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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吴德龙 招 伤
  • 来源:原创 作者: 运河杂志 日期:2012/5/22 阅读:1480 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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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德龙

     

    人到中年的赵常终于又看到了希望。这不前几天,经过常委会研究决定,任命他为调整后的招商办常务副主任,甭问主任是由乡长兼任了。

    赵常在机关浪迹了多年,虽没正式进入过班子,但在某些

    领导面前也算是狗鸡巴穿裙子——冒充小红人儿。从办事员干起,当过食堂管理员、办公室副主任、建房科的副科长,但总是和那个正字擦肩而过,也他妈怪了事,有时他自己想起来,也觉得好笑,拿着副头儿的钱,干的全是正头儿的事儿。唉,别提钱,一提钱显得多没面子啊。没事和老婆扯闲篇,只要心中有佛,还管在哪个庙里烧香。去年不就是书记一句话,赵常建房有功,白给了一套楼房不说,还把副科长多加了两个字“常务”。据听说那天他和老婆干了一个通宵,可不是干那个,是跟老婆打一宿的嘴架。他老婆说:“这回我们家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在上任没过几天后,买卖就上了门。早上,按照惯例,先把铁观音泡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或报纸胡乱地遛一个儿,时不常地还念出声儿来,又一幢别野竣工……谁敢乐出声。赵常只有小学文化水平,正凑巧赶上举国上下的文凭热,自己都放弃了,领导找他谈话,以后的提干、加薪可都靠这本子了,随大拨,稀里糊涂就弄一个大本。这年头,谁知道哪阵风能起浪,这不就用上了,要没它,能干这个肥差嘛,有时他也沾沾自喜,谁的棉袄不搪寒啊……

    铃……铃……铃……“喂,您好,这里是乡招商办,请问找哪位?”赵常抄起了电话。电话的那头传来一个娇滴滴小姐的声音:“请您给我找一下赵常主任。”“哎,我就是呀。”“您就是?”“没错,错了管换。”“是真的吗?”小姐和赵常悠了起来。“我说,您怎么知道我的大名的?”“您贴的大幅招商广告,还有印着您照片的名片,不都在明显的位置上嘛。”赵常忽然想了起来,那天城管监察队的钱队长不还找过自己,要消灭城市牛皮癣从我做起,不能当城市污染源。他还跟钱队长保证,以后再不乱发小广告了。“赵主任,认识您真是三生有幸,您不是要招商吗?我们正好有一个高科技项目,需要找一个可靠的地方进行投资,看您的优惠政策正适合我们。以前,找了几个场地都不理想,看了您的招商广告,真是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这一头,赵常已经有些不能自持了,话语中有点结巴:“啊,好……好啊……好,我们的场所就是为您预备的,整个一块未开垦的处女地。”赵常放开了话匣子,坐机关的什么人没接触过,转眼又一想,还不能这么放肆,怎么也得给人留一点好印象啊。“您这是什么项目啊?”“赵主任,电话里一句半句也说不清楚,今天和您联系上了,是否有工夫,咱们见面细谈,您看如何?”管它成不成,走一水再说,酒桌上见分晓吧。赵常心里巴不得马上见一见这小娘子呢。“那咱们在哪里见面?”赵常又多了一个心眼。“那就在家佳乐大酒店见面。”“行。”赵常心花怒放。

    家佳乐大酒店远近闻名,老板听说是县太爷的三公子,它坐落在金三角三不管地区,集餐饮、娱乐、休闲于一体,号称小北方不夜城,那里的性服务在周边地区小有名气。据可靠消息,时不常的还有俄罗斯娘们坐台,后来考证,净是些串种的新疆人,那也把喜欢吃腥的客人折腾得够呛,一匹匹大伊犁马在家佳乐赚足了钱。

    “爷们儿向往的地方,小姐偏偏选中了这里?”赵常仿佛在自问。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谈判还挑场所,只要能存在,它就合理;合理的,它就能存在。也不知道赵常从哪里趸来的歪理邪说。

    大约二十多分钟的时间,赵常到了酒店门口,他现在是自驾车,像他这个级别的全都配备了专车。用句时髦的话,方便啊。他把车停好锁上车门,习惯性地把本来就不多的头发用手指向脑后理了理,黑色的手包往左手腕一套,随后又推了推茶色宽边的近视镜,径直向酒店里走去。刚刚迈进去,赵常就听到好似电话里悦耳的说话声。“赵主任,我们在这里已等候您多时了。”赵常感到很惊讶,“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赵主任,我们根本就没走,说实话,我们的办公室现在安置在酒店的121房间。”“我说怎么这么快呢?”“赵主任,就餐房间已定在紫云轩。”在服务员的引领下,三人在紫云轩落了座。“赵主任,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殷红。”她随手递过一张名片,“这是小佟秘书,英国皇家博士毕业生,主攻商务英语。”“赵主任好。”小佟礼节性地和赵常握了握手。“干净的地里不长草,聪明的脑代不长毛,一看赵主任就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殷红讨好地说。“哪里,这是家传,到我这儿已是第三代了,我爷爷比我还秃呢,让二位见笑了。”赵常拿着名片仔细端详着,香港得意投资股份有限公司驻北京办事处总代理、总部香港,他心里高兴的不得了。该咱哥们露脸。“殷红小姐,你说要在我们这里投资建厂,开发高科技项目,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啊?”“赵主任,先别急,咱们边吃、边喝、边谈,您看好不好?”“我倒是没什么意见,民以食为天,吃喝为正,要钱两碰,时间长着呢,咱们是应该好好聊聊。”

    要说赵常可不是凡人,喝酒的历史比工龄长得多,可以追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那会儿72度的衡水老白干喝过一瓶,正宗65度红星二锅头撅过瓶半,机关的小诸葛闲着没事时,还给这帮酒粘子按着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排列了座次,“八大金钢、四天王,天王之首属赵常。盖过张八杯,喝倒追壶底。你说咋样就咋样。”功底可见一斑。

    转眼间,满桌的菜上齐了,一尺多长的大龙虾摆在了正中央。侉炖红鳟鱼、清蒸大闸蟹、葱烧鳝鱼段、白水鹿肉,什么炒二冬、熘三样、浪里白条、雾里探花,有的连名字也叫不上来。面对如此丰盛的美味佳肴,赵常都看花了眼。“赵主任,您看今天点的菜还适合您的口味吧?在机关里吃惯了大鱼大肉,该换换海味了。”“哪里,哪里,让你破费了,我对吃这方面从来不挑出儿。”殷红看了赵常一眼,故意逗他:“听说你们共产党的干部除了带毛的掸子不吃,长腿的板凳不吃,天上飞机不吃外,恐怕全吃了吧?”“看你说的,把我们当成美食家了。”赵常不好意思地胡撸胡撸他那颗秃头,但心里有些不服,看你那小样,就凭我什么样的席面没见过,半杯酒,喝条狗,一桌席,吃头驴,别拿二郎爷不当神仙;又一想,白吃馒头,还能嫌面黑。殷红看着赵常那样,也有些过意不去,顺水推舟,又拉了回来:“赵主任,菜我们给您准备好了,这酒您看喝什么好?”“我看就喝咱们国酒吧。”“好,喝国酒就喝国酒,小姐,上茅台,来两瓶。”殷红招呼着小姐,不一会儿,小姐已经把两瓶打开的茅台放在了赵常的面前。“赵主任,您看怎么个喝法?”“女士优先,听你的。”赵常没有急于表态。“好,听我的,咱们一比二的喝,您二我一,您看怎么样?”殷红的话留有余地。“一比一的喝算我欺负你,都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嘛,合乎情理,应该应该。”赵常这个老江湖哪能在这里掉链子。

    推杯问盏,你来我往,不知不觉两瓶茅台已喝了个精光。这时,殷红双手拍了三下,从门外走进一位小姐,赵常一看,可不是刚才那个送酒小姐了。他仔细端详,小姐穿着红色的中式超短旗袍,一朵黄色的牡丹花绣在胸前,优美的线条暴露无疑,飘逸浓黑的长发盘成高高的发纂,衬托出中国古典的鸭蛋脸,五官真是长绝了。两只杏眼在长长的睫毛的掩映下,一闪一闪的,仿佛会说话。赵常眼都看直了。虽说是走南闯北,见过无数美女,但要是和眼前这个女子比逊色多了。殷红看出了赵常的心思,不失时机地给赵常做了介绍,哪个男人不是爱江山更爱美人,有谁宁愿孤单。“赵主任,本来开始喝酒时就该给您配个小姐,但我想给您来个惊喜,这也不晚吧?娜娜,这是赵主任,认识一下。”“赵哥,请你以后多多关照,我来陪你喝酒。”“娜娜,今天可要把赵主任陪好哟,他可是这个地区的人物,以后好多事情需要他帮忙呢!”娜娜依次给赵常和殷红倒了杯酒,对着三位说了话:“赵哥、殷姐、佟哥,干我们这行的就是良民遇上碰瓷的,你说怎么个赔(陪)法儿。”“娜娜,别那么自卑嘛,现在劳动力都从一产向二、三产业转移嘛!”赵常像是给娜娜解心宽。“赵主任,咱们细水长流,可别再弄那个感情深一口闷的把戏了。”殷红劝说着赵常。“那怎么能行,你没听内地流行的一句口头禅,叫做能喝半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党培养;能喝八两喝半斤,这样的干部不放心。”赵常在调节着喝酒的气氛,娜娜随意坐在了赵常的旁边轮番着给赵常倒酒、夹菜,夹菜、倒酒,她认为找到了靠山。

    酒喝到这份上,对于赵常来说,还真不算回子事儿。他心里清楚,今天咱干什么来了。干什么得吆喝什么,决不能把事儿误了,要不怎么向上司交待呀。想到这儿,急不可耐地对殷红说:“殷总理,不,殷总代理,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别那么客气,就差喝交杯酒了,就叫小殷吧。”殷红和赵常开起了玩笑。“那咱们就切入主题,把你投资人、新项目、新产品介绍一下吧。”“好,赵主任,您喜欢看广告吗?”你还真不知道,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广告了。“真的是那样吗?”“这还有假,我给你说一段,每月谁没有那么几天啊,舒服佳,我也想夹。”“看来您还真是广告爱好者。”“承蒙你夸奖。”“小佟把咱们产品的说明书和样品拿出来给赵主任过目。”小佟随手把一个印制精美的说明书和一个包装好的产品交给了赵常。赵常接过说明书仔细阅读起来,“和谐夫妻快乐器”,再打开包装的产品,差点把赵常吓着,一个男子的仿真电动阴茎在他面前一览无余。“小殷,你这是什么新项目,新产品?有伤风俗,有失大雅啊!”“赵主任,都什么年代了,你还那么守旧,现在的各种媒体都在大张旗鼓地宣传包治百病的良方,什么阴冷、肾亏、全身痛、阳萎、早泄、不射精……您不要看外观,它的内涵可深远哪。”赵常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对这个新玩意也爱不释手,他在想,现在国民怎么了,体质削弱到如此的地步,老言古语说得好,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赛过金钱豹,六十不让熊瞎子,七十挠挠,八十瞅瞅。“赵主任,这个新产品可是专利,主要是开发欧美市场,赚老外的钱。”“我看不光在西方有市场,在亚洲及中国也有广阔的市场潜力。拿大陆来说,已经进入老龄社会,各种功能逐渐衰退,都需要辅助工具。”赵常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赵主任,您分析得很对,走出口内销的路,大陆适龄的人手一个,这个数目就非常乐观。”赵常和殷红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冷落了小佟和娜娜,但娜娜似乎也听出了门道,一边给倒着酒,一边跟赵常撒着娇。“赵哥,这个东西可真不错,对于我们这些特殊人群来说真可谓解燃眉之急,如果你的东西出来,我愿做第一个推销员,作为它的形象大使。”“有娜娜的鼎力支持,我们的合作会非常愉快。”殷红接过说:“产品定了,谈谈如何投资,如何建厂,如何分成吧。”“好。”“您看赵主任是这样,这个项目总投资八百万元,按三七开,我们占七,你们占三,也就是说,你们投资二百四十万,外加占地,估计得一百亩,从业人员由你们安排;我们投资五百六十万,负责机器设备和产品的研发,技术人员我们带过来。”赵常在心里算开了小加九,三七开也算划算,利润看怎么分成,如果谈妥,这个产品就能立项,收入相当可观了。“那咱们的利润怎么分配呀?”“这个好说,赵主任我先给您算笔账,按大陆的价格,这个夫妻快乐器一个售价一千二百元,除去成本七百,利润五百元,按四六开,你们占六,我们占四,一个你们分红三百元,我们二百元,按设计能力,年产量在一万五到二万之间,这比账我不算,您也该清楚了吧?”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赵常脑袋在高速运转,招商为干啥?不就是要解决劳动力就业,赚钱,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吗?这回算找对了路子。“我看你这笔账算得不赖,不过我还得和领导汇报,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可现在我敢担保地说,已经有了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你想,哪个领导见着这样好的项目、产品肯撒手呢?除非他食古不化。”赵常拍着胸脯打着保票。“赵主任,这可还是个环保产品,没有污染哟!”殷红乖巧地说。

    酒此时又喝到了高潮,账也算了,东西也看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万事具备,只欠东风,赵常好像又回到了起点,这一次,他主动端起了酒杯。“我们这个产品一定能立足国内,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为了合作愉快,也为了有殷小姐这个合作伙伴,更为有这样的美女坐陪,我提议共同干杯。”赵常这杯酒与其说是喝,不如说是灌,一杯佳酿足有半杯酒在脖领子里,此时他也全然不顾了,水大也能泡倒墙,甭说喝了这么多的白酒,赵常虽说脑袋还清醒,但还是有些语无伦次:“殷红,这些年官场,你是我第一个见到的这么爽快的女中豪杰,就冲这一点,我还没喝够,依我看,再来一瓶,喝好不喝倒,如何?”“赵主任,看你也是性情中人,今天就来个一醉方休吧,娜娜,倒酒,全都满上。”俗话讲,喝酒最怕三种人,提前吃药片的,头上扎小辫的,围桌打转儿的。这些人要是和你犷起来,一准儿把你撂倒。酒壮松人胆,赵常看殷红的举动,此刻也是强打精神,又晃晃悠悠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我没喝多,白酒就到此为止吧,上啤的,来它一杯雪山飞狐。”殷红是一级陪酒员,酒量在三瓶二锅头以上,啤酒更不在话下,这事只有小佟知道底细。何为雪山飞狐,就是在杯中倒上啤酒,然后把生鸡蛋磕在酒中,蛋黄在酒中上下游动,蛋清在酒中形成絮状,此时一串串的气泡随酒花从杯口中冒出,杯中的景色很是好看。喝到了这程度,不喝,回绝赵常显然不太合适,可喝酒人就有这么一个通病,越是喝多了,越是礼多,越说没喝多。殷红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能趁人之危,在赵常面前栽这跟头。她附和着赵常:“赵主任的提议好,喝酒人都讲究白的啤的、啤的白的一块喝,这样喝显得气派。”听了殷红这句话,赵常像充了电一样,兴奋的不得了:“上啤的来一斤鸡蛋,我要和殷小姐飞一下。”服务员端上洗好的生鸡蛋,娜娜帮赵常把鸡蛋打在倒好的酒中,小佟也把鸡蛋打在了殷红的酒杯里,每杯啤酒中有五个鸡蛋,赵常看着酒中的蛋黄,又看看殷红粉红色的小脸,顿时春心荡漾。“殷小姐,干。”此时赵常也只有说这么一个字了。他端起啤酒杯,一仰脖,只听见嗝喽、嗝喽声,转眼间五个生鸡蛋连同啤酒一块儿冲进赵常的肚子里。喝完,他抹了抹嘴,顺手又松了松腰带,两眼盯着殷红。此时殷红也是二亩地不打横头豁出去了,她也学着赵常的样子,端起啤酒,一饮而进,比他还喝的利落,赵常此时已经十个头儿的了,半天没有打出一个饱嗝,喝啤酒要命的就是不打饱嗝,二氧化碳气体排不出,那难受劲就甭提了。殷红此刻也看出了点名堂,再喝下去就要适得其反了,不如见好就收。赵常第一次碰上这么强的对手,但还要强忍着,不能栽面子。“殷姐,咱俩再飞一个,好事成双。”“赵主任,还有很多好事在等着我们呢,今天的酒就打住吧。”娜娜也跟着劝:“赵哥,殷姐说的对,只要感情有,喝多喝少都是酒,我们不是还有其它节目呢吗?”赵常这个时候也顺坡下驴,要是再继续喝下去,恐怕连桌也下不来了。殷红不失时机地跟赵常说着:“赵主任,一回生,二回熟,今天就算我给您一个见面礼,周到不周到的请多多海涵,回头让娜娜好好陪陪您,享受享受。”随后,她让小佟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五套包装精美的“和谐夫妻快乐器”。“赵主任,没有什么好送您的,还是把咱们产品的样品送给您,顺便带给领导过目,对了,我正式邀请贵方主要领导和您在方便的时候到香港总部观光考察。”赵常虽然酒是喝多了一点,但还是听清了到香港总部观光考察这句话,一个劲地点头答谢:“我一定要把殷小姐的话带到,争取在短时间内到总部看一看。”

    殷红觉得是该收场的时候了。她告诉娜娜:“你陪赵主任休息吧,以后的程序可就全靠你了,其它的事明天再说。”娜娜搀扶着赵常走出了紫云轩,随后进了事先定好的包房。走出紫云轩的门口,赵常还在挥手和殷红告别,嘴里说着不连贯的话:“殷小姐,明天咱们在飞一下。”此时殷红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和小佟回到了办公室。

    一觉醒来,赵常好像换了一个人,昨天发生的一切好似过眼烟云,瞬间失去记忆是常有的事,面对眼前的娜娜,比自己的傻女儿大不了啥,他感到愧对她,他许诺,在厂子竣工的那天,一定把娜娜接过去,让她改邪归正堂堂正正地当个办公室主任干干,实现他的心愿。

    回到了招商办,赵常把预先想好的话又在嘴里磨叨了一遍,随即拨通了乡长的电话,要把这招商成功的喜讯告诉乡长,让他共同分享。当赵常把洽谈的成果原原本本地向乡长汇报后,乡长在电话那头儿也显得很激动,特别是听说还有礼物时,简直找不出其它更好的词来形容了,只是从嘴中蹦出三个字“咱们干”。随即乡长又告诉赵常,这么大的事还得要发扬民主,得在乡长办公会上讨论,写出可行性分析报告,然后再到书记会和党委会上通过,他还一再地叮嘱赵常“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这可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万一走漏了风声,让别人撬了行,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赵常在电话这头一个劲地点头哈腰,嘴里还学着电影《没完没了》中阮大伟的口语,OKOKOk地说个不停。此时他已陶醉了,没费吹灰之力,白吃、白喝、白玩不说,还引进了这么大的一个新项目,又得到乡长的夸奖,他真有些忘乎所以了,真应了赵本山那句话,你跺你也麻。

    经过乡长的指点,招商办以赵常为主的写作班子没用三天写出的“关于泉营乡和香港得意投资股份有限公司联合开发和谐夫妻快乐器”的可行性分析报告在乡长办公室会上只字未改就一致通过了。没过多久,从书记会和常委会上又传来消息,按照可行性分析报告进行工作,不用说,这一关也算过了,赵常从心底里更加佩服自己走的这招棋对路子。在外扑腾了个把月,直到现在他才有了想回家的念头。不为别的就是想那个傻得不能再傻的闺女。为啥?那还得从十五年前说起。

    赵常是四代单传,到了他这辈,他和媳妇头胎生了个闺女,这么多年家中缺少姑奶奶,母亲照样高兴得合不拢嘴,因为政策的允许,可以再生个二胎。赵常两口子合计着,有这么好一个女儿,咱们应该响应政府号召,他们瞒着二老把到手的、别人想得也得不到的指标退掉了。为此还得到了领导的表扬和政府的奖励。十几年过去了,女儿如出水芙蓉,长成了大姑娘,他和媳妇视如掌上明珠,真可谓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女儿也很要强,在学校门门功课优秀,老师和同学都夸奖她,真给他们两口子争足了气。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女儿十五岁生日的那天,赶巧星期六,她和几个同学去买生日礼物,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在去超市的路上,一辆大货车把女儿撞了,在等到他知道这消息时,女儿已被有良心的司机送到了县医院,躺在急救室的床上。经医生初步诊断,即使成不了植物人,治好了也只有两、三岁孩子的智商。赵常绝望了,他真感到如同天塌一般。哭不上缕儿来。

    此时,女儿从小到大和他嬉戏追逐的情景历历在目。从女儿降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把女儿当儿子养,在他的心目中,始终就没有闺女的概念,以至在十二岁之前,外人根本没看出是男是女。女儿集中了他们两口子的优点,聪明、伶俐,学龄之前已背诵一百多首唐诗,尤其背诵到李白的“疑是银河落九天”时,腆着小肚,右手指向天空,俨如当年的诗仙。他好像是给医生下命令,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把女儿抢救过来,争取最好的治疗结果。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急救,命保住了,但还是应了医生治前所说的话,女儿只有三岁孩子的智力,对于他和媳妇,女儿见了面只有咿呀学语,时不常从嘴中叫出爸爸、妈妈,其它的功能全都瘫痪了。到了这时候,一切的希望化为泡影,媳妇整天精神恍惚,以泪洗面。二老也只能四目相对,哀声叹气。打这以后,二胎的事又老话重提,领导也听说此事,特批赵常,还是把那指标再要回来。过度的悲伤,俩人把生二胎的事放在了脑后,等等吧,过一、二年再说,父母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又有什么辙呢?生不生,多天生,还是人家小两口的事,咱们也是白操心。

    赵常回到了很长时间没有登过门的家,他拿钥匙打开房门,屋里空荡荡的,电视里放着黑猫警长的动画片,找遍了屋子的各个角落,也没见妻子的影儿,傻女儿也不见了,看样子,娘俩不会走远,见到此情景,一种不祥征兆在他脑海中闪现。

    自从分了楼房后,父母就不再和他们三口一块住了。跟他对门的崔青也近而立之年了,至今光棍一根,他爸爸当副乡长时,身旁的美女如云,如今犯了事,把他也耽误了。崔青这么多年的锻炼,早已成了情场高手,而且有一个怪毛病,那就是半夜摸茄子——不分老嫩。早在没搬进楼房之前,赵常就风言风语听说妻子和崔青有染,当时他也没在意,总觉得是不可能的事。住进楼房这么长时间,有时候崔青也来家中借这借那,赵常也认为这是正常的,对面住着谁求不着谁呀。有时自己不在家,也听妻子叨唠,那么沉的煤气罐,人家崔青都给扛无数次了。赵常听了也只是呲牙一乐,兄弟帮帮忙有啥。到了这时候,他想到了崔青,想打个电话,又一想,对门这么近,打哪家子电话,上他家找又有什么。他摁了崔青的门铃,足有一分钟,崔青才揉着没睡醒的双眼,嘴里骂骂咧咧地开了门:“真鸡巴没事儿,大周六的你不在家睡懒觉,还不让人家睡呀?”等把门一开,见是赵常,顿时改了口,“常哥,有急事呀?好久没回家了吧?”“甭废话,你嫂子上你这来了没有?”“看你说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她上我这儿干啥?”赵常本想抓些把柄或捉一现行,这一看落空了。她没上这儿来,能上哪去,赵常在纳闷,崔青故意逗他:“赶明儿你把嫂子送过来,我替你看着,绝对丢不了。”赵常从崔青那儿回到家里,点着了烟坐在沙发上静等,都抽了三根了,也没见到妻子和女儿的影儿,他发毛了,在屋里来回走遛。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显示,是父母家的电话,他顺手接了电话,那头是妻子的声音:“赵常,闺女给你送这儿来了,你要想看,就过来吧,我不用你管,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天天不是加这班,就是加那班,好像共产党的事儿缺你不行似的。白天他妈的那点事都没好好干,加班就干好了,你们不就是仗着共产党有几个糟钱,胡抡吗,上午轮子转,中午盘子转,晚上裙子转,跟他妈的多忙似的。甭把别人都当傻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孩子没出不前,你不家来也就算了,娘俩有个伴;自打搬进这楼房,我就像进了监狱,一个两、三岁的大孩子,就是智力低,别的可都和正常人一样,吃、喝、拉、撒都得管。白天还好说,要到了夜里,我的基本问题谁来解决?我今天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孩子我也不要了,你也不用怀疑了,我回娘家住,下个月就和崔青结婚,请你好自为之吧!”啪,电话挂断了。赵常傻了眼,到了这种地步,怎么解释也无计于事,也只能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

    时间好像飞的一样,不到仨月,香港总部的邀请函到了,殷红已在那边等候,特别提到还要与赵主任叙叙旧,赵常多日压抑的心又复苏了,真跟三伏天吃了凉柿子一样,心里那叫痛快。就等领导一声令下,到梦寐以求的香港一游,但乡长一个电话,让赵常狗咬尿脬一场空。“老赵,你劳苦功高,家里有好多事都等着你处理,经组织决定,为节约开支,这次考察你就不用去了,有什么话,我负责给你带到。”带话叫什么玩意,不让去就不让去,还给我戴什么高帽。也是,考察只有领导,你去充其量叫游玩。“服从组织分配。”赵常跟乡长保证着。

    初一去的,还没到十五,乡长从香港那边传来消息,通过几天的实地考察,在偌大的港湾一转悠,双方一拍即合,签约成功,这样泉营乡第一个合资企业诞生了。据乡长后来回忆,签约那天,他和殷红每人喝了三瓶法国白兰地,折腾了一整夜儿,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如此规模的合资企业签约成功,在全乡上下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就连经营厂子多年的老劳模都自叹不如,这下泉营乡真的有救了,GDP水平肯定直线上升。乡长到香港一游真好像是小刀擦屁股——开眼了,不管是大会、小会,不管什么场所,大讲特讲招商的好处,介绍新产品的优点,时不常地把赵常摆在前面,夸他是个人才,这么好的项目只有赵常这样的同志才能招来。赵常心里明白,你飘扬我,不就是表白自己嘛,我还不知道自己是白薯还是土豆,这次只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只不定是爷爷是娘呢,净拿老百姓开涮。他只是在心里瞎说说,不敢跟乡长当面讲,饭碗还要不要。

    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合资企业筹建工作破土动工,这时的小麦已经返青,在百亩绿油油的麦田上,四周划好了白线,好似英国的圈地运动,只等用红砖砌起来,迎接着一个个企业入驻。在最北处一块大标语牌格外醒目,“工业大院”四个字,如同十个铁锅悬挂在半空。人马未动,粮草先行,据说是乡长的这笔刷子。说归说,干归干,赵常这兼职的中方副经理又开始走马上任了。他也有顾虑,现在耕地那么紧张,在这么好的土板上建企业,有没有批示呀?再说建如此高大的厂房,又不是垒个鸡窝盖个茅厕。他也试图跟领导沟通一下,又一想,军令如山倒,和领导干事儿,你就只管干,别问那么多。

    赵常的建筑工地已经投入了大量的资金,整日没白天没黑夜地施工,他也吃住在那里。每当闲暇时,想起了父母、妻子、傻女儿。老话讲,忠孝不能两全,如今妻子已离他而去,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有什么办法,想想而已。你母已过了花甲之年,又替自己养傻女儿,这不是给他们添病吗?傻女儿现在少了亲娘,这究竟是为什么,有时连他自己也闹不清楚。实在想不通,就喝点小闷酒,晕糊糊睡着了,什么也就不想了。

    那天赵常回招商办处理公务,正巧香港总部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还是殷红的声音:“赵主任,多日不见,我可想你了,这么隆重的签约仪式,少了你真是有些遗憾。”“你多想了,殷小姐,只要乡长到了就行了,我只有一搭无一搭的人。”“赵主任,别着急,回北京后,我把这顿给你补上,到时候,你还是座上宾,娜娜还是你的。”听了殷红的话,赵常又回忆起头一次见到她的情景,好像又回到了紫云轩。“都是自己人,就别那么客气了。”“赵主任,改日见,祝愿你好运。”媳妇都跟人了,有什么好运。赵常极不情愿地放下了电话。

    人要是倒霉,放屁都砸脚后跟,赵常虽说还没到这份上,但离这也不远了,谁叫自己摊上这事了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由于整天的奔波,赵常已疲惫不堪,可屋漏偏逢连阴雨,工程虽说已初具规模,但烦心的事也来了。他睡得正香,被一阵吵吵声惊醒了。“别他妈装孙子,拿豆包不当干粮,这么好的地板儿不种粮食,盖他妈的房子玩,老百姓盖间鸡窝都得批条子,你跟谁说了?”赵常趿拉着鞋就出来了,一看这人,这不是发小任齐吗?“齐子,有话屋里说,在外瞎嚷啥?吃饱了撑的吧。”“你们丫挺的还是吃饱了没事干呢,好好的地不让种,建他妈的什么工业大院,劳民伤财。”“齐子,说话别那么损,农业是基础,工业是主导,厂子建好了,就能以工补农。”“常子,你甭跟我讲这一文不值的屁话,马上停工,把地还给我们,你们他妈的吃凉不管酸,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拿着,站着说话不腰痛。老百姓不就指着这点地吗?这刚几天的工夫,你们把麦地变成了羊圈,绿韭菜一样的麦苗都被羊啃光了,你们当然不心痛了,加班费能顶上我一年的收入。”赵常顿时心里也犯了嘀咕,不如当初问清乡长占用耕地有没有指示,到这节骨眼上也不能乱说,先稳住任齐再说。“齐子,消消气,俗话说,气大伤身后悔迟,又不是你一家,卖这么大力气干啥?”“你说干啥?光棍子会管媳妇,事儿没搁谁身上呢,砸你饭碗子行吗?”赵常也说不出什么了,只是一个劲儿地让任齐喝水。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乡长打来的。“老赵啊,看你给我捅多大喽子,马上过来,跟我到县里领人。”“乡长,我这也来人了,他们非要把地收回来不可,你看咋办?”“老赵,你真不知道哪头炕热,群众集体上访,弄不好受处分不说,饭碗可就没了,你先安顿好他们,千万别让他们也上来。”宁统千军,不管一民,赵常和乡长的对话任齐听得一清二楚,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这事是他们商量好的,现在的事儿,不怕闹大,不去上边反映情况,当地是解决不了的。都是些草驴爬草驴的官,总怕丢了乌纱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干不干事到月底都发钱,谁还没事找事干呀。还没等赵常说话,任齐凭着发小的面子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行了,常子,我知道你是一个领导面前会说拜年话,关键时刻听领导话的人,不为难你了,你去你的。”赵常连句客气的话都没顾得上说,开着车找乡长去了。

    人是领回来了,县里针对占用耕地问题要追究责任,赵常成了替罪羊,挨了一通臭撸不说,还要补办征地手续,给老百姓经济补偿,这还得认便宜。要不是乡长给兜着,早就折进去了。赵常觉得自己背字儿,当初是谁说先干着,边干边办理手续,出事儿了,把责任全推我身上了。人家提起裤子就是好人,真是哑巴让狗操了,人家偷驴我拔橛儿。

    老百姓集体上访的事,殷红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百姓可不吃这套。这么好的合作产品,要给搅黄了的话,真是前功尽弃了。她跟赵常通话的时候,始终就没离开过酒店的办公室,只是赵常蒙在鼓里。一个人藏东西,十个人也找不着,她马上在第一时间和总部取得了联系。总部很快回了话,不达到目的,绝不能单方撕毁协议,即使对方出再大的问题,也要有极大的耐心。为了表示诚意,总部指示殷红从外汇银行取出十万美金,马上送到招商办,以解泉营乡的当务之急。钱能通神,有钱能使鬼推磨,赵常拿到殷红送来的美金,真好像天上掉个大馅饼,也不知是看到了殷红,还是看到了美金,眼泪流了下来,嘴也咧得跟瓢似的,左一个谢谢,右一个三叩,殷红成了救火队长,她的眼中也流露出一丝得意。百姓就是百姓,他们最容易满足,好糊弄。在领取补助的当天,任齐找到了赵常,伸出两个手指,打了一个V字:“常子,你还真不是吃干饭的,大头都解决不了的事,你他妈的三下五除二拿下了,真有你的,回头咱俩得好好喝喝。”赵常也没反驳:“喝就喝,一顿酒也不能判我个腐败吧?”“常子,我还真算了算,这地板都评一级,上、下两茬合一起,亩产吨粮,按市场价,也就卖一千来块钱,这回可好,一亩地就补八千块,我五亩地一下子就弄五万,真他妈的是天价。”任齐高兴得手舞足蹈。“啥账呀,一亩地八千,五亩地五万啊?还八万呢,谁他妈冤大头能冤出泡来。”赵常一个劲地稀落任齐。要不是赶上这日子口,哥俩还真凑不到一块,酒一喝上,话就长了,陈芝麻烂谷子一通倒腾,跟兄弟喝酒就是实在,没那么多礼儿。不用起来坐下,坐下起来的,酒喝的那叫得,酒不醉人自醉,借酒消愁愁更愁。二十多年了,能混上个一官半职的,而且哪任都吃香,真是不易呀。再看看任齐,简直一个地虫儿,不过人家不受这窝囊气,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睡就睡。皇帝老子对他也没脾气,多自在。赵常又回到用海碗量酒的年代,多么洒脱。几个人围在一起,酒碗顺时针转动,转到谁那谁喝,转到自己这里,趁他们没注意,就多喝一大口,彼此心照不宣。没转三圈,酒已见了底,接着又满上,按老规矩办,都说自己没多喝。呆会儿一看,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嘴里嗍着同伴的脚指头如啃猪蹄,津津有味,那场面今后甭找了。

    赵常真有点四九年的感觉,不知是和任齐又回到了过去,还是完成了一次艰巨的任务,总之,多少年没喝这么痛快的酒了。从晌午一直喝到擦黑儿,酒馆的服务员又来上班了,他俩给人家看了半天的店,看到店里又上人了,赵常起来要结帐,任齐见状,那还得了,我请客,哪能让你花钱,此时的他嘴里好像含了热豆腐,反反复复就那么一句话,我签字,共产党花钱。任齐此时也不含糊,我刚领的四万,够咱们喝的,车轱辘话说了一火车,服务员也只好劝他们,账今天谁也别结了,改天来时一块给。头出门,赵常还给服务员一张名片,嘴里还叨咕着。

    赵常喝成这样,非得要家走不可,任齐也知道他现在的处境,你回哪家?别逗了,这德性回老家,爹妈更焦心,回我那儿算了。把你弟妹轰厢房睡去。赵常有点难为情,要不是喝过量,就我这人头说什么也不能在别人家过夜。任齐的媳妇还真是听话,看着二位这模样,临出门,把补助钱全要了过来,这儿交给你俩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眼不见,心不烦。俩人此时可是小孩的裤子大敞开儿,究竟聊了啥,聊了半宿还是一夜,只有天知道。

    有啥,老百姓的事儿不算事儿,见了钱,准没事儿。你说往东他往西,你要打狗他骂鸡,跟他们生气还有完,只要上边不追,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该吃吃,该喝喝。头天的酒劲还没完全过,任齐死乞白赖地让赵常在家里再喝点:“酒匀着喝,哪儿就不见面了,摆平这么大的事,乡长今天怎么着也得给我压压惊吧。”“倒是,只有共产党禁吃禁喝,我那点儿钱够吃几顿。”任齐酒醒了似乎刚刚明白过来。俩人正神侃着,赵常的手机响了,传来了乡长和蔼可亲的话语:“赵常啊,昨天完事你小子钻哪去了?让我好找啊!”“让您惦着了,昨天我跟发小儿喝酒去了,有什么事,您吩咐。”“别的不说了,改天我请你,你现在马上到基金会开一百二十万元现金支票,跟殷总联系上,立刻给送过去,现在原材料涨价,机器设备价格也随着上来了,人家美金都敢往咱这里打,救了咱们的急,咱们也应以诚相待,要赶在七月一日之前安排就绪,等党的生日那天开业典礼。对了,支票送去之后,要盯住厂房的建筑施工,不能出现任何质量问题。”“是……是……是,请放心,我做事保您满意。”挂了乡长的电话,他心里乐开了花,眼前一排排宽敞、明亮的厂房拔地而起,机器不停地运转,产业工人有条不紊地操作,一批批高科技产品源源不断地推向了欧美市场,大陆市场也显示出供不应求的景象。多少汗水没有白流,终于换来了那没有“副”字的头衔,招商状元的荣誉证书捧在胸前,无数羡慕的眼光向他投来。随着闪光灯忽明忽暗的闪动,照像机、摄像机的轮番轰炸,赵常真是又换了一个人,他醉倒在了鲜花和掌声中。

    合资企业的厂房如期竣工,眼下就等乡长和殷红他们大剪子喀嚓一声了,总算忙出头儿了。此时的他想要把这几个月干的事儿,从头到尾向乡长汇报一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没等他找乡长汇报,乡长的电话打到了招商办,乡长的话给了他当头一棒:“赵常啊,赵常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这人的名字是真是假你没弄清楚啊?到现在去哪儿找人?这钱上哪儿追去呀?”赵常被乡长问糊涂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儿。这不挺好的,都干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错,什么真名假名的,追什么钱。“赵常,我实话告诉你吧,那个殷红名字是假的,香港得意投资股份有限公司是一个骗局,根本就没有注册,至于北京办事处,就不用说了。我们上当了,被人家给玩儿了,这么多钱,让我怎么向领导交待,你给我惹多大的事呀?”赵常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里嗡嗡地响,像要炸开,两眼冒火星,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殷红的豪侠仗义,小佟的落落大方,娜娜的柔情似水,她们能是骗子?天底下有这么温柔的骗子?管你吃,管你喝,陪你玩,危急的时候给了你巨大的帮助,这怎么可能是骗子呢?再说了,乡长您的水平不比谁高呀,我没看出来,您也没看出来呀?去香港就只为到此一游,没认真考察过吗?唉,发什么牢骚,说啥也没用了,不如痛痛快快地把责任揽过来,给领导一个台阶下,干了这么多年,这点赵常总算还明白。

    事情已经出了,谁也不愿意再提,没多久,赵常的中方副经理连同招商办的常务副主任都被抹到了底。经组织研究决定停职反省,这时他还真正地体会到无官一身轻的道理。谁的孩子谁不爱,虽说还在腹中没成形,但他想到苦心经营的这摊子,心口总觉得发闷,感到委屈,好长时间顺不过劲来。没事时,他来看建好的厂房,看它孤苦伶仃地戳在空空的旷野上,百亩的麦地早已成为大草原,不少人在那里放牧,在树起的标语牌上,已经褪色的由乡长亲自书写的工业大院四个大字,缺胳膊短腿儿,隐隐约约地能辨认出“工业人完”。赵常站在那里,很久没有挪步,两眼直勾勾地朝天上望去。他在忏悔,他在祈祷。老天跟赵常开了一个玩笑,以至后来,没事的贤人送给他一段顺口溜:“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得媳妇跟人睡,喝得生育指标作了废,喝得招商主任没了位。”

    赵常反省多长时间算一站,究竟又回到没回到这支队伍里面,谁也说不准,反正那招商办的牌子已经撤下没有了,前不久又听说改称开发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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