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白河畔的枪声
于腾龙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这一天是中国人民刻骨铭心的纪念日:中国人民用血肉之躯捍卫神圣的国土,捍卫中华民族的尊严。70年前,卢沟桥畔打响了中华民族全面抗日的第一枪,这一天也吹响了中国人民奋起抵抗日本侵略者的集结号。
我述说的是:中国军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经过长达八年的抗日战争,不屈不挠,前赴后继,付出了鲜血与生命的代价,在即将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取得抗日战争全面胜利的前夜,我的出生地——潮白河畔于辛庄村遭受的一次日本侵略军暴行,史无前例的劫难。
1944年10月15日,就是我出生的第二天,冀东十四军分区二区队政委谭志诚在我家南屋向二区队侦察排的班长于学义和刚参加通香武装游击队的赵青(德仁务村人)交代任务。去京南采育镇,给土匪头子冯照文、司德庆送信。信的内容是把冯照文、司德庆这支土匪队伍争取过来参加抗日,打击日本侵略者。于学义是东北人,会说日本话,在二区队都叫他于班长,于学义说他的祖籍是京东于辛庄,说他的祖先在潮白河涨大水时,一间草房塌进河里,全家逃荒到了东北,安了家落了户。日本侵略者侵犯冀东后,全国人民义愤填膺,东北抗日义勇军部分官兵和流亡关内的东北青年纷纷前来参加冀东抗日,于学义就是其中一人。于学义入关之前,其父再三叮嘱,一定要到京东于辛庄认祖归宗,给老祖宗烧香、上供、磕头,求老祖宗保佑他平安无事。接受任务后,于学义去二老坟前磕了三个头。
于学义和赵青出色地完成了这次任务,不但顺利收编了土匪武装,在带领这支队伍来十四军分区接受改编的路上,又接连打了几个胜仗,拦截了日本鬼子的汽车,活捉鬼子小队长,打死打伤多人,俘虏了六七十人,还缴获了大量武器和弹药。谭志诚政委多次表扬于学义和赵青,后提升赵青为通县支队连长,于学义任通县武工队队长。
当抗日战争取得彻底胜利的前夕,日本鬼子满洲军增援华东,5万多人进了山海关,扇面型向西扫荡,谭政委在三河县陈家府村(现属大厂县祁各庄乡)开会,布置任务;日本侵略者的目的很明显,企图一举吃掉我们这支队伍。我们这支队伍发展很快,到处受到老百姓的拥护。为了更有力地打击敌人,保卫家园,保护我们的父老乡亲的生命财产尽量地不受损失,或少受损失。毛主席、党中央的战略部署打运动战、游击战、麻雀战、化整为零,各个击破蚕食政策,一口一口地吃掉敌人送到嘴边的美餐。为此,十四军分区决定把二区队一、二、三连编入十六团。四连、五连加上回民支队改编为三通香支队,政委宋林、支队长李梅溪。
三通香支队决定各连分散行动,便于随时随地化妆和村民打成一片。尤为重要的是:更要加强军民团结,军队保护好人民,人民支持子弟兵,真正体现军民鱼水一家亲。就在一连确定了路线,由于辛庄渡口过河转移尹家河时,敌人包围了陈家府村。一连的转移路线是被特务汉奸出卖给日本鬼子的。于辛庄渡口来了一队打膏药旗子的队伍,船工一船一船地摆队伍过河时,认出来几个面熟的人,宋林、李梅溪、于学义等人他们彼此说话,微笑着点了点头。
三通香支队一连刚过河一二小时,一队日本军就进了于辛庄村,进村挨家挨户往村公所(村里叫官房子)赶人,集中全村的人说是开会,并且把各家各户的鸡鸭抓住打死拿走。闹的全村上下一片混乱,乌烟瘴气,鸡飞狗叫,家家不得安宁。两个鬼子闯进于宝元家,看见锅里冒着热气,闻着香喷喷的肉味儿,高兴地叫起来:“米西,米西的。”揭开锅盖,伸手就抓一支鸡大腿吃,烫得嘴打吸溜。一边吃一边还冲着于宝元的儿子于振铎打手势,吓得不满十岁的孩子傻了眼,不敢动弹,一个鬼子上来一把抓住了于振铎的耳朵,提起来就拉着走,于振铎疼得大喊大叫:“妈——妈——”两个鬼子捧腹大笑。
一个鬼子抢走了于元龙妻子刚做好的一双千层底纳帮鞋。于元龙妻子有中国妇女特有的坚强、勇敢、不畏强暴的反抗精神,追着那个抢鞋的日本鬼子大骂:“抢我的鞋不得好死,挨枪子的。”鬼子听不懂她的话,也知道不是好话,就一脚踢倒了于文龙的妻子,还用枪托子狠狠地打她。
村公所官房子坐落在于辛庄村东南角,一间木房,有一个小院,院门朝东开,正对着去渡口的大道,河东河西的人们走亲戚赶集买东西的必经此处,官房子前边有条往西南去的大道,直通西集镇,道南有一大片坟场,有一座十丈方圆的大坟头,即于辛庄于姓祖坟,至今约摸有五百年的历史。坟前有一通古墓碑,花岗岩大理石制,墓碑立于明朝万历年间,墓前有一个石桌、几个石凳。日本鬼子把于辛庄全村村民集中在坟场里,用心何其毒啊!不言而喻,要把于辛庄几百口人置于死地。
又老天瞎又聋的麻五爷,孤身一人给于克行扛长活,只求吃碗饭。这天,他正在菜园子井沿旁干活,日本鬼子吆喝着:“什么的干活?”
聋耳朵的五爷根本没听见。
鬼子兵大声喊叫,麻五爷站起来想贴近点看是谁,一个大巴掌打得五爷一个大趔趄,老五爷这才看清楚打他的是日本鬼子,就大声地骂:“龟孙子敢打老子!”日本鬼子把老五爷捆了起来,连推带搡地押着他来到了于辛庄村民面前,放开日本大洋狗猛咬老五爷。老五爷被狗咬得满身是伤,血淋淋的,村民们骚动起来。
日本鬼子军官小田次长趾高气扬地说:“刚才共产党、八路军过了河就藏在了你们那里,快交出来。
村民们没有一个说的。
“不说也不交出来,死了死了的,统统的。”小田次长一边说一边手举战刀指了指了架在坟头上的机关枪。
麻五爷疼痛难忍地说:“我看不见谁是八路军。”
这会儿,从坟场旁边的一间小房里走出来一个人说:“他是瞎子。”这个人叫于树青,是看坟场的。小田次长用手在麻五爷眼前晃了晃,看着大笑。
又问于树青:“干什么的?”
答:“会头。”
“你一定知道谁是共产党、八路军哪去了?”
答:“不知道。”
“不说,灌他凉水。”鬼子兵把于树青捆在石桌上,灌了许多凉水,追问:“你的说,放了你。”
答:“不知道。”
“你的是会头,不可能不知道,压他杠子。”小田次长绕石桌转了一圈。杠子压在于树青的腹腔上了。
于树青答:“我是香会会头。”
小田次长仰脸大笑着说:“你的香会,我的香会,早说的清楚,放了放了的。”
三通香支队一连过了潮白河,就融入了于辛庄各家各户,这支队伍在老百姓中受到拥挤,得民心,给召集人很大的鼓舞,特别是青年人,受过日本鬼子的害,抗日道理理解更深刻。利令智昏的日本鬼子没有发现集中的村民中没有一个青壮年,都是老年,妇女和儿童。可能以为青壮年都跑掉了。其实,正好相反。
三通香支队政委宋林,队长李梅溪怕老百姓受伤害,但是,在敌我力量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如何保护人民群众还要消灭敌人呢?他们再三研究,决定让鬼子进村,采取欲擒故纵、铁壁合围的战术,把鬼子消灭。日本鬼子的一举一动都在军民的监视之下,鬼子挨户挨家驱赶人的时候,二十几个鬼子就无故失踪了,有的刚进门脖子被套住了绳索,有的抓鸡时背后一刀结果了性命,有的进屋抢东西时门后砍下一刀。总之,战士们和青壮年眼疾手快,动作敏捷,机警地消灭鬼子,还抓了几个活的,被手巾塞进了嘴里,捆了起来,等待处理。
在日本鬼子小田次长放于树青的时候,一队举着膏药旗子的队伍从西集方向的大道上匆匆地过来,直接包围了官房子和坟场,队长李梅溪命令不准打,小田次长手举战刀,站在李梅溪面前嘟噜嘟噜说了几句话,李梅溪对小田次长的话不屑一顾,站在旁边的于学义用日语说:“我们是西集联武队找八路的。”
“好的好的。”小田次长话没说完,一个日本小鬼子匆匆忙忙跑过来,给小田次长敬了一个礼,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各说:“报告次长,不好了,游动哨被船工拉进河里死了死了的。”
这时从村西北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响,几个活捉的鬼子上了西天,这也是合围的信号。
小田次长火烧屁股似的:“亚细哟!”
李梅溪好像在命令自己的队伍,也是在命令小田次长:“你的,我的,快快的,追八路的。”
小田次长的战刀入了刀鞘,鬼子兵紧急集合,清点人数,整整少了三十个人。
两支“鬼子队伍”包抄八路军,一路顺着潮白河岸边追赶河中顺流而下的船,一路顺原道转向西集方向,一路进了包围圈,一路迂回进入了包围圈。在东仪河湾处“轰隆隆”爆炸声震天,子弹嗖嗖地向日本鬼子射去。眼看着敌人倒下,但是敌人不回头,还是一个劲地向河中的船猛扑过去。船靠对岸了,船工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船,用船作掩护,此人就是是于大茂,人称“浪里白条”。
于大茂,穷苦人家出身,民国27年母亲去世,28年父亲于克仁去世,死时用席头卷着埋的,于大茂成了孤儿,靠要饭生存了三年,为了有碗饭吃,给刘全船家摆船,练就了一身好水性。现年88岁。
宋林政委要求战士们一定要抓住当前有利时机,有效地打击消灭敌人。枪声、手榴弹声响成一片,包围圈越缩越小,铁壁合围越来越紧,日本鬼子被逼得“嚎嚎”乱叫,只有跳河一条路。又一排子弹打了过去,鬼子纷纷跳水逃命,哪里知道河湾处的水最深,而且一个漩涡接着一个漩涡。三通香支队一连的战士和于辛庄青壮年们用子弹和手榴弹往潮白河赶鸭子一样“轰”鬼子跳河。日本侵略者在中国大地上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这次战斗以国民党伪县长的报告作结束语:“……于六日晚,一中队驻守隔漒漒河(潮白河)与匪(抗日武装)区接壤地被匪(冀东抗日联军)第十四军分区五十三团约二千名包围,至七日下午五时,敌(三通香支队)前后以集中炮火冲锋五次。我(日伪军)派遣之援队一部被阻于太子府,一部被阻于码头。至晚9时我(日伪军)守队奋战已历三十小时,终因弹尽援绝,西集镇遂告失陷(即西集镇回到人民怀抱)。”
中国军民忍辱负重,不屈不挠,付出血与火的代价,终于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取得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历经沧桑,西集镇和全国各地一样,新农村建设蓬勃发展,人民生活安居乐业。但是历史不能忘记。为了昨天的悲剧不再重演,为了中国、日本乃至全世界的永久和平,我们有责任把历史告诉今天及未来的人们。
勿忘国耻,珍惜和平。谨以此文纪念七七抗战70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