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雨的云七十年感怀短文600篇》
第95篇 “大跃进”年代演出趣事多
——看戏演戏趣事之7
一:演出人员“大裁减”
开了几天大会,讨论“紧跟大好形势”,会上有人群情激奋、声音朗朗、词句铿锵,表示:“一天等于20年的大好形势中决不‘小脚女人一般’,一定要跟形势‘快步跑入共产主义’,一定拿出大跃进的气派”,有人主张裁减,还表示自愿兼美术和制景人员,涂涂画画、锯锯刨刨的没什么难的。
最终决定留50人分两个演出队,剩余的“上山下乡建设新农村”。
排练时果然有“帮手”蜂拥而来。这个问:“颜料怎么没有调好?”那个叫:“胶怎么没有熬好?”另一个发牢骚:“画笔调色盘没洗好,耽误我的宝贵时间”。布景间里好不热闹!
美术人员忙着应付“蜂群”反而成了帮手的助手。东边叫:“设计!快来帮我改两笔”,西边嚷“设计!快来帮我涂两笔”。他们如同游戏般的“涂鸦”,铃声一响全拍屁股跑了,设计收拾残局,给完成“擦屁股”工程。
二,热烈抢报创作剧目规划
剧场里外锣鼓鞭炮声响亮。全体剧团“会战”“报喜”,汇报如何紧跟形势,叫“打擂台”;一个个壮志凌云、声音嘹亮。目的是多的为工农兵演出,创更多反映工农兵生活的剧目。
“自报”的场面动人心魄,一人才从台上跳下来又一人蹦上台去,如同戏曲“探子”戏的:“报!前方全部收复失地!”!“报!前方消灭所有敌人”
热气腾腾、干劲冲天,有人表示一年创作一台戏便有人报一年两台、三台,然后一个比一个多,掌声一阵比一阵热烈,锣鼓一阵比一阵响亮。如同农村报稻谷产量,你亩产一千斤我便亩产二千斤,他又亩产四千斤,一直上升到几万斤。报纸上天天唱赞歌:“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一独家报导甚至亩产达二十三万斤。
1954年我去过全国劳模陈永康的《合作社》体验生活,他的“试验田”早起摸黑才亩产1400斤,如此几何级数的翻翻,我不信。
一年能够创作许多台戏也不能令人信服。有人悄悄问:“你怎么完成呀?”回答是:“反正吹牛,大吹小吹一样是吹”。没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怕当“落后分子”,尤其怕当“右倾主义分子”。
三,“完不成任务又不杀你的头”
每排戏都大会小会风火一阵,叫做“政治领先”。排戏前动员,演出后表彰。由书记做报告动员:任务如何重要,上级如何关心,时间如何紧迫,又如何需要“鼓足干劲、力争上游”。然后便有人带头表态。
有人说一个月完成,便有人说只要20天,15天,7天,一个比一个干劲足。谁不以为然便马上又有人出来说:改天换地的年代,没有什么事不可能的!
几乎人人都要表示坚决完成。有一领导看我畏缩不前,悄悄告诉我“千万别当绊脚石,答应下来,完不成又不会杀你的头”。
全国统一的口号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的建设社会主义”。广播天天警告“小脚女人”“观潮派”“秋后算账派”。那个“秋后”早已过去,说说过去的老事不算“秋后算账”吧。
四,客串,反串,票友
“客串”“反串”“票友”是戏曲行话,票友指一些会唱戏不以之为生的业余爱好者,为兴趣为友情参加演出,不拿“包银”。后来又称非职业演员“票友”。
有些票友的技艺甚至胜过演员,但不把演戏作为职业。多是有学问的人、阔人、官员,甚至还有皇帝当“票友”。清皇帝爱新觉罗就上过台,唐玄宗更是亲自挑选乐师宫女数百在梨园教练演习,不仅“客串”,还是领导兼编导,堪称“第一票友”。
话剧没有票友惯例,有不是演员参与演出的但不叫票友。大跃进中的“客串”演员大多是本单位舞台工作人员和会计、出纳、炊事员,偶尔也有家属参加,甚至还有探亲访友的客人。
话剧不分生、旦、净、末、丑,没有“反串”。但人不足时也有男演员“反串”女角,或女演员“反串”男角。一次戏里俩修女就由男青年“反串”,从台上娉婷而过竟没露破绽。一次演出中的男军官倒是有议论:那个大屁股准是个女人!
五,应急时“搬戏”
“戏荒”时一听说哪地的新剧目火红便赶快“搬戏”,派“导”“演”“美”方方面面“观摩”,“依葫芦画瓢”。行动非常迅速,领导一拍板立即开支票取钱买车票。买不到卧铺票便“克服一下吧”。
艺术人员观摩,行政和舞台工作人员则作预算和备料。一取回剧本便立即拆开,有人刻蜡板,有人拉滚筒,有人装订。
边印剧本演员边背台词,导演边作排练计划,美术人员边画布景制作图,制景人员边下料,服装、道具、灯光人员边翻仓库,看有没有能替代改制的,领导则作组织、后勤、伙食等行政保障。连家属也有事做,安排好家务,少让孩子干扰;还有人把孩子送去妻子或爷爷奶奶处,保证排练中全神贯注、全力以赴。
自创剧目更紧张。那年代是集体创作,集体讨论构思,由几人分场写,边排练边修改,布景也边做边根据剧本和导演需要更改,常日以继夜、反反复复。
这是当年发扬集体主义精神的最佳创作方式,只是几十年后职称评定中麻烦来了,主创人员究竟是谁?扯不清的糊涂账。
六,为观摩“坑蒙拐骗”
我 趁观摩机会顺便去看望老祖母,她很高兴。但为了看戏不远千里老人好不吃惊。她什么都与吃肉比,一张戏票要一元钱:“啊,都可以买一斤多肉了!”我告诉她火车汽车费的钱更多呢,回家住就是为了省住宿费,这是工作,可以报销的。
戏票很难买到,得投亲访友想法子,举目无亲的便凭一张介绍信求兄弟剧团在乐池加一条板凳。有时则在剧场门口等退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甚至不惜“坑蒙拐骗”。
看见是退票模样人走近便马上把那人团团围住,几只手伸过去“抢”,有时会把戏票扯成几片。因此有人把戏票掖在怀里不拿出来,于是磨嘴皮子,打商量、拉关系、唠同乡,还“骗”人家明天就要往回赶。有时人家也是等退票的,呵,彼此彼此,白费了口舌。有时几个人要票便抓阄、“剪刀石头布”。
最难是剧本,全靠同学、朋友、亲戚把剧本偷偷借出来通宵达旦分头抄写。
七,团长翻墙上任
大跃进那年新搬迁一小院,这边紧挨省政府的大院围墙,那边是农田菜地,要曲曲弯弯的从田径进入。
调来一新任团长是转业军人。在大院报到后干部手一指:“就院墙那边的红房子三层楼”。新团长上任是“大跃进”式的。大家都很忙,没人接送。新团长眼巴巴的望着他的辖区寻不着路,于是只好翻墙。都上山下乡“三为”去了,只留一老人看管。
这老人是张少帅的老兵,当年在西安参加过活捉总统的场面,才不在乎个把来路不明的翻墙人呢,他操着尖利高昂的嗓子和北方腔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团长只好陪笑脸回答:“我是来报到的团长。”经过一番解释,老人才算“承认”了这新领导。五十年过去犹如昨日。为之补打油诗一首:
一张娃娃脸,半身书卷气;身着军装没帽徽,提个网兜把墙越。
说贼却不像,顽童又不是,新任团长不识路,翻墙跃进来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