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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何佳 玉泉村
  • 来源:原创 作者: 运河杂志 日期:2012/5/22 阅读:1653 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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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玉泉村

     

     

     

        玉泉村因村后有一眼终年不断的龙泉水而得名。龙泉水的泉眼在山脚下。相传是龙王的女儿游玩时见这里的风景优美便留了下来。这眼泉水也确实很神奇,冬暧夏凉,甘甜可口。如果泉水有一天变混了,当地人说,那是龙王小姐在洗洞,很快就会下雨了。每回都特别灵验。玉泉村的人只要看见龙洞的水变混了,就是艳阳高照,也会赶快把坝子里晒的粮食背回家,并根据龙泉水的变化安排农事。喝龙泉水的玉泉村村民一直民风古朴,这个村的干部也一直当得顺顺溜溜。

    玉泉村的村民特别的听上面的话。在文化大革命时候,背语录、作诗成了贫下中农社员同志们的家常便饭。第一次赛诗会时,大家都不知道什么叫诗。下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青说:“诗就是要押韵。”接着知青念了几首诗做示范。贫下中农社员同志们“哦”了一声。明白什么叫诗了。有人争相上台作诗。第一个上来的是一个包着帕子的老大爷,他上台举起手大声喊道:“太阳出来一片红,照耀我们贫下农。”语音刚落,现场掌声一片。知青却笑弯了腰。老大爷得意地走下台来。接着一个妇女上台,她手里拿着鞋底,她举着鞋底大声喊:“毛主席是一条龙,救了我们贫下农。贫下中农干劲鼓,一心只干社会祖。”知青笑得更厉害了,贫下中农社员同志们那天作了多少这样的诗无法统计,只听说那知青嘴都笑歪了,好多天都不能吃饭。

        玉泉村的村民们就是这样的纯朴,可爱。时间推进到新世纪的某天中午,玉泉村村长周黑子在乡场上喝得晕晕的,倒背着双手走回村里。倒背着手的村长显得有些牛气,沿途见到的村民都主动和他打招呼,牛气哄哄的村长总是爱理不理的,有种领袖般的感觉。天瓦蓝瓦蓝的,太阳像个金盘子似地悬在村长头顶,阳光下的村长五脏六腑都被老白干滋润着,很是惬意。他没有回家,径直朝三组大牛家走去,他和村里的几个干部分片包干收公路集资款,他是村长,不能落后于其他干部,他负责的几个组,虽然交齐的农户不多,但大多数农户都多多少少交了一部分,只有大牛家一分没交。村长一想起这事就来气。“格老子的,太不像话了。”村长愤愤不平地骂道。

        村长路过黄桷树时,在树下乘凉的村民兵连长木生,开玩笑似地说道:“村长大人不在家烧火,要去干啥子?”

        村长瞪了木生一眼,骂道:“龟儿子的木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村长骂完这句,又倒背着双手上路了。

        外地人也许不会明白,木生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何以挨村长的骂,在玉泉这地方,说男人烧火,实际上是指同儿媳妇有染。村里凡娶了儿媳妇的人,总是被人称为烧火佬,村长的儿子去年刚娶媳妇,村长也就勉不了多一顶桂冠。同辈的人叫他烧火佬村长,一些没大没小的愣头青也常这样称呼他。村长的儿子和儿媳妇都是新潮人,儿媳妇水灵漂亮,常当着公爹公婆的面就搂搂抱抱的,晚上小两口更是无所顾忌,新房里常弄出许多响声,儿媳妇的娇喘和要死要活的喊叫都听得一清二楚,村长的女人总是嘟哝儿子娶了个妖精货,然后沉沉睡去。村长却难以入眠,好久没同黄脸婆干过那个事的村长,忽然来了兴致,扒了女人的短裤干起来。女人骂一句老不要脸的,也就依了他。今天木生要他在家里烧火,村长条件反射地想起了儿媳妇的娇喘和要死要活的喊叫,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村长裆里那物件硬了起来,他不得不弯腰撅臀地走路,样子有些滑稽,村长一点也不牛气了。快到大牛家时,村长想到此行的目的,分散了注意力,那物件软了下去,村长直起了腰,将双手叉在腰上,又牛气起来,口气硬硬地喊道:“大牛你给我出来。”

        大牛家的土坯房黄黄唧唧的,很多地方豁牙露齿,院里有棵很大的槐树,穿过枝叶的阳光变得黄亮亮的,村长盯着疙疙瘩瘩的院落,骂一句:“狗杂种的,比猪圈还乱。”

        大牛没有出来,村长只好扯起嗓子又喊,好大一半天,大牛的女人白玉才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村长一见,没好气地说:“我还以为你们家人死球了呢。”

        白玉不敢看村长,低声下气地说:“村长,村长你屋里坐。”

        村长随白玉进了屋,往板凳上一坐,说:“今天你们家不交集资款我就不走。”

        “我家里实在是拿不出来,大牛他娘病后借了一屁股债,死了办丧事的钱也全是借的,天天都有人来找我要账,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白玉说着撩起衣角擦眼泪。

        村长见白玉穿着一件旧旧的的确良衣服,里面连个乳罩都没有,一对大奶子无所拘束地晃荡着,村长的语气软了下来,说:“我知道你家困难,可修公路是为子孙后代造福的大事,再困难我们也要修。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嘛,你家大牛呢?”

        “大牛到城里打工去了。”

        “打工去了?”村长没有想到,“挣钱不?”

        “才走几天,还没信回来,等大牛挣了钱,首先就来交公路款,现在我一个女人家,谁也不会把钱借给我,村长你行行好,再宽限些日子。”白玉哀求道,人穷,说话都没底气。

        “我真拿你们没办法,你们就一点不体谅我们当干部的难处,我们当干部的为谁?还不是为大家?要不修路,只有永远穷下去,白玉,不是我逼你一个妇道人家,可公路一开工,样样都要化钱,是火烧眉毛的事情,你先找人借钱把公路款交了,大牛回来再还上?”

        白玉苦着脸想了一半天,有些赌气地说:“那我就找村长借。”

        “你……”村长被噎住,他没想到白玉会将他一军,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怎么,村长也不敢借给我?也怕我还不上?”

        “真拿你们没办法,喊你男人早点带钱回来把钱交了,不然我就喊乡政府治安室的来收。”村长有些气恼地站起来,往门外走,牛气冲冲的。

        白玉知道把村长惹恼了,忙拉住村长说:“村长再坐一会,我给你烧碗开水。”

        一说开水,村长真感觉到很渴,复又坐了下来。有些语重心长地说:“白玉呀,不是我们当干部的是铁石心肠,叫你们多搞副业你们总是当耳边风,这不,收点集资款就叫苦连天……”村长说着话忽然停住了,他看见白玉正撅着屁股在柜子里拿鸡蛋,白玉的屁股圆滚滚的,因衣服后面破了个洞,露出了白白的后腰,村长裆里的物件如受到某种呼唤,猛地一下抬起头来,顶得老高,又鬼使神差地想起木生那烧火的话,那物件就越来越硬,他呼吸变粗壮起来,像一头正在犁地的牛。两脚不听使唤地朝白玉走去,握住白玉拿鸡蛋的手,喘着粗气说:“白……白玉,鸡蛋留着卖钱,修公路的钱我给你垫上,你,你,你的手好好好……好软和,像像像焐熟的白萝卜。”第一次搞腐化的村长说话都显得结结巴巴。

        白玉拿着鸡蛋,显得十分的慌乱,她没有想到一向严肃正统的村长会对她这样,又惊又怕,涨红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地有句骂人的话:“硬死你。”意思就是难受死你。此刻村长就硬得难受死了,他把白玉手里拿的鸡蛋放回柜子里去,一手搂住白玉,一手伸进的确良衣服里搓捏着白玉的大奶子,裆里硬硬的家伙已抵在白玉的下身。“白玉,我要搞你。”村长急躁躁地说,感觉到裆里夹了一个炸药包,就要把他炸碎了。

        “村长,你喝多了。”白玉拒抗着。

        “心肝宝贝儿,我要你。”村长想起儿子儿媳妇调情的话,此刻村长说出口,竟是那么自然,好像他经常这么说,一直这么说。真是鬼邪。

        白玉第一次听见有人称她宝贝儿,只觉得那几个字一笔一画都浸透了蜜汁,醉晕晕地涌进白玉的心窝窝,再由心窝窝弥漫到全身的每一条血管,春潮在体内泛起,大牛是从不会说这些脸红心跳的话的,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大牛,很少滋润这个年轻力壮的身体,大牛身上那家伙,总是软不拉唧的。白玉受不住村长那硬硬的阳物的冲撞,竟自己脱了裤子,村长的家伙呼地一下钻进了白玉的体内,他们就站着干了起来,两个火热的身体像脱粒机似地紧紧绞在一起,鼓捣出一阵又一阵你死我活的快乐。

        “大白肉,嫩肉,好安逸,搞起好安逸,好滑溜…….”村长边干边赞叹道。

        白玉的身子靠着柜子,柜子也被冲撞得摇动起来,整个玉泉村在这一刻都摇晃起来,像要天塌地陷。白玉没想到世界上竟有这样厉害的男人,她体验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快感,只觉得今天才算做了真正的女人。

        村长从白玉家出来,太阳已经偏西,有些无精打采地照在大牛家歪邪而老朽的门窗上,他不敢抬头看天,手也没有背在后背,双手无力地垂在两边,整个身子轻飘飘的。“我犯错误了,我犯错误了,这女人,吃青菜粗粮,咋就长那么多白白嫩嫩的肉,太阳也晒不黑呢,真鬼邪了……”村长一路走一路自言自语.

        路过黄桷树时,木生和几个村民在树旁的小卖部里喝酒,见了村长,都一齐招呼村长去喝几杯。村长忙双手直摆:“不了不了,我还有事。”惊慌地走开了。

        “什么事有喝酒重要,这杂种往日见酒都拔不开腿,今日真是日鬼了。”木生嘟哝道。

        村民们还是第一次见村长这样客气,村长也不像往常那样牛气了。木生又朝着走远的村长喊一嗓子:“村长,你是不是赶回家去吃儿媳妇的奶呀?”

        “你才吃儿媳妇的奶呢。”村长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说完,想起来的时候木生说的话,心里琢磨:“要是没有木生那句混账话,我会不会犯错误,会不会搞白玉呢?”

       直到走回家门,他也没有找到答案。

        第二天,龙泉水变混了,玉泉村的人以为要变天下雨,要到乡场上赶场的人纷纷带上了雨伞,可赶场的人晚上回来,仍没见天老爷下一滴雨。天上连一丝云丝丝都没有。一连几天龙洞的水都是混的,一连几天都是晴空万里,这是怎么了?龙王小姐不灵验了?村里人议论纷纷。有的说龙王小姐肯定不在家,是她的使女在洗洞,想讨龙王小姐的喜欢。究竟什么原因,村民们是说不清楚的。

        村长小心翼翼了几天,见村人对他一如既往地尊重,没有谁发现他搞腐化的事,又牛气起来,牛气起来的村长经常到白玉家催款,村民们看见白玉的大奶子不再无拘束地晃荡了,里面穿上了乳罩,换洗的衣服也多了起来,说话声音也比原来响亮了,头发也不再是乱草窝,连梳印子都整整齐齐的,脸上还抹了雪花膏,常常有理无理地独白痴笑。村里有人说白玉这是捡了金元宝了,要不就是想老公想的,这娘们,母猪货。

        村公路紧锣密鼓地开工了,村里外出打工的都动员回来修路,村长对大牛额外开恩,说他家欠的账多,是村里的特困户,让他在外继续挣钱还账,就算是村里扶贫。公路开工后,村长比过去更忙了,成天在公路上指挥,他精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好,嗓门也比过去要洪亮,有这样的领头人,村民们也变得干劲十足,公路的进度很快。

        这一天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觉得太阳有些辣,村长出门的时候还不到晌午,太阳就辣辣地烤得人有些受不了。村长到修路工地上,猛地看到了大牛正挥锄挖土,如在野地里突然发现一条狼,目光兀地凝住了,脸上肌肉下意识地抖动了两下,心也擂鼓似地跳起来,但村长毕竟是村长,很快就镇定下来,故作恣态地干咳两声,大着嗓门问道:“哟,大牛你咋回来啦?村里照顾你……”

        村长话没说完,大牛忙放下锄头给村长掏烟,笑着说:“来,村长抽烟,村长哇,大家都在修路奔小康,我怎能溜边边呢?子孙后代不骂我?”

        “哟,大牛进城回来,觉悟提高了。”村长言不由衷地说。

        “嘿嘿”,大牛干笑两声,看定村长说:“其实呢,我不是不想在外挣钱,你想想,我女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把她凉在家里,我能放心吗?要是有骚狗打她主意,我不就戴绿帽子了?” 

        大牛的话,逗得工地上男男女女放肆地大笑起来!

        有的说:“大牛你放心,我是公粮就交不够呢,哪还有余粮往外粜?”

        有的说:“我自家的责任田还忙不过来呢,哪还有精神去犁别人的地?”

        村民二娃打趣说:“大牛你个龟儿子爬了洋楼回来,是不是学了新花样要在你女人身上用?”

        “那是自然,昨晚回来我搂着女人一晚上都没有撒手。”大牛有些得意地说。

        男女更加放肆地大笑起来……

        “要死呀你,你就不会说句人话……”白玉朝自己的男人骂道,一张脸红得像秋后的辣椒。

        村长没有笑,只觉得有些坚硬的可怕的东西,毛毛虫似的爬进他的血管、筋骨、心窝……

        “村长,给你公路集资款,省得你天天往我家跑,你老人家这把骨头,哪还经得住折腾啊!”

        他有些木木地接过大牛的钱,脸上的笑容僵僵的,真实的自己和虚伪的自己早已混淆得一塌糊涂。他已经离不开白玉了,偷情就如吃鸦片,一沾就上瘾,越吃越瘾大,没想到大牛突然回来了。昨晚他睡得很早,为的是养足精神,今天找机会和白玉翻云覆雨,没想到大牛却突然杀了回来,村长的春梦做不下去了。他心里毛燥燥的。抬头望了一下天,骂道:“什么鬼天,晒死人。”

        村民们感觉到太阳在头顶晃了一下,似乎村长再吼一嗓子,吧唧一下就能砸下来。

        “村长,晚上到我家喝酒!”

        “你……真请我喝酒?”村长有些疑虑。

        “怎么,村长不相信我也能请客喝酒?我也能为人?”

        村长自然了一些,笑着说道:“你小子进趟城长见识了啊?太阳明天要从西边出来了!”

        晚上收工后,村长约上了村支书和木生,整个酒宴,村长都小心翼翼的,有种赴鸿门宴的感觉,总担心大牛在酒里下毒,村长在村民家里喝酒从来都喝得心安理得,喝得豪气冲天,喝得热热闹闹,村长今天却是少言寡语,甚至不敢看白玉,好在白玉一直在灶间忙。

        “白玉,来给干部们敬杯酒。”大牛朝灶房喊道。

        白玉走了出来,眼神呆呆的,好一阵子才有了一丝活泛和悸动。她倒酒先给支书和木生敬了,再给村长敬。老天,这还了得,这不反了天了,这可坏了大规矩,这婆娘贼胆够大的了,村长不暴跳如雷才怪呢,村长不把玉泉村跺平才怪呢。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村长像只绵羊温温顺顺地坐在板凳上,真是日怪了。有风从窗口吹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些恍惚。

        白玉端上酒说:“白,白玉,敬村长一杯。”白玉端酒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一张白脸此刻红得像灶里烧红的炭。

        村长不得不面对白玉,当他的目光与白玉的眼睛相碰时,心里猛地颤了一下,手哆嗦着接过酒杯,说:“谢谢了!”仰头一口干了杯中酒,竟没有喝出酒味。

        “白玉,再给村长敬一杯。”大牛朝自家女人喊道。

        村长忙摆着手说:“不喝了,不喝了,我已经喝多了。”

        支书笑道:“是不是你黑子怕儿媳妇不让你烧火呀?”

        村长大笑,说:“谁不知你狗剩是名副其实的烧火佬,谁不知我是背的壳壳。”

        狗剩是支书的小名。

        说完这句话村长的下身又有了反应,不由偷偷看了白玉一眼。却猛听得“叭”的一声,大牛的胳臂碰翻面前的碗,滚到地下砸碎了。这声碎裂在村长听来像惊雷,把他筷子上夹的一块腊肉震掉了,与此同时,白玉也像怕凉似地哆嗦了一下。这酒喝到午夜方散,村长东歪西倒地回到家,睡到第二天太阳老高了才起床。

        村长走出门,见天变了,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谁在天幕上抹了灶灰,风吹得这些灶灰一会儿呼啦啦往东,一会儿呼啦啦往西,村长的心也跟着飘飘浮浮,没个着落。 

        他到工地上,见村民正巧在休息,不由来了气,吼道:“锄头把都没握热就歇息,太不像话了,都给我起来!”

        村长这声吼,有几个男人的旱烟掉在了地下,有几个纳鞋垫的女人被针扎了手,很快工地上又吆喝起了号子,村长忽然觉得这热热闹闹的号子有些悲凉,真是活见鬼了。

        不到一支烟的工夫,女人就哭天抹地地跑到公路来,见了村长就骂道:“是哪个遭天弑的,不得好死的哟…….

        “出什么事了?”村长惊慌地问道。

        “几亩地的青苗全被毁了,呜呜呜……”女人哭得顺不过气来。

        “你,你你你,你说的是真的?”村长几乎站立不稳,天和地都开始摇晃起来,飘荡的灶灰劈头盖脸地朝他砸了下来……

        “你去看呀,我早就叫你不要干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这下好了,遭报应了,老天爷呀……”

        村长一步一趋往地里跑去,修路的村民也跟在了村长身后。村长见地里的苞谷苗,正在开花的西红柿苗,田里快拱穗的谷苗,全被一片片放倒了,放倒的苗茬流着青油油的汁,如在哭泣。

        村长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惨状,好大一半天才天崩地裂地大吼一声:“我操你八辈子祖宗!”

        支书和其他村干部也赶来了,见状不由心惊胆跳,生怕有一天报复到自己头上。村里一些老人也赶来了,老人们愤恨不已。木生的老爹九十多岁,是村里的寿星,他张着没牙的嘴气愤地说:“真是缺德呀,从古到今我们玉泉村都没有人干过这种缺德事呀,要遭报应的,要遭报应的……”

        “毁青苗是犯法的,还是赶快报案吧。”支书说道。

        木生让保护好现场,同时叫一个民兵火急赶到乡政府报案。村长木呆呆地看着被毁的青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女人仍在呜呜叽叽地哭,村长听着更烦,扯起嗓子朝女人吼道:“嚎,嚎个球,再嚎我给你几刮子。”

        村长今天可镇不住女人,女人披头撒发地朝村长撞去,说:“你当然不心痛了,你一天当甩手掌柜,你捏了几天锄头?我今天跟你拚了。”

        “反了你……”村长从未见女人这么凶过,不由有此怯意。

        村里人忙把女人拉到一边好言相劝。空气死闷闷的,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哇”的大叫一声,所有的人都跟着打了个冷颤。

        乡派出所的人很快就来了,他们拍摄了现场,下午两点多钟,县公安局也来了人,他们见了几大片被毁的青苗,其震惊程度不亚于同时发现许多具被害的尸体。带队的侦察科长老李,拍着村长的肩安慰说:“村长你放心,县委县政府对这案件很重视,这是我县有史以来最大的青苗破坏案,限期我们在一周之内破案,一定要为基层干部撑腰。”

        “没想到惊动了县里领导,我谢谢他们了。”村长很感动地说。

        现场取证之后就是走访群众,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怀疑的对像,同村长有过正面冲突的都做重点调察,几天下来竟毫无结果,老李有些慌了,找到村长说:“你应该告诉我们,村里谁最恨你,也就是谁同你仇恨最深,毁那么多青苗,你和他的仇恨非同一般。”

        村长想了想,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说:“可能是大牛。”

        “为什么?”老李紧着问。

        村长不吱声了,目光有些游离。

        “可根据我们调查得知,你和大牛没有大的纠纷,出事晚上你们还在一起喝酒,现场也没有大牛的脚印。”

        “我也只是怀疑,算了,别查了,算我倒霉。”说这句话村长如翻过一座高山,虚脱得要趴下。

        “查不查不是你说了算,破坏生产报复村干部的罪犯不查出来绳之以法,今后就会接二连三地发生这样的事,此邪气必须要刹下去。”李科长很有深意地看了村长一眼。

        村长闷头不语了。

        大牛被传到了村办公室。老李给大牛来了个下马威,厉声喝问道:“大牛,我们经过调察,证明你就是毁青苗的罪犯,你可知罪?”

        大牛被吓得猛地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公,公安干部,我,我和村长无冤无仇,怎会毁他的青苗呢。”

        “因为你家困难,农税提留集资款你是样样拖欠,样样都要村干部来催收多次,所以你恨村干部。”

        “我种了国家的土地,该负担,大家都一样,我咋恨村长呢?村长常关照我家,这次也让我在外挣钱还债,我谢村长还来不及呢。那天晚上我还请村长喝酒,他们走后我就睡了,不信可以问我女人。”大牛说话利索了一些。

        “我可以作证,我男人那晚上一直在家里。”白玉闯进屋来说。

        村长看了白玉一眼,忙把视线移开了,白玉的脸悠地红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

        “就是嘛,村里干部走后只有几个小时,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砍不完那么大面积的青苗呀,法律是讲证据的,现场有我的脚印吗?”大牛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老李看看村长和白玉,再看看大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当天就要带着助手回市里,走时村长女人哭天抹地地拉着公安人员的衣服不放,求他们破了案再走,村长却异常平静,笑着和公安人员握手,好像事情一点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个局外人,真是日怪。

        第二天老李却又回到了玉泉村,这天的天仍阴沉沉的,一大群乌鸦在头顶“哇哇哇”地叫个不停,一种不祥的气氛牢牢地罩在玉泉村的上空。老李走到修公路的工地上,“喳嚓”一下把大牛铐了起来,整个村子似乎在这一刻抖动起来,房倒屋倾了。有史以来,村里都没有人戴过这铁家伙呀,乌鸦叫得更加凄惨了。大牛大喊冤枉。老李冷笑一声,说:“大牛,不要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我们已经取得了确凿的证据,你请了三个同你一起在市里干建筑的工友,你付了他们每人三十元,他们摸黑进村,没有到你家来,那时你正在同村干部喝酒,村干部走后你就睡了,自始自终你都没到过现场,青苗是请外地人毁的,你请村干部喝酒,为的是证明你不在现场。你想不想看你三位工友的证词?”

        大牛怔住了,眼睛慢慢变得空洞洞的。围观的村民纷纷谴责他。

        有的说:“大牛你个狗杂种心太黑了,亏你也是个庄稼人呢。”

        有的说:“大牛,你这样缺德,当心生个儿子没鸡巴。”

        村长的女人披头散发朝大牛撞去,要同大牛拚命,众人忙拉住。

        木生的老爹颤颤地走来,举起拐棍就朝大牛打去,恨铁不成钢地说:“羞先人的东西,玉泉村咋出你这个劣种,你不是吃粮长大的啊,你是喝西北风长大的啊?祖宗八代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我打死你……”木生的老爹摇晃起来,口里喷出一大口鲜血,要不是周围的人忙扶住,定会像桩子似地栽在地下。

        “带走!”老李命令道。

        大牛拚命挣扎起来,杀猪似地叫唤:“这不公平啊,我冤枉啊!”

        木生见大牛把他老爹气得半死,踹了大牛一脚,没好气地说:“证据确凿,你龟儿子还喊冤,快走,最好永远别回来,我们村没有出过你这种现世眼。”

        “哎呀,木生大叔,我真的冤啊,周黑子这王八蛋搞了我女人。”大牛豁出去了,把最耻辱最不愿揭的伤疤揭给众人看,他单薄的身体实在承受不住众人的鄙视,他要让乡亲们知道,他是被逼的,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人群骚动起来,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射向村长,如看一头稀有动物。老天,他们的领头人,整天吆三喝六的人,一本正经的人,竟搞腐化?玉泉村的人脑袋怎么也转不过弯子,特别是长了胡子豁了牙的老人,更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木生的老爹喷了两口更大的血,痛心疾首地说道:“世风不古啊,世风不古,龙泉水混了,原来是村里有人伤风败俗啊……”他被木生的几个儿子背回去了。

        村里人这才恍然大悟,惊惧地说:“我说怎么龙泉水变混了一直都没变清亮,原来是有人干了见不得人的事。”

        另一村人说:“龙王小姐是冰清玉洁的仙女,她怎么能见得这些脏事,龙王小姐一定是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村人们忧心忡忡,目光全都变成锥子,深深地牢牢地扎在村长的身上,村长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最后变成猪肝色,他现在才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搞腐化,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容忍腐化,至少在玉泉村这块圣土上容不下腐化,他不甘心他的美好形象在村人面前完了,他不甘心村人鄙视的目光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他梗着脖子为自己辩护:“我没有,你血口愤人。”

        大牛恨恨地盯着村长,咬牙说道:“上月二十日我回家拿换洗衣服,没想到你在我家搞我女人,我悄悄地离开了,回到打工队我痛苦极了,矛盾极了,本想不要白玉了,可想到我家困难,白玉跟着我没过一天好日子,我娘病在床上多年也是白玉服待,我的心软了下来,但心中这口恶气难出,多次想杀了周黑子,但杀人是要偿命的,我还不想死,想来想去就请人把他的庄稼毁了,我要让他颗粒无收。乡亲们,我走后,村长是不是经常到我家催款?白玉一个妇道人家,哪有钱?公路开工后周黑子明的是关心我,让我在外地挣钱还账,实际上是方便他搞我女人。”

        村里人都把鄙视的目光投向村长,村长仍红着脸辩解:“大家不要听他的,这疯狗乱咬人。”

        大牛鼻孔里“哼”一声,冷笑着说:“我是疯狗你是骚狗。公安干部,他搞我女人,我毁他青苗,算是两清了。为什么还要抓我?”

        “毁青苗是犯法的。”老李义正词严地说,然后又对支书说道,“村里应组织群众多加强法制学习。”

        “他当干部搞腐化也犯了法,要抓一块抓。”大牛仍不服气地说。

        老李犹豫着:“这,这……”

        村人都为大牛鸣不平。齐声喊道:“把搞腐化的人撵出玉泉村。”

        “滚出玉泉村,我们要龙王小姐回来,我们要喝清凉水。”

        另几个人说:“白玉你滚出村永远不要回来,欠我们的账我们不要了。”

        村长和白玉低了头,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扑嗵”一声,一直木呆呆的村长女人像木桩一样栽倒在地下。

        大牛被带走了,木生的爹,那个硬朗的老头,村里人都认为会活上百岁的老头,当天晚上一口气没有上来,去了。老头死前断断续续地说,他没脸见村里的列祖列宗。村长女人当晚喝农药死了,这在玉泉村也是头一桩自寻知见的命案,村人没有不嗟叹的。

      第二天,村长从村里消失了,白玉也从村里消失了。他们是不是约好一块走的,是不是在一起,村里人没闲心关心。他们只关心龙泉水能不能再变清亮。点了香烛在洞口祈祷。

        奇迹出现了,玉泉村山根脚的那眼泉水在某个早晨,突然又变清亮了。村人们奔走相告,请了乐队在龙泉洞口演唱,比过节还热闹。

    2003/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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