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唱段不应轻易改动

——对《杨门女将》中穆桂英一唱段改动的意见

景迅

京剧电影《杨门女将》，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创作的经典剧目。该剧从剧本创作、唱腔设计，到演出阵容，都堪称一流，堪称经典。参加演出、拍摄的俱系当年中国京剧四团的青年演员，也可以算是那时的青春版了。该剧充溢着高昂的爱国主义激情和英雄主义气概，充分展示了我国古代人民热爱祖国，捍卫祖国领土，英勇奋战、不怕牺牲的英雄主义精神。

京剧电影《杨门女将》是“文革”之后最早恢复放映的京剧影片之一。在全国恢复上映之后，即刻引起广大群众的热烈欢迎，其中主要唱段迅速传播开来。而随着舞台上的普遍恢复演出，那些著名唱段更加迅速地传播开来。

相比之下，《杨门女将》中旦角的唱段比较少，因此，穆桂英的几个唱段就显得特别珍贵，而第一场《寿堂》中穆桂英一上场演唱的那段[西皮原版]转[二六]的《红烛高烧在寿堂》就是其中最精彩的唱段之一。这一唱段不仅唱词写得简练、全面、深刻、优美，而且唱腔设计极富独创性，而剧本将这样一个精彩唱段用于全剧开场，既是剧情的规定，又是人物形象塑造的需要，它先声夺人的豪放而优美的旋律，一下子把穆桂英这样一位昔日叱咤疆场的巾帼英雄而今却家居盛装、光彩照人的少妇推向观众面前，使得这位全剧的“女一号”分外引人注目。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精彩、著名因而深受欢迎而广泛传唱的精彩唱段，本世纪以来，却被有人从唱词到唱腔一改再改，时至今日，以至改得一塌糊涂、面目全非。而最后一句包括原创在内迄今至少有3种版本——“喜气融融进寿堂”、“满面春风贺夫郎”、“愿征人青春常在永葆安康”。从而使之成为经典剧目中被改动最大的一个唱段。

为便于比较改动前后的优劣，不妨将两者抄列如下：

原唱词

   [西皮原版]红烛高烧在寿堂，

悬灯结彩好辉煌。

宗宝诞辰[二六]心欢畅，

天波府内喜气扬。

可笑我弯弓盘马巾帼将，

传杯摆盏内外忙。

想当年结良缘穆柯寨上，

数十载如一日情意深长。

瞩目边关心向往。

[散板]喜气融融进寿堂。

改动唱词

  [西皮原版]宗宝诞辰心欢畅，

天波府内喜气扬。

红烛高烧映寿帐，

悬灯结彩[二六]好辉煌。

想当年结良缘穆柯寨上，

数十载如一日情意深长。

可笑我弯弓盘马巾帼将，

今日里，

         簪翠钿，换红装，去厨下，进寿堂，

传杯摆盏内外忙。

瞩目关山心向往，

      [摇版]愿征人青春常在永保安康。

这一著名唱段，不仅唱词写得精练、概括、典雅、流畅，而且唱腔设计也新颖、别致，具有独创性。首先是开头的长过门，一上来先以庄重、高雅的[南梆子]开头，以显示寿诞、寿堂的严肃、高贵气氛；旋即滑向欢快、流畅的[西皮原版]，以表现穆桂英欢畅、喜悦的心情。过门之后，扮演穆桂英的杨秋玲以她嘹亮、清丽、端庄、甜美的梅派歌喉，一下子将观众带进一个华丽美妙的艺术境界。而整个唱段激情饱满，热情豪放，由原版到二六，转换自然，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给人以无限的美的享受。

唱词概括、简练而又全面地描写了寿堂的庄重、喜庆气氛，表达了穆桂英的欢畅心情，回顾了她与杨宗保喜结良缘、情意深长的婚姻幸福，表现她对远在边关的亲人的惦念。可以说每句都有特定含义，堪称一字难易。

然而，本世纪以来，有人却对这一名段从唱词到唱腔作了肆无忌惮的改动，而且一改再改，直至今日，改得面目全非。首先是将开头两句“红烛高烧在寿堂，悬灯结彩好辉煌”与后两句“宗保诞辰心欢畅，天波府内喜气扬”对换，这固然具有直奔主题的点题之效，但却远不如原创的一上来即先声夺人、创造气氛，接着点明主题为好。。

而最不能容忍的是在[二六]部分增加了“今日里，簪翠钿，换红装，去厨下，进寿堂”4个短句。这一改，拉长了唱段，尽管演唱者可以大大地“过把瘾”了，然而岂不知反而把一位叱咤风云的巾帼英雄改成了一名“去厨下”的家庭主妇。其实，以穆桂英的身份和地位，一句“传杯摆盏内外忙”就可以概括了，用不着这般画蛇添足。更何况《寿堂》一场本来就是快节奏的，如果唱段过长，会造成冷场，与接踵而来的《灵堂》一场的悲壮场面形成更大的反差，剧情不易过渡，演员和观众在感情上都不及适应。

而更其不可思议的是，在近来的“空中舞台”演出中，这一名段的开头竟然被改成了[西皮慢板]，这与热烈欢快的寿堂气氛极不协调，致使场面大为冷落。而且慢板与二六也不易衔接。在京剧史上还没有见过慢板与二六相接的先例。

总之，对于经典剧目的改动应持慎重态度，而即使要改，也必须从剧情出发。而且改动的结果应该是锦上添花，点铁成金，而绝不能画蛇添足，点金成铁。须知，一句唱词乃至一个唱段是可以有各种不同的表达方式的，如此没完没了无休止地改下去，不仅对原创不够尊重，而且令演员与观众都无所适从。

不过平心而论，此唱段的改动也确有可取之处，如在段末增加的一句[西皮摇版]“愿征人青春常在永保安康”，不仅充分表达了穆桂英对镇守边关的夫君的深切关注与美好祝愿，而且可以圆满结束全段，使之成为独立的唱段，而不必像原作那样要等待柴郡主的[摇版]“喜气融融进寿堂”来作结。再如《探谷》一场中穆桂英原唱词“一夜辛劳靴磨穿”改为“一夜辛劳未下鞍”，就不仅语词现成、典雅，而且语意清晰，确有点铁成金之效。

2011.2.25于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