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土地改革
卢松华
土改时我还小,虽然没有亲身参加土地改革,但我对此有很多的记忆,有的是亲眼目睹,有的是听老人们议论,特别是我们村高村长之死使我非常震惊。我一直认为他的死就是由于第一次土地改革的失误引来了杀身之祸。
通县的解放是1948年12月14日。事实上在1947年初,八路军十四军分区就攻克了通县县城,歼灭敌人千余人,缴获了大批枪支弹药,没被消灭的国民党残余分子逃进了北京城里,全县解放后即建立了共产党的政权。还有早在日本投降后,1945年底左右,共产党、八路军就在运河东西集的侯各庄建立了秘密的通县县政府、通县县委和八路军的县大队。他们经常活动于通县南潮白河、运河、港沟河一带的村庄。我们的村子位于港沟河的西边,又是通县边缘,地处武清、廊坊、三河、香河的交界,是共产党做工作比较安全的地方。当时,我们村总有一些陌生人出现,他们有时住在财主或比较富裕的人家,有时住在比较贫困的人家,经常与高村长和一些贫下中农骨干联系与交谈。当时我们村属于敌我经常出没的村子,有时国民党壮丁队来村里骚扰。有一次壮丁队长赵景玉带着一队壮丁大约二三十人,拿着枪在村里窜来窜去,不知要干什么,老百姓都躲了起来,他们在财主家大吃大喝一顿,乱放一阵枪就走了。有时看谁不顺眼,打骂一顿,弄得百姓胆战心惊,不知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头上。众多百姓盼望早日解放,过上安稳日子。
那是1947年春节后,听到村里人们议论,要斗争地主,搞土地改革,村子里都拿出方案。果然不久,在附近村子和我们村就开展斗争地主分浮财的运动。发动群众还让儿童团去参加,我也参加了一个邻村的活动,一起到地主家喊口号,搬东西,由农会按各家贫困程度分给财物。没过多久,一些胆子小的人,把分得的东西又给送了回去。后来,土改工作组走了,国民党壮丁队又回来了,进行反攻倒算,处死了我们的高村长,土改失败。
高村长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家境虽然不富裕,但日子在我们村还算过得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是个乐于为大家办事的好人,我们两家住得不远,出门办事经常碰上。在村里我是小字辈,有时碰上还得聊上几句,他非常和善可亲。就在当年六月份的一天,大家都在传说,壮丁队大队长庞德富来了,抓了高村长,给关在前街财主家。
抓高村长的壮丁大队长庞德富是邻村西槐村人,他横行乡里,为地主效劳,到处要钱要粮,打骂百姓,有时还抓人痛打一顿,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好人都怕他、恨他。方圆十几个村的老百姓都知道他的事,虽然不敢对面说他、骂他,背地里却恨得咬牙切齿。他罪有应得,在第二年被八路军打死在永乐店西口。庞德富把高村长抓到财主家,好多人去说情,没说通,没放人。吃完午饭后,庞德富把高村长拖到村东一广场内,当着群众就开枪把他打死了。好多百姓和孩子去看,开始不知是杀人,我也随着人群由财主家门口到枪杀现场,一切都看得非常清楚。高村长临死前一句话没讲,就躺在血泊中了。当时有的人哭了,有的人不敢讲话,事后壮丁队走了,家里人和一些老街坊才敢去收尸,埋葬了。解放后不久,高村长被追认为烈士,也给家里一些补偿。
那时候,还有一些村的村长或贫下中农骨干被国民党壮丁队给枪杀,当时多数百姓人人自危,不知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头上,很多群众将分到的地主浮财给退了回去,也给后来的工作带来了负面影响,给再次土地改革工作增加了难度。
第二次土地改革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那年冬天召开了群众大会,大会上大张旗鼓地宣传中共中央关于清算减租和土地问题的指示,贯彻华北局和县委关于土地改革的精神。我们村按上级精神进行土地改革,多数百姓心头还有第一次土改失败的阴影,有等着瞧的思想。经过工作组做工作后,很多群众就发动起来了。这次土改是在和平环境下平稳进行的,工作也比较深入、扎实。在党支部领导下,选出贫下中农代表,按照没收地主土地,富农自愿献地,中农不动,按人口平均分配土地的原则,拿出分配方案,交给群众充分讨论,经过几上几下的讨论,最后张榜公布,可以说做到了充分发扬民主,多数群众说了算。地主家除留下平均土地数外,其余土地全部拿出来,富农也拿出部分土地,没有地的佃农和有少量土地的贫农都分到土地。土地改革的顺利、平稳进行,也激发了广大群众的生产积极性,为发展生产,夺取来年的丰收打下了坚实基础。
1950年,农业生产播种前,基本完成了土地改革,这是农村新民主主义的一次革命。两次土地改革一次失败,一次成功,结果也截然不同。一次是政策偏左,急于求成,方法不对,造成群众的不理解,给敌人以反扑、反攻的理由,造成了一批革命同志丢掉了性命;二次土地改革贯彻中共中央的正确路线和政策,紧紧依靠贫下中农,团结中农,对地主、富农做了大量宣传教育工作,广泛发动群众,培养了骨干,方法得当,使土地改革任务不到半年时间顺利完成,结束了两千多年的封建土地制度,解放了生产力,激发了广大农民生产的积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