,谢谢你了,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他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他的电话号码和住的酒店。
杨小龙接过来,说:“好的,我会为你们想办法,祝你们好运。”
两位美国人总算被打发走了,鲁婧说:“你真厉害,我好说歹说半天都没有效果,没想到你几下子就搞掂了。对了,你答应他们想办法,那你有主意了吗?”
杨小龙说:“没有。”
鲁婧说:“没有你还敢答应别人,你不知道老外都比较认真么?”
杨小龙说:“我答应想办法,但没答应一定做到啊。”
鲁婧说:“嗯,说的也是,谢谢你啊,要没有你,真不知道被他们纠缠到什么时候。”
当天,杨小龙回寨上去看阿德爹,主要也是为了去看他的女儿阿依。虽然回到岜沙,与她已有一面之晤,但他还没有好好地看看她。在镇上的时候,杨小龙一直想到底该不该给女儿买些礼物,思来想去,他只给阿德爹带了壶酒和一些下酒菜。给孩子带东西,怕阿德爹多心。
杨小龙到阿德爹家时,阿德爹正陪着小阿依在门口的坝子上玩耍。小阿依正缠着阿德爹给她扎毽子。阿德爹扎着毽子,小阿依在一边看,口中念着大人们教的顺口溜:“月光明慌慌,贼子偷酱缸,瞎子看见了,哑巴喊出来,瘫子追出去,一把抓住头发,原来是个和尚。”念完了,她若有所思,歪着头问阿德爹:“阿公,毽子要扎好了没有啊?”
阿德老爹呵呵笑道:“快要扎好了。”
阿德爹见杨小龙来了,忙站起来招呼。
他指着杨小龙对阿依说:“阿依,快叫,这是你阿龙叔叔。”
小阿依歪着个脑袋,奶声奶气地说:“阿龙叔叔好,我见过你。”
杨小龙有些机械地说:“你好。”他有些走神,恍惚看到了阿莎。
阿德爹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阿德爹把手里的毽子递给阿依,说:“阿依啊,毽子扎好了,你拿去玩吧,我跟你阿龙叔叔要说说话。大人说话,小孩就自己去玩去。”
小阿依懂事地说:“好的,阿公,我玩去了。”
小阿依绕过门前的一块水田,往远处的田坝子跑去。
远处的田坝子上,孩子们有的在推铁环,有的在打毽子。
那个叫小芬的姑娘向她招手:“阿依,快来呀!”
阿依跑向田埂,像一只自由的蝴蝶。
阿德爹挪过来一把藤椅,对杨小龙说:“阿龙,你先坐下吧。”
杨小龙接过藤椅,坐下。
阿德爹说:“前几天见着你,也没能说上话;这几天你又抓了坏人,立了大功在县里边开会,想和你多说些话也没这功夫,今天你总算来了。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孩子。”
杨小龙说:“阿爹,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只要大家好就好。”
阿德爹语重心肠地说:“我有错,我一直想向你道个歉,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杨小龙说:“阿爹,你这什么话,你哪里来的错,这事不能怪你。”
阿德爹说:“你去坐牢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我不该让巴虎娶了阿莎姑娘。”
杨小龙说:“阿爹,你这话怎么讲?”
阿德爹叹了口气,说:“他们两个都不喜欢,是我硬把他们拉在一起。结果呢,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说了。总之,是我对不起你们,害了你,害了阿莎,也害了阿虎。我这把老骨头也就希望把阿依拉扯大,希望你能宽恕我这个做错事的老人吧,这都是没办法挽回的错事。”
杨小龙本想问些什么,突然阿德爹家的马圈里有一匹马伸出头来冲了冲鼻子。他想起十年前自己的那匹大红马,那匹马绝对是一等一的良驹。脚力强劲,通人性。杨小龙曾经骑着它,夺得大小赛马冠军十余个。但因为偷马贼被打死,他坐牢去了,也不知道这马后来怎么样。
他问阿德爹:“对了阿爹,我想问一下,我走后我那匹大红马到哪里去了?”
阿德爹突然满面愧色,说:“我正要跟你说呢,你那马被阿虎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偷偷卖掉了。”
想起他心爱的马匹,杨小龙不免黯然伤神。
他突然想起阿莎,又问道:“阿爹,那阿莎呢,她怎么会那么年轻就去了?”
阿德爹脸沉下来,说:“这个你就不要问了,问了让人伤心,年纪轻轻的,就病倒了。”
看着老人情绪低沉,杨小龙说:“好了阿爹,我们都不说这些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哦,我想起有件事情,顺便再问一下阿爹,你有没有晓得哪家有银装要卖的,或者哪个地方有卖?”
阿德爹被这转移的话题拉了一下思绪,想了一下:“银装?从来没听说哪家要卖的,那东西不好做,有的人一辈子就挣得一套。对了阿龙,你要那银装做哪样用?”
杨小龙说:“不是我要,是两个美国人愿意花高价买。”
阿德爹说:“哦,我倒是有一件,是你阿妈生前留下来的,我们没有女儿,这衣服就一直留着,不过我想把它留给阿依,如果你要就拿去,估计以后这些孩子都不穿这个东西了。”
杨小龙说:“倒不是我需要,是代人购买,想问一下谁家要卖。”
阿德爹突然想起来似的,说:“我想起来了,王二丫头家,有一套,几年前说是要卖,不知道卖掉了没有,走,我们去看看去。那衣服好多年了,他家没有女儿,只是可能丢旧了。”
杨小龙说:“旧不怕,只要是真银子就成。”
阿德老爹说:“岜沙人的东西,那肯定假不了。”
八千块钱买下了这件全套银装,杨小龙一点也没有讨价还价。这种纯手工的银装现在太少了,银子也多羼着假,杨小龙拿着这套衣服,左看右看都喜欢。他心里隐隐有留着己用的念头,他的女儿阿依,将来作为送给她的礼物,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想法。
但是他记得答应过美国人,这套衣服也是因为美国人要自己才去找的,擅自留用,不像岜沙人的风格,更不像杨小龙的风格。杨小龙是那种胆子大,但心肠不会拐弯的人。
犹豫再三后,他想:“答应了美国人,总应该拿过去。但是价钱不妨喊高一点,要不要是人家的事情。”他料想,把价钱喊离谱点,美国人肯定知难而退,这样也不至于失了信。
杨小龙提着衣服,到美国人下榻的酒店,那位男性的美国人一见杨小龙,便欢喜不已:“你好,你好!我想,你肯定带来了好消息对吗?中国朋友。”并回头用英语向在房间里的女人转告。
杨小龙说:“是的,你们想要的衣服,我倒是找到了一套。”
美国人迫不急待,说:“在哪里,在哪里,拿来我看看。”
美国人从杨小龙的手里接过衣服,忙转身到房间里。美国女人急忙走过来接住,然后把衣服打开,铺在床上。灯光下的银装散发出浅浅的光茫,显得华贵而神秘。
美国女人搂住美国男人,狂亲了几下。
然后又跳过来,搂住杨小龙的脖子亲了一下。
岜沙人是很开放的,但这样亲热的举动,仅限于自己的爱人。杨小龙觉得有些窘迫,不由自主地脸红了起来。看着这两口子如此兴奋,杨小龙想:“这衣服肯定凶多吉少了。”
杨小龙下定决心,开口说:“先生,还有夫人,这件衣服是当地一个姑娘的,她因为缺钱,所以我才有机会把它拿到这里来。不过,因为这是她心爱的东西,价格似乎有点高。我把它带来,也是看看两位的意思,如果嫌贵了,我会再为两位寻找,等找到了适合的再给你们。”
美国男人说:“哦,那么她要多少钱?”
杨小龙说:“她要,八万块钱。”
美国女人用英语问:“乔,要多少钱?”
美国男人用英语回答:“八万块钱。”
美国女人问:“是人民币,还是美元?”
美国男人回答:“应该是人民币。”
美国女人回答:“这还是一个比较公道的价格。”
美国男人耸耸肩,说:“是的,但在中国有些高了。”
然后他问杨小龙:“她真的需要那么多钱,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杨小龙听美国人这么说,心里暗想:“看来他们是打算不买了。”
杨小龙说:“是的,这是她阿妈传下来的,是一件货真价实的衣服。”
美国男人说:“但是,这明显有些贵了。”
杨小龙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这种衣服的数量比较少,尤其是有质量保证的。”
美国男人说:“那么,你能不能问她,再少一点?”
杨小龙说:“我想,应该是不可能少的,来之前我就跟她说了。她说如果有人真愿意出这个价,她就卖了,如果没有,她就留着。你知道,这种东西是独一无二的,很难找。”
美国男人和女人交流了几句,然后双手一摊:“好吧,我们要了。”
杨小龙想也想不到,提高了十倍的价钱,还是没把衣服留住。
杨小龙觉得,这样卖给别人获得十倍的暴利,是不是太离谱了,心里觉得似乎有些过意不去,他试探地说道:“先生,这衣服是不是有些贵了,要不你们再好好考虑考虑?”
美国人说:“不用考虑了,我太太喜欢,这就是无价的。”
杨小龙无语了。
美国人从包里直接取出八万块钱的现金,递给杨小龙。
之后,又拿出五百块钱,说:“谢谢你,你辛苦了,这是给你的。”
杨小龙直接傻了。
提着八万块钱走出旅馆,看着远处来来往往的盛装少女,他想:“到底是我傻了,还是这美国佬傻了?这样的衣服,卖万把块钱是一定的,但八万块钱似乎太高了。或许在美国人看来,已经把这衣服当成古董藏品了,那么八万块钱也就算不得高,相反还很便宜。”
从他面前,一个推着手推车的孩子在喊:“旅游纪念品咧,岜沙的旅游纪念品。”
杨小龙想,我为什么不开一家旅游纪念品商店。但是,开一家普通的旅游纪念品商店,又似乎太过于简单了。现在到处都是各种旅游纪念品商店,真假难辨,劣质充斥,价格过低。他想,应该开一家专门收购和出售各种苗族工艺品的商店,走高端路线。旅游的人,哪怕并不是很有钱的人,都是不怕多花钱的,怕的是花了钱,买回的东西品质差,没有任何价值。
一个月后,杨小龙的“岜沙枪手部落藏品交易中心”隆重开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