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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说《大旱之年》4-6
  • 来源:原创 作者: 陈庆宝 日期:2013/7/29 阅读:1399 次 【 】 B级授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四

       

    两天后,皂角垭上照列人山人海,他们仍同前两天一样,望眼欲穿地期盼着送水车的到来。每当远处传来一串儿汽车马达的轰鸣声,他们便各自挑起自己的水桶,如电视里迎接贵宾般拥到公路两旁,翘首期待着送水车的到来。然而,他们每一次都好失望好失望地重又回到自己先前的位子上,有的坐在那一棵棵大树下,被霜打的豆芽般低头打着瞌睡,有的则三五成团围坐在一起长吁短叹

    而那子英这天却没去,当火辣辣的太阳快要当顶时,她才空着手上了皂角垭。当然,她那模样儿绝对不是来领水的。

    昨天她男人裘老五回来了。眼下她就是要去看看她男人昨晚给她说的那事到底是真是假。当然去买女人们用的那东西才是主要的,有时她自己想来都觉得奇怪,都四十出头的人了,每月咋还那么厉害呢......。真他妈的是“女儿”久久红了。

    昨天下午,她男人从水库管理处回来了,他基本上是每月回来一次的。当时那子英也刚刚从皂角垭领水回来,还没喘过气来就看见男人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于是,夫妻间久别重逢后那种亲热劲竟使那子英忘记了自己也燥热难耐。只忙前忙后地为裘老五烧锅热水。

    “看你热得这模样,热锅水好好冲洗冲洗。”

    那子英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一个劲地往锅里盛水,但刚盛了一瓢,就被身后的裘老五把手给她拽住了。

    “呃,不用盛那么多水,热点擦擦身子就行了。”

    “咋啦,你还闲身子不够脏呀,我给你说,你不闲我还闲呢

    那子英这么说过之后,又眨了眨眼了撇嘴,故作一副风情万种模样。

    裘老五明知老婆在与自己打趣,但他还是没理。自从二十年前那次事故后,裘老五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在那子英面前总是冷冰冰的。

    “不,子英,眼下这么天干地旱的,还是省着点用水吧。”

    “虽然是很困难,但总不能不洗脏身子吧,再说,乡政府已组织送水了,从今天开始就不愁没水用了。”

    “也许明天就不再送水来了。”

    “咋啦?”

    正说话间,锅里的水已被烧热了,那子英将热水舀在澡盆里,又顺手递过澡帕和香皂。

    “去,到里屋去洗洗。”

    “呃,要是看不见就把灯打开。”那子英一边在灶前忙碌着,又一边对着里屋的男人说。

    “呃!”裘老五在里屋应着音儿,声音很轻很细,也有几分柔情儿。

    不一会儿,里屋传出了裘老五洗澡时撩水的哗哗声。声音虽然很单调很轻,但那子英听起来却很悦耳,也很撩心,也让她沉浸种美妙的遐想

    此时的那子英呆坐在灶前,两眼呆呆地望着灶堂里呼呼升腾着的火苗子,耳听着里屋那熟悉也曾让她心醉的声音,新婚之夜的一幕幕重又浮现在她的眼前。同时,这近二十年来的辛酸和苦涩使她的泪水重又扑漱漱地淌了下来。

    那夜,她把自己的一切给了裘老五,当然裘老五也把他的爱全给了自己,这爱象一股子甘泉淌进了她久旱的心田,她也尽情地吮吸着享用着,她也第一次感到了这世间还有如此美妙的东西,她也由此感到了裘老五是自己这辈子能依靠的男人,当初自己背着父母赤条条地跟着他来到这深山沟里是没错的。然而……

    这时裘老五洗完澡光着上身从里屋出来了,一头黑发湿漉漉的,先前汗迹斑斑的脸被洗静后愈加白嫩嫩的,说实在的,当初她那子英看上的就是他裘老五那张嫩白白的娃娃脸,虽然眼下他已近了,但看上去仍那么年轻,那么嫩白。有时那子英自个儿都在寻思,裘老五的年轻,这是否与他的不能做那事儿有关呢?

    山区的夜与都市的夜晚总有不同,它除了没有把整座城市照得如白昼般的各种灯具和灯光下仍川流不息的车辆,熙熙攘攘的人流外,就连白天那知了长鸣,雀鸟纷飞的景象也没有了。再加上山区的庄户人家居住分散,东山坡上一两家,西山角下一两户,这就给山区的夜晚带来了更加的宁静和冷清了。

    特别是这天旱以来,地里干得没有了农活干,男人们成天就只为吃水费心费力,女人们因耍得无赖,便早早地将饭作好。三下五除二地吃过后,除了刷锅洗身外,啥事也没有了,于是,有电视的则看电视,无电视的则早早地躺在床上,不管有没有瞌睡都那么躺着,有的则乎乎大睡,有的则漫不经心地躺在那里等待着瞌睡神的到来。

    这样一来,这山区的寂静就比以往来得更快更早了。

    那子英家是有电视的。那是几年前裘老五花了三百五十元钱从县城买回来的。那是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当时他是考虑到那子英一人在家很冷清,买台电视给她作个伴。的确,那子英也把她的整个情感全寄托在了这电视上,因为不管白天夜晚,只要她一进房门就把电视打开,有事没事地让它在那里跳着闹着。有时她虽已呼呼进入了梦乡,但电视仍在那里哇哇地嚷个不停。

    而今夜她没开电视,因为她只想在丈夫那宽阔结实的胸前躺躺,哪怕什么也不,就那么静静地躺躺。因为她好长时间好长时间没在丈夫怀里睡过觉了。

    此时,那子英象一只温顺的小羊羔般躺在丈夫的怀里,把头枕在丈夫的臂弯里,并将身子的每个部位都尽力同丈夫的肌肤贴得更密切些,她是想以此来得到自己肉体和心灵上的满足和愉悦。同时,裘老五也将妻子搂得紧紧的,并很内疚很内疚地在妻子洁白的身子上抚摸着亲吻着,他是想以此给予妻子丝丝安慰,也以此尽到一个作丈夫的责任,因为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能给予妻子了。

    二十年前,他被唐达点着名去了水库工地,但不久他就成了一个废人。那天,他驾着一辆装满黄坭的架子车从山顶飞奔而下,因途中一时没把握住方向,被停放在路旁的另一辆架子车的车杠直戳裆中,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撞击声他什么也不知道了。他是三天后才醒过来的,当时他床边坐着哭红了眼的妻子和一脸愁容的唐达。

    几天后,当医生把敷在裆中的纱布撤去后,一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又使他晕了过去。他因此恨那架子车的车杠咋就不直戳他的心窝子,给他留下一个废身子有啥用

    因为他裆中啥也没了啊!。

    在后来的日子里,幸亏唐达念着邻里的情份,当水库建成完工后,给他找了个留在水库当管理员的工作,这工作虽然算不上有啥高贵,但也用不着肩挑背磨了。说来也怪,以前这身子挑一两百斤上坡下坎是没问题的,而眼下却不一样了。这男人不知咋的,裆里没了那东西,劲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腿也如没骨头似的。

    自从唐达回公社工作后,裘老五也去了水库管理处,因此他俩在一起的时间就少多了。裘老五有时真想和唐达聊聊,向他道个谢什么的,但他有他的工作,自己有自己的事,总没聚在一起的机会,他好多次向老婆说该去谢谢别人,老婆总是很认真地说,要去你自己去,莫总喊上我,我是不会去的。所以,这事就一直这么拖着。然而,老这么他心底里又不是个滋味,因为当今欠财欠物好还,欠下人情债就难了,那是一辈子都欠着别人的。

    当然,妻子不去也有她的道理,她本就性情高傲,从不把当官的放在眼里,再加上外面早已传遍了唐达的风流事儿,这就更让她理由充分得无可挑剔了。不过,唐达这人也真叫捉摸不透,二十年前,他就老缠着白梨花不放,想着法子硬是把白梨花那个了才松了手。而眼下自己都抱上孙子了,还到什么OK厅、夜总会去搂摸那十八九岁的小女子。要是别人说的,他裘老五怎么也不会相信。那晚他就真的看见唐达同两个穿戴整齐的中年男人乘游艇去了桃花岛。其实,那桃花岛并没有啥桃花,只是在绿草翠树间掩应着一家家装饰豪华的夜总汇,当然,夜总汇里少不了一个个涂脂抹粉,穿戴裸露的年轻女子。

    白天,从那朱红色的门帘后面闪现出一群群如水里鱼苗儿般摇头摆尾的阿娜女子,她们一个个红唇蓝眼,头发也被染得金黄,穿的也尽量要自己暴露一些,她们有时在水边尽情戏水,有时又在那些游人最多的岛上溜达。晚上,她们便在那朱红色的门帘后面如猫叫春似的唱着一首首走调的情歌,这就使得那些爱闻骚味的男人们纷纷奔了去。

    那天傍晚时分,他就亲眼看见唐达同一个官模官样的中年男人上了挑花岛,又看见他们故作风度翩翩地从那挂着朱红色门帘处钻了进去。在这以前,他曾听别人说,唐达常到这里来,当初他还有些不信。这不知是唐达对自己有恩,还是什么的,他总觉得唐达不是那种人。而眼下自己亲眼见着了,不管你信也罢不信也罢,那始终是事实,于是间,唐达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就淡漠了,但后来又一想,当今不就兴那一套吗,你看那些到这里来玩的哪个不是坐着宝马桑塔来的,有哪些是脚腿上带着坭土味,头发里散发着汗腥味的。就说前年那一班子了台的县干部们吧,有谁没来过这里。

    话又说回来,这与别人对自己有恩绝对是两码子事,该谢的就得谢,要不然一辈子心里都是不安的。

    眼下,当那股子久别重逢后的情感如火山般喷薄而出后,那子英重又静静地躺在了丈夫裘老五的怀里,她把头一动不动地枕在丈夫臂弯里,闭着双眼想着自己的心事。

    也许是长时间弯曲且被压着的缘故,裘老五将枕在妻子头下的手臂动了动,并柔柔地说:

    “呃,睡着了?”

    那子英将枕在他臂弯里的头只轻轻摇了摇,然后又静了下来。

    “呃,明天我们一起去趟唐达家吧。”

    裘老五一边这么说着,又一边将身子侧过去面对着妻子,并把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妻子柔柔的腰肢上。

    “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是不去的。”那子英在说这话时,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在给丈夫撒娇还是在生他的气。

    “呃,去吧,要不然咱一辈子都欠着别人的。”那子英一听这话,心中早窝着的那团火一下子燃烧了起来,她猛将身子从裘老五怀里滚了出来

    “欠、欠、欠,你一辈子只知欠,我问你,我们欠他什么啦,当初不是他点着名要你去修水库,你现在会是这样?我会过着这守活寡的日子?你们裘家会在你这代断了香火?”

    那子英一席如连珠炮似的问话顿时把夫妻间刚才还好温馨好暧昧的气氛一下子弄得紧张了起来,虽然他们此时仍同床共枕,但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们都各自憋着气想着自己的心事。

    眼下,当那子英心中那股难以抑制的怒火慢慢息下来之后,不知咋的,她又同往常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又想起了她和丈夫裘老五的新婚之夜,说真的,它叫人感动,叫人消魂。也叫人一辈子难以忘怀。然而,每当这时,又有一个阴影如幽灵般困扰着她,这么多年来她都在努力想把它忘掉,又有多少次她想向躺在身边的丈夫裘老五坦述,但每次话刚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这不知是难开口还是不敢说,总之,她不敢去想象当她把那件事儿向他坦述之后,它将会给他们之间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过,她当时完全是为了他,她现在这么想,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他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水库管理处去干了那既不费力待遇又不薄的工作。她还记得那天深夜,当她从唐达住处回来,把那通知他第二天到水库管理处报到的通知单递到他手上时,他一直阴沉哭丧着的脸一下子有了笑容,而她却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因为她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眼里此时还淌着泪,更怕他为此问出个究竟来。

    那天晚上,她用肉体从唐达那里换回了那张通知单,也找回了先前那个她一直深爱着的裘老五,然而,这却给她的人生带来莫大的侮辱和阴影,每当她想起当时的情景,她就懊恼得直叹息,那曾被唐达吻过玷污过的地方就直抽筋,还隐隐着痛。那天晚上,她从唐达那里回来后,就一头扎进了里屋,她用了整整一盒香皂将自己,特别是将被唐达碰过的地方抹了又洗,洗了再抹,直到现在也还如此。然而,不管怎么,这二十年来也没抹掉她心灵上的伤痛,特别当她看到和裘老五提到要怎么酬谢他唐达时,她窝在心里的火就又窜了上来,因为你裘老五眼下的工作是用你老婆的身子换来的呀!

    此时,裘老五心中也正窝着火,不过他极力压抑着,他不愿在他们夫妻间为此事闹得不愉快。因为他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苦着她。但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每当自己一提起唐达她就来气,有时他也想,这也许就是当年唐达点名自己去了水库工地,因而残了身子……。话又说回来,修水库这么大的事儿,这个不愿去,那个又不想去,那么大个水库啥时能建成?如遇天干地旱庄稼人不就只望着干死的秧苗死着急吗。再说,修水库这么大个工程哪有不伤筋动骨的,就说牛顺,当年不也是被山上的塌方埋了半个身子,这穷命是保住了,却瘸了一只腿。他就不如自己幸运,这么多年来他就瘸着那条腿挑粪种地,栽秧打谷。而自己却到了水库管理处去干那不费力气的活。不过,他也不怪妻子,女人家嘛就认个死理,一辈子老记着那件事儿。当然,这么多年来也苦了她,一个女人一辈子没个孩子,又不能过一个真正女人的生活,那心中是个啥滋味呀。

    眼下,当裘老五想到这些时,心中的气自然而然的就消了。于是,他又将身子朝妻子移了过去,把原来枕在妻子头下的手臂重又枕在了妻子头下。顿时,他感觉到一股热乎乎湿漉漉的东西淌过手臂滴落到枕头上,他明白,这是妻子的泪珠儿,于是,他又好伤心好伤心地将妻子搂在了怀里,妻子也很温顺地任他搂得紧紧的。

    当第二天的太阳升得老高时,他俩才从甜丝丝的睡梦中醒来,吃过早饭,裘老五又提起要到乡政府去找唐达,他怕那子英又为此事再生气,因此没再叫上她。

    “反正我要到乡政府去一下,水管处叫我给唐达捎个信,只要乡政府把去年的水费交了,水管处就立即放今年的水。”

    “你去吧,你到乡政府去,我就到皂角垭去。”

    “去干啥,今天又不送水来,你就不嫌上坡下坎累身子?”

    “谁说的今天不送水?”那子英两眼迷惑地望着裘老五,十分吃惊地问。

    “昨天下午,在我回来路过乡政府时,好多人都在议论这事。”

    当时那子英是带着怀疑去的皂角垭,因为她不相信刚送了两天水就不送了,况且这旱象还没解除,这不是又要老百姓受干挨渴了吗。不过,她也不相信乡政府会那么,既然要停止送水也得要等老天下过一场大雨,要吗得水库开闸放水……。但她又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在她面前说

    眼下,当她气喘嘘嘘地爬上皂角垭时,一切都明白了,前两天这个时候送水车早已来了,并陆续开始放水了,而眼下这皂角垭上连送水车的影儿都没有。那些领水的人们如蚂蚁般东一团西一堆地围着圈儿,有事没事地闲聊着,不过,他们那一双双眼睛仍时不时地朝送水车来的方向望望,目光里带着期望,也带着渴求。

    此时,当他们一眼看见那子英后,都哗啦一下朝她全围了过来,因为他们知道那子英“神通广大”,天下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再说,他们已知道她的男人裘老五昨天下午从水管处回来了,当然,他们一是想问问水库何时给他们开闸放水,从而知晓这缺水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二来是想从她这里知道水库那对外开放的花花世界最近又有啥新闻,以便给这山沟沟里的这些孤陋寡闻的庄稼人增添点茶余饭后的新话题,活跃活跃气氛。前不久,山里山外都嚷遍了唐达夜宿桃花岛的事就是从她口里传出去的,当然,这也是她男人裘老五给她说的,当时裘老五再三叮嘱她不要把此事传扬出去,因为这对唐达的影响很不好,哪知没多久山里山外全都知道了,事后,当裘老五责备她时,她却把脸一沉,放炮似的朝裘老五道:

    “咋啦,我就是要全乡的人都知道他的丑事……。你以为他是好人。”那子英在说这话时,心里又好象被啥东西扎了一下,不由隐隐作痛起来。

    其实,那子英的到来并没有给这垭口上等水的庄稼人带来他们所希望得到的消息,而是告诉大家不要死等了,因为送水车今天是不会再来了。大家一听,都不由傻了眼,同时迷惑不解地问:

    “那为啥?”

    “到底为啥我也说不清楚。反正送水车今天是不会来了。”

    然而,正在大家将信将疑时,远处却传来了一阵汽车马达的轰鸣声,大家听得出来,这就是前两天送水车的声音。于是,人们呼啦一下全离开了那子英,都各自带上自己的水桶自觉地成纵列排在公路两旁,那模样好似待检阅的士兵。但,当这车由远而近开到他们中间时,大家全都傻了眼,车的确是前两天的送水车,而车上竟是满满一车的沙石。这时,司机小李从车窗探出头来。

    “喂,大家不要再等了,今天不会送水来了。”

    “为啥呢?”人群中这时有人问。

    “反正我也不知道,他们当官的叫我们运啥就运啥,昨天下午我们送水回去时,唐书记叫我们今天不送水了,要我们今天一早到沱江河那沙石场去运沙石,因为乡府那家属楼已停工待料了。哦,乡政府今天上午又在召开紧急会议,听说目的是如何尽快解决水库放水的问题……。”

    就这样,汽车司机小李的话一落口,他又把头缩回驾驶里,并迅速启动汽车,于是,汽车在马达的轰鸣声中,身后扬起滚滚尘土渐渐地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好一阵后,人们目送走汽车,这才回过,相互间望了望,目光里满是迷茫和失望。然后,他们又各自挑起自己的水桶,摇着头叹着气离开了早晨还满怀希望的皂角垭。此时烈日当空,知了在林间吱吱地叫个不停,好似同人们一样叹息

                                         五

    这是2000年的五月二十五日,在长岭子府办公大楼的会议室里正召开着乡级领导干部参加的紧急会议。会议原本定在早上的八点半开始的,结果到了十点了,开会的人员才陆续到齐。

    此时,唐达端坐在会议室的主席台上,眼睁睁地看着这种局面并没生气。因为这次会议是这会议厅的开张会,他不愿这会议厅刚开张就训人,再加这会议厅建得的确让人满意。框架式建筑全用茶色玻璃填充,茶色玻璃内又全是一色的朱红色窗帘。他喜欢这颜色,因为红色象征吉祥。屋顶各种装饰灯洒下的光亮与大理石水磨地板反射出的五颜六色交相辉映,更使这会议厅显得高贵华丽。一排排冬夏两用沙发,一张张柚木茶几整齐有序地排列着,这又给这会议厅增添了几分堂皇雅致的气氛。

    眼下唐达仍端坐在铺着朱红色地毯的主席台上,他右手握着水笔,偶尔在身前的小本本上记着什么,左手的中食间夹着“中华”,“中华”的端儿腾着缕缕青烟,同时散发着刺鼻的烟味。而唐达的脸上满是自得和欣慰,他时而环视四周,时而仰望头顶各种装饰华丽的灯具,就象一个艺术家在欣赏自己刚诞生的杰作一样欣赏着会议厅中的一切。

    此时,那些前来参加会议的各个部门的干部已逐个到齐,唐达首先将目光投到台下,把整个会议厅和前来参加会议的干部全扫视了一遍,接着又正了正有些倾斜的身子,然后把茶盅送到唇边轻轻呷了一口,随即清了清嗓子。

    “好了好了,下面我们就开始开会了。”

    这时台下那些刚才还嚷嚷不休的各个部门的干部听到唐达书记的招呼全都静了下来,但他们各自的心中都又紧张得突突直跳。他们知道这将是怎样一个会议。

    五月的气候燥热难当,再加这会议厅封闭严密,因而此时里面闷热得如蒸笼似的,特别是那些刚急匆匆赶来的干部更是满头大汗,这时不知是谁轻声说了句该开空调的话,虽然这话说得很轻,但还是被唐达听得很清处。于是,唐达若有所悟地一边拍着脑门,一边款款地说:

    “你看看,你看看,在那老会议室里开会习惯了,这么热的天竟把空调给忘了。”接着,他又对台下一年轻人喊道:

    “喂,小赵,你去把空调。”

    立即,那个被称着小赵的年轻人满脸喜悦地朝那一台台空调奔了过去。

    随着空调发出的轻轻的呜呜声,会议厅里便慢慢地凉了来,同时,唐达的脸上挂上了从未有过的欣慰和

    “好了,大家该静下来了,下面我们就正式开会了。”

    唐达又看了一遍台下,然后接着说:

    “今天把大家召集在这里,当然我不说大家也知道,今天这个会主要是要解决眼下迫在眉睫的水费问题。这个问题不能再拖了,再拖,全乡四千多亩稻田就只有栽红苕了,你们想想看,如果真的造成了这种局面,我们这班子人如何向上级领导,向全乡一万五千名老百姓交代。”

    唐达讲到这里停了停,又看了看台下,此时的台下鸦雀无声,干部们一个个的表情十分严肃。严肃得略带几分畸形,因为他们除了知道这水费所带来的严重性外。当然,他们更知道眼前这个会将是怎样一个会。

    唐达看到这情景心里很宽慰,因为他由此看到了他这班子干将间的心心相印,于是,他重又端起了他那不离身的茶盅再次呷了一口。

    “其它的闲话我们就不多说了,下面就请各下村督促征收水费的同志汇报一下情况吧。”

    的确,这正如那天早晨那子英在与那些闲得无聊的娘们们说的那样,这几天来,乡府的头头们为水的事愁得眉毛胡子都拧在一起了,为了使水管处尽快开闸放水,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想出绝计——提前征收水费。为防止在征收工作中遇到麻烦,特向各村派去专干加以督促。今天也是为回收这一情况特召开的紧急会议。在唐达心中,他认为这一工作进行得一定很顺利,所需的水费也一定征收得差不多了。这一来有这么天的时间了,二来乡政府也了不少实际工作,比如说前两天给土地坳村和牛角村送水,他想,这一定会打动下面那些老百姓的。

    此时的唐达又将笔记本朝身边挪了挪,再将其间几页折皱的纸页理了理,然后端端正正地摆在身前的工作台上,胸有成竹地记事的准备。

    “我看还是李家村的先来吧,哦,李家村是老刘和李长盛在负责吧。”

    唐达侧过头小声地问了问身边的副乡长,副乡长会意地向他点了点头。

    “那好,老刘和长盛说说你们的情况吧。”

    此时,坐在台下的老刘正一声不吭地想着心事。他是几年前从党委书记那宝座上跌下来的后,他先任人大常委主席。去年,不知咋的又被跌到了工作员的位置上。去年乡政府刚刚开始讨论改建乡府办公大楼时,他就竭力反对过,他当时想,长岭子乡的情况他清楚,一没大型企业,二也没其他收入,只凭老百姓每年的上交款紧巴巴地过着日子,再说,长岭子乡的老百姓手边也并不宽余,幸亏几年前老百姓自发地种起了果树,眼下刚刚有了点称盐打油的钱,因此,总不能给老百姓加多重的码吧。况且,眼下这乡府大院不晒太阳不漏雨的,看上去还有那么一点儿古建筑般的古色古香味道。只不过没有高楼大厦的豪华亮丽气派罢了,但这与办公有啥关系呢?当年毛主席等老一辈革命家不就是在黑灯瞎火的窑洞里办的公吗?新中国一样诞生了吗?还有……。”

    尽管老刘当时这么滔滔不绝地阐述着,但乡府大院最终还是破土动工了。直到前不久,他又才知道乡府已把去年全乡的水费挪在了这改建乡府办公大楼上了。他恨自己知道得太晚了,要不然他会拼着老命与唐达据理力争的,以确保水费一分不少地送到水管处去,当然眼下这困境也就不会再出现了。

    几天前,在另一处召开的乡级干部紧急会议上,他与国土办的张长盛指定到李家村督促突击征收水费他当时真想说一声不去,但是又怕唐达下不了台阶,再说眼下的确需要钱,况且到最终还是下面的老百姓吃亏。所以,他既不反对又不吭声地去了。然而,当他们一到下面,老百姓们就怨声载道,不管怎么说,老百姓就是不出钱。当然,老百姓们讲的也有他们的道理,总不能强制执行吧,所以,眼下又如何向唐达开口呢。于是,他又才着头皮对身边的张长盛说:

    “小张,还是你给大家说说吧。”

    张长盛一听老刘这话,脸立即变了色,目光也惶恐不安起来,但他也不好开脱,于是,他只好摊开笔记本,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李家湾村现有人口一千三百八十五人,除去户口不在本村的八十五人,应征水费对象是一千三百人,按人均征收四十五元计算,应征收五万八千五十元正。实际征收……

    张长盛讲到这里不由停了下来,他抬起头,一脸地望着唐达,唐达此时正聚精会神地在笔记本上作着笔记,当他听到张长盛的汇报没了声,才抬起头,并将目光平平地朝张长盛投了过去,哪知张长盛此时也正望着他,于是,他忙抬起握着笔的右手,向张长盛挥了挥,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张长盛领悟了唐达的意思后,便又立即低下头继续讲了下去,只不过语气比先前低了许多慢了许多。

    “实际征收……三千五百元。”

    ……。顿时,整个会议厅哗然了,台下所有的人都在交头接耳,他们满面愁容,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儿。而唐达当之无愧是一把手,此时的他却很淡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用力敲了敲工作台,示意大家静下来,接着又叫其他各村继续往下汇报。

    “牛角村应征收三万三千元,实际征收二千八百元。”

    “土地坳村实际怔收四万八千元,实际征收二千一百元。”

    ……

    当全乡十八个村依次将征收的情况汇报之后,唐达的脸慢慢沉了下来。先前他以为一两个村的情况不好是情理之中的事,后来,当全乡十八个村汇报到一半时,他简直是要崩溃了,他先是扰着头皮在台上踱来踱去,当下面汇报到第十五个村时,他竟然暴跳着从主席台上走了下来,并咆哮着吼道:

    “不要念了!念来念去还是一个模样!”

    于是,台下死一般寂静了下来。那一个个被派到各村去督促征收水费的干部,如同做了错事又怕被大人狠揍的孩子般惶恐万分地低下了头。

    这时的唐达重又回到主席台上,他站着身,两手支在工作台上,如同严厉的老师训斥学生娃般继续嚷道:

    “大家想想,当初要你们下去就是考虑到这钱不好收,但这钱又是火烧眉毛般的紧急呀,哪知眼下这情况与去不去有啥区别,一个村是这样,两个村是这样,三个村也是这样,这真叫人心寒呀。你们想想,就凭你们征收的这点钱是用来买盐,还是用来打油?”

    唐达讲到这里停了停,他用火辣辣的目光将整个会议厅扫视了一遍,此时的台下仍悄无声息,偶尔有一两声咳嗽,但也是竭力压抑着的。

    “我知道大家对我有情绪,有的对当初把水费挪在修这办公大楼上很有意见,但也不能影响眼前的工作嘛,再说这水费又不是进了我个人的腰包,而是大家都享受了的,你们想想,几年前大家能坐在这宽敞、明亮、华丽而又凉爽的楼里开会办公吗?还有那正在建筑中的家属楼,不也是为了大家夫妻间能日日相随,夜夜相伴吗?……。”

    此时的会议厅里有些骚动,不知是谁扑哧地笑出了声。

    而唐达用力拍打了几下工作台,并把音调抬得老高。

    “为什么大家就不体贴我的苦衷,同心同力地将工作搞好呢。眼下,栽秧季节已过,若不及时将水费凑齐,那全乡的稻田就真的要用来栽红苕种玉米了。”

    顿时,会议厅里又一下全骚动了。这没水的严重性和后果在坐的每个人都是知道的,但不知是谁也不知是啥时候将乡政府为了改建办公楼,把全乡的水费全挪用了的事捅了出去,于是,老百姓们便掌着自己竟有的一点点权力,犟着性质就是不给,你能把他们怎样呢?

    骚动,会议厅里一个劲地骚动,而唐达独坐在主席台上,面如死灰,没精打采。

    约莫十分钟后,会场里突然站起一个人来,他身材高大皮肤油黑。由于年岁的原因,宽阔的脊背略向前倾,那头密实的平头短发已全部花白,他就是原党委书记老刘。

    眼下他站起身,不知咋的,整个会场一下子全静了下来,一双双钦佩、敬重的目光静静地望着他。

    老刘仍同往常讲话一样,先清了清嗓子,然后气魄十足地说:

    “我来说两句,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也不可能再挽回,有些事想办未必办得成。我想我们还是该想想别的法子。我愿将手头这么多年来的一点点积蓄全部拿出来以解燃眉之急,另外,由于我年岁已大了,乡政府给我的那套家属楼我也不要了……。”

    此时的会议厅里又一次骚动了起来,然而,就在这时会议厅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是裘老五侧着身子挤了进来,并直直地朝唐达走了过去。

                                        六

    原来,牛顺这天早晨天不见亮就挑着他和白梨花家的水桶爬上了皂角垭口。确切地说是头天晚上。因为头天他去晚了一步,结果挑去的两挑桶都露着底儿又回来了,为此,白梨花眼里的泪又愁出来了。牛顺原想这天早点去,也许能排个头儿,也好把水给梨花妹子早早送去。哪知吃了没时间的亏,当他听见别家的公鸡在直打鸣时,便挑起水桶摸黑一颠一跛地往皂角垭口爬。当他爬上皂角垭口时,却仍不见老天发亮,同时还静得出奇,只有那山风在耳边一个劲地呼呼作响,于是牛顺把水桶放在张癞头茶店外的屋檐下,自己则瘸到了那个避风的门前蹲了下来。一边圈着个身子避避寒,也想借此打会儿瞌睡。然而,这山顶那长脚蚊却不让他清净,蚊子们除了围着他喑喑叫个不停外,还企图找准某个部位饱餐一顿。所以,牛顺被这长脚蚊吵得不仅没了瞌睡,也心烦意乱得静不下心来。

    人就是那么怪,在睡不着时就有不少事在脑子里游来荡去。在他小时候,他和一帮子光着屁股的小伙伴到塘中嬉戏洗澡,那个水差点要了他的小命,二十年后,他又因那个水前去修水库,这又给他留下了个瘸身子,眼下也因这个水,在第一天领水时,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唐达讥笑了一番。当时他真想在地上找条逢儿钻下去。因此,他莫名地预感到他这条薄命终究将搭在这水上。

    牛顺是在准备抽第三根烟时,他身后那道小木门吱呀着响被打开了的,牛顺来不及躲闪便慌忙让到了一边。在这同时,店主张癞头手提一根木棒跨了出来,因为在这段时间里,这垭口上常闹贼,前不久,他店里的香烟就被夜贼扛了一件跑,所以,他张癞头夜间出门手中总要提一根木棒以防夜贼。眼下,当他一开门就看见一人影在晃动,这可着实地把他吓了一大跳,开店以来这垭口虽常闹有贼,但他从未见过,并且眼下就黑乎乎地立在自己身边,这咋叫不惊恐万状呢?。

    此时的牛顺也不知是咋的,竟闭着那张嘴不出声,只管一个劲地后退给张癞头让路。而张癞头看见这人影儿在移动想跑,也本能地将手中那根三尺长的木棒慌忙地举过了头顶。

    牛顺见对方手中的木棒举了起来。更是吓得连连后退,当张癞头举起的木棒快要砸下去的那一刹那,牛顺也本能地叫出了声。

    “癞头哥,是我,我是牛顺。”

    张癞头一听是牛顺,才没将举着的木棒往下砸,但他也没将它彻底放下来。他就那么举着,等他确认了眼前这人影就是牛顺时,他才将木棒软软地放下了。

    张癞头原来是起来撒尿的。刚才开门的一惊一吓竟把那憋着的尿逼了回去,眼下当这一切都平静下来后那尿重又憋了回来,并一个劲地让他很难受。所以,当他在慌忙中,模模糊糊地看见屋檐下有如桶一样的东西时,便手忙脚乱地扯着裤子朝那跨了过去,还没等他来到桶边,就凭着他平时撒尿的感觉朝着桶中唰唰地撒开了。这撒尿声很粗犷,也很有冲击力,当然这声音也让张癞头感觉到了那释放后的舒坦和畅快。但这声音却让一旁呆着的牛顺心燥难抑。也把他急坏了,因为此时张癞头冲着撒尿的桶竟是他放在那里的水桶,当时他也真想大叫一声不要撒,那是我的水桶。但转念一想,他张癞头已把尿撒到桶里了,只不过多少而而已,再叫也是没用的。若天明后张癞头把此事向那些来喝茶的一说,这不就成了天大的笑话。所以,他只好忍着性子让张癞头把他那泡尿唰唰地撒完了。

    当癞头撒完尿一个长长的尿后,又大声打着哈欠重又回,牛顺才怏怏不快地来到水桶前,将张癞头撒在桶里的尿倒了,随后又将水桶搬了一个地方。他想,若是隔壁酒店的李寡妇再在他桶里拉上一泡屎,他这桶就彻彻底底的晦气透了。

    眼下,当东方天际出现第一抹鱼肚白时,皂角垭口就拥满了人,他们也都是摸黑而来的,有的打着电筒,有的持着火把,于是间,这历来黑漆漆的皂角垭口就如黑夜里的天空般远远望去,光亮闪烁

    其实他们都想来个早,以便排个头儿,从而领到满满的一挑纯净的水。

    牛顺爬上皂角垭时,领水的队伍已排成了一条长龙,牛顺伸着脖颈四处望了望,最终还是无奈地排在了队伍的最后。当所有领水的村民都挑着水,男人领着老婆,老婆陪着男人欣喜地离开后,他才将自己和白梨花的桶移到了那放水车前,放水员是本村的村长,他笑嘻嘻地将放水的管子往牛顺的水桶里一放,但从水管子里流出来的水就如八十岁老爷撒的尿般只那么一线线儿,况且也只撒了那么一眨眼的工夫就没了。牛顺当时弯着腰朝桶里瞅了瞅,桶里的水还没淹着桶底呢,不仅浑浊还带着一股塑料制品特别的刺鼻味。为此,牛顺很是懊恼。天是唐达严把的放水关,当时他把水桶挪到放水管前时,站在一旁监督放水的唐达一脸严肃地问:

    “这桶是你的?”

    牛顺没吱声,但脸唰地红了,浑身不自在得如作了贼似的。

    “哈哈,我就知道这桶不是你的嘛。呃,牛顺,人都没来咋能领水呢?况且,领了水的是要签字按手印的哟……。”

    牛顺当时被唐达这几句话说得云的雾的,更有几分不知所措的窘迫。于是,他忙把先前那桶挪开,把自己的桶又换了上去。然而,当那桶里的水还没放到一半时,唐达又把放水员叫住了

    “这水要按原则分配,没得规矩不成方圆嘛,我先前讲得很清楚了,三个人才一挑水,他一个人能分多少?”

    放水员真的住了手,一脸的难为情。后来他对牛顺说,明天唐书记不来时,我给你多放些,把白梨花的桶也带上。哪知昨天轮到他领水时,车上塑料袋子里的水又放完了。而眼下,他满以为自己来个早能排个头的,哪知还没等天亮全村的人都全涌了来,这又把他挤到了后面。因此,他很生气,气那些横蛮不讲理的人,自己来得迟又要拼着去排头。他也气自己,气自己这条不争气的腿,要不然他也会去死拼硬挤的,同时,他还气张癞头,气张癞头不该把那泡尿撒在了自己的桶里,让他一身的晦气。

    这不,自己从头晚的月挂中天到眼下的日悬头顶,这么长时间的苦熬慢等,等来的竟是不送水来的消息。先前当那子英说今天不送水来了时,他还一千个不相信,你看这天还这么干,水库又不放水,这哪能行呢,人们都说,宁愿一月无粮,哪能一日无水?然而,当前两天开送水车的小李满载着一车沙石从此而过,并大声说今天不送水来了时,他才彻彻底底的相信了,当然也彻彻底底地失望了。当时,他就那么木然地望着小李那远去的汽车和汽车后面扬起的滚滚尘土,心里真是愁得不是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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