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岳正

张永奇

读庆良弟《浅析岳正所撰家谱序文和家母志文》，肯定了通州岳姓一族是岳飞后裔的说法，明白了岳正乃岳飞十世孙的来龙去脉，了解到岳正母亲同岳飞母亲一样也是一位忠直肝胆、仁慈善教的女中豪杰。

本人受学弟感召，翻明史、检资料、访老人，对岳正这位通州历史人物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想通过拙文尝试对这位先人的功与过、是与非、得与失作一评介。意在使今人受到教育得到提高，以较高的人文素养去参与和谐社会的建设。

一、岳正身处险恶突变的政治环境之中

（一）生在居官之家

岳正祖父岳思铭为大明怀远将军。父亲岳兴为安远将军、轻车都尉、同知府军前卫使司。1425年五月仁宗朱高炽病逝于北京，皇太子朱瞻基居守南京，急召皇太子回京即位。岳兴置家眷于不顾、轻身护送朱瞻基北上登位立下功劳。七年后的1432年秋天，新皇帝才让岳兴派船把岳正母子从南方接到北京，赐府宅在明照坊。又六年后，1438年皇帝封岳正母亲刘馥为三品太夫人。

外祖父刘长生，智勇过人，参加元末农民起义军。明朝建立后，隐匿大姓人家，此家主人将女儿许其为妻，纳他为婿。刘长生老两口生有三个女儿，将二女儿刘馥在二十岁时嫁给岳兴。刘馥为岳家生育了岳端、岳正兄弟。

（二）处在险恶之中

岳正处在明朝由盛至衰之时，英宗听信宦官王振之言被瓦刺人掠到北国，郕王仓促当国，经保卫北京城的殊死惨战国力大衰；英宗还朝后封太上皇，京总兵官石亨，宦官曹吉祥等害死郕王，杀害于谦，拥立英宗复辟，石亨被封忠国公掌兵权，曹吉祥执掌司礼握兵柄。正是政局动荡、奸人当政的险恶政治环境。

二、岳正为国为民忠心耿耿、胆识超群

《明史》岳正传载：正素豪迈，负气敢言。及为帝所拔擢，益感激思自效。博学能文章，高自期许，气屹屹，不能下人。

（一）有真材实学

僧人妖言惑众，中官牛玉请求英宗皇帝为抓捕僧人的锦衣校卫封官，岳正不假思索，当即决断说：“逮捕散布妖言僧人的事，纵然属实，也不过是触犯妖言律，对有功人员予以奖励、赏赐就可以了，不应该给予官职。”几句干净利落的话，使锦衣校卫没有授予官职，数十名僧人得到了从轻处理，确保了官员提拔的严肃性，保护了不该受重罚的一群人。

岳正法规把握之准，政策界定之清，拿出意见之当，处理速度之快，展示了他在复杂环境中判断是非的极高水平。

（二）确有真知主见

执掌钦天监的侍郎汤序，屡屡在英宗皇帝耳边报奏种种灾异，请求皇帝驱除身边的奸臣。石亨这个奸党头子，恃拥英宗复辟之功，弟、侄家冒功锦衣者五十余人，得官者四十余人，黑心仍在膨胀，汤序这个骨干分子显然是借机进一步排挤忠臣，陷害忠良。

就此事英宗皇帝问岳正，岳正回答得很干脆：“除尽奸臣，又不指名道姓，闹得朝廷人人自危，个个不敢讲话，请您考虑考虑后果。再说，这个汤序才疏学浅，怎么能够让人相信呢？

面对石亨、曹吉祥、徐有真，（北京保卫战前主张京都南迁、被于谦狠狠斥责、阴谋杀害保国英雄于谦的执掌政权、兵权的人）一伙人制造的险恶政治环境，岳正不惧奸党的淫威，不想自己只是个编修、左赞善的文职官员，不顾自己可能遭受的陷害摧残，大胆地讲明了别人想讲而不敢讲的观点，说出了别人憋在心里不敢说的正确的话，识破了奸人的伎俩，制止了无端的猜忌，澄清了政治空气。

岳正在险恶的政治环境中不随波逐流，无私无畏，为国家利益敢讲真话、能说实理的作为，值得今天的公务员很好地学习。

（三）确有胆识

石彪，倚仗着石亨任京总兵官的势力，靠着是石亨亲侄子的关系，派使者向英宗后皇帝报告战绩说：大战中在某地捕斩无数不算，将很多战俘的首级皆枭林间，企图骗取战功。岳正神色镇定地打开地图，手指着图问使者：“你刚才提及的几个地点都是沙漠，那里有什么树林？”使者被诘问得说不出话。

岳正一番盘问，制止了石亨之流的骗功企图，戳穿了又一次阴谋活动，有力地打击了邪恶势力的又一次进攻，为匡复正义的人们出了一口恶气。

（四）学识渊博、反应机敏

承天门（即今天安门）失火英宗皇帝令岳正草拟“罪已诏”，岳正撰文如下：

“乃者承天门灾，朕心震惊，罔知所措。意敬天事神，有未尽？祖宗成宪，有不尊？善恶不分，用舍乖？曲直不办，刑狱冤？征调多方，军旅劳欤？赏赉无度，府库虚欤？请谒不息，官爵滥欤？贿赂公行，政事废欤？朋奸欺罔，附权势欤？群吏弄法，擅威福欤？征敛徭役太重，而闾阎靡宁欤？谗诌奔竞之徒幸进，而忠言正士不用欤？抑有司茸酷暴，贪冒无厌，而致军民不得其所欤？此皆伤和致灾之由，而朕有所未明也。今朕省衍思咎，怵惕是存。尔群臣休戚惟均，其洗心改过，无蹈前非，当行者直言无隐。”

这一百九十字的诏文，情绪激昂，词真意切，恰中时弊。表达了岳正对大明天朝的赤胆忠心。写出了不少人想写又不敢写的真话、实话，是一声声挽救大明朝江山振聋发聩的呐喊，是一把把刺向石亨、曹吉祥奸党喉咙的匕首。

三、岳正遇事急躁，缺少策略

岳正自许胆大，连自画像也写上英宗皇帝说他“只是大胆”的话。这么一位有见识、有主见、有才干的忠勇之人，怎么在内阁只参政了二十八天，在知府任上只任职五年呢？这应该与他对政治形势缺乏认真的思考，对斗争策略缺乏细心的研究，对事物处理缺乏理性分析，有直接关系。古人对他“皆迂而惜之”，我们今天的人要在弘扬他长处的同时，从他身上认真地汲取教训。

（一）驳汤序虽然胆大，但蔑视人的话不该出口

岳正驳斥石亨死党汤序在英宗皇帝面前屡奏灾异，请尽去奸臣企图陷害忠良的话说得真实，说得大胆，置地铿锵。但是“序术浅，何足信也”的话不该在那个时候那个场合讲。应该沉住气、对其一派人的行为认真观察，仔细分析，很好地研究。待观察清楚要陷害谁？凭什么理由？找什么口实？用什么手段？让什么人实施之后，再有理、有力地拿出对策，去据理力争，那样就会既保护了进步力量，又打击了邪恶势力。

一句轻率的蔑视人的气话，暴露了自己的轻率。于朝廷、于自己都十分不利。

（二）揭石彪虽然果敢，但是方法简单、缺少策略

石亨侄子石彪献假报的使者被岳正指着地图诘问得无地自容，一场冒功领赏、扩大势力的阴谋被岳正粉碎了。制止了邪恶、伸张了正义是应该充分肯定的。但是岳正方法简单、缺乏策略，倘若静下心来，引诱使者说出具体情况（何年何月何日至何日，在何地与何人交战，斩获何数，枭林间何数，请求什么奖励赏赐）一一听明白，全面把握住，有理、有节地揭戳其本质，甚至抓出幕后指使人，办成了事还很能争取人、团结人，那该多好。

（三）驳斥陈汝言虽然高明，但是虑事不细、谋事不周

陈汝言是石亨、曹吉祥奸党骨干成员，于谦被害之后，这个人任兵部尚书一年时间里就家累脏金巨万。

承天门火灾后，岳正极言，亨将不轨，且言：“陈汝言，小人。今既为尚书，可用卢彬为侍郎，二人俱谲悍，若同必相齮齕（毁伤、倾轧），乘隙可并去之。揭露奸党理直气壮，大义凛然，预见准确，确实高明。但在石亨、曹吉祥、陈汝言均握兵权、把持朝政的大环境中，英宗皇帝被二次拥立为帝感恩这几个人还感不过来的形势下，多好的主意，多妙的办法也行不通啊。何况岳正考虑的简单，以为凭忠心耿耿就可以办成事情了呢。结果是：意见没被采纳，反而招来了险些将自己折磨至死的祸端。

岳正被谪钦州同知，赴任路经家乡，请求回家看望七旬老母亲这件平常事，陈汝言这个大贪污犯却指使巡吏诬告岳正夺公主田。“遂逮击诏狱，杖百，戌肃州。行至涿，夜宿传舍。手恭急，气奔且死。涿人杨四碎卒酒，脱正恭，刳其中，且厚落赂卒，乃得至戌所。”

（四）揭批石、曹虽然勇敢，但是方法简单，反遭责斥

石亨的京总兵官职务是于谦举荐的，这个恩将仇报的小人，掌兵权之后，勾结宦官曹吉祥、怕死鬼徐有真，拥英宗复辟之后，残忍地诬陷并杀死了北京保卫战的主帅、万民称敬的大忠臣于谦，扫除了他们一伙奸党窃国的最大障碍，专权到“他（指石亨）无日不进见，数予政事，即不诏，必假事以入”的程度。

曹吉祥是害死郕王（景帝）的凶手，是拥英宗复辟的骨干，是握着兵柄的宦官。石、曹专权是满朝文武大臣都看得很清楚的，这二奸勾结的程度大家也是了解的，满朝的压抑、不满也是实际的。这二奸的关系是你岳正离间得了的么？英宗皇帝下得了决心么，你岳正胆子再大，能力再强，能办得了吗？

岳正把事情想简单，处理得也太简单了。

“正出见吉祥曰：忠国公常令杜清来此何为者？吉祥曰：辱石公爱，致诚款尔。正曰：不然，彼使公所为耳。劝吉祥辞兵柄。复脂亨，谕令自戢。亨、吉祥揣知正意，怒。见帝，泣请死。”

石、曹二奸野心之大、勾结之密、爪牙之多，势力之大、帝信之深，是你现正一张嘴就可以离间得了的么，岳正过于天真，太自信了。

岳正一腔爱国热血，换来的是英宗皇帝“责漏言”的严厉批评。

（五）草诏书虽然忠诚，但是不顾现实，不计后果，酿成悲剧

承天门火灾后令岳正草拟“罪己诏”讲了实话，言了真情，慷慨激昂，忠心可鉴。但是考虑没考虑到英宗皇帝接受得了，石、曹二奸看到后会掀起起多大规模、多大范围、多残酷的反扑？尽管对诏文举朝传诵，但实际得到的是石亨、曹吉祥构蜚语，谓岳正卖直谤讪之外，英宗怒，命仍授内侍书，谪钦州同知的结局。

四、岳正与同朝官员相比较分析

与岳正一朝为官的王竑，胆子大魄力也大。这个人豪迈负气节，正色敢言，在英宗被掳、郕王监国危急之时，奋臂起，摔顺（王顺——王振奸党骨干成员）发呼曰：“若曹奸党，罪当诛，今尚敢尔？”且骂且挈其面，众共击之，立毙。朝班大乱，王恐，率群臣随王后。曰：“内官毛贵，王长随亦振党，诸置者法。王命出二人，众又捶杀之，血渍廷陛，竑名振天下。”王竑遭到石、曹陷害，放归故里，英宗复辟后，受人举荐还朝时，欢呼迎拜的人群，数百里不绝。

与岳正同朝为官的李贤，气度端凝，遭石亨、曹吉祥疑，被诬陷下狱时，受到了王翱“贤可大用”的保护，留为吏部右侍郎。逾月，复尚书，直入内阁如故。石亨与贤佯欢，他亦深自匿，非宣召不入，而帝益亲贤，顾问无虚。

英宗厌石亨、吉祥，贤曰：“愿制之以渐。（不像岳正那样简单处理），当石、曹面，顾忌不敢尽言（不像岳正那样口无遮拦）；空中有声，命贤构青词，贤言：君不恤民，天下怨叛，厥有鼓妖。因请行宽恤之政，罢江南织造，请锦衣狱，止边臣贡献，停内外采买。（不像岳正那样敞言外露）贤与王翱、彭时相交甚欢。（不像岳正那样单枪匹马，孤军作战）李贤被石亨党羽曹钦在东朝房击伤后，英宗决定立即处死曹钦，李贤忍着伤痛写下密书请擒贼党。英宗令李贤裹伤入见慰劳之。（不像岳正那样沉不住气，简单从事）”

论胆量，王竑不比岳正胆子小；论水平、才干，李贤不比岳正水平低，特别是李贤，能在险恶的政治环境中，以平静的心态，平和的做法，谨慎的态度，渐进的方式，去思考问题处理事情，是要比岳正成熟得多的。

英宗皇帝亲选岳正，偕诸大臣举岳正，王翱向英宗荐岳正，吕愿帮助岳正，说明岳正确是忠良之臣，有德之士，有才之人。石亨、曹吉祥忌岳正，陈汝言、汤序恨岳正，牛玉怨岳正，说明岳正于大明朝廷是一腔热血，一片忠心，一身正气。

可不可心下这样的结论：岳正是思维敏捷、学识渊博、处事果敢、效忠朝廷的好人；又是不大注意分析形势，不注意斗争策略，不讲究工作方式的人。岳正的上述优点值得我们学习。

2005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