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里的桔子
听姥姥说,自小我就爱吃桔子,爱之深已达到一日不可无桔。“这丫头,大了就该嫁个种桔的。”这是姥姥的原话。
转眼间,我长大了,因为身边一直没有出现种桔之人,所以姥姥的愿望也就一直眈阁下来,倒是家里的庭院里有了几株桔子树,这是姥姥让人给种上的。
再后来,我便离开家来北京上大学了,每次写信回家总也不忘唠叨几声“桔子熟了没有?”惹得家人也因此而珍惜起那桔子来。
桔子熟了,姥姥更是一个不剩地用报纸裹好,放在箱子里,说是留给我,家人情愿买桔子吃也不敢动姥姥保存的桔子。
其实大学的校园里又怎么会没有桔子呢?我又怎会眼巴巴地再期盼家中的桔子呢,可姥姥不知道,姥姥眼里的我永远是那个吃不够桔子的小丫头。
姥姥留给我的桔子,待我回家时总是烂了一大半,挑去烂的,剩下的也屈指可数,我心中暗笑姥姥这是何苦,桔子不明白亲情的力量,它自是义无反顾地烂去,可姥姥却认为值得。她喜欢我吃桔子的样子,也喜欢我像儿时一样亲腻地搂着她不放。
桔子里有亲情,那是奶奶赋予的,桔子里也有爱情,那是我一厢情愿的。
大学里,我一直没有谈恋爱,我做得最多的事还是吃桔子,别人谈恋爱的时候,我就拼命地吃桔子,如果说儿时吃桔子源于天生的喜好,大学里单纯的喜好已不复存在了,伴之而生的是那份隐隐的私心,桔子已不再是用来讨好嘴巴了,顺道把精神也拿去养了起来。
二十岁的我恋上了一个叫李吉的男孩,“李”字拆开“木”与“吉”合念“桔”,“李”字剩下一个“子”,连起来念:桔子。我希望李吉知道我,知道一个爱桔子的女孩。
所有的人都知道杨丫儿喜欢吃桔子,却没有人知道杨丫儿真正喜欢的是那个叫桔子的人。
我想自己是有点不正常了,每次吃桔子前必默念:桔子,我爱你!
二十岁的我便用这种阴晦的方法释放对李吉全部的爱。
过二十二岁生日时,已是大四,一篮篮扎有漂亮花束的水果挤满了我的小床,里面满满的全是桔子,惟有李吉的礼物藏在一个精致的包装盒里,我迫不及待地打开它,一个圆圆的东西跑了出来,还在地上连蹦了几下,是一个塑料桔子,桔子上面有可爱的娃娃头,那是李吉画上去的,旁边还有一行字:这个桔子你不能吃!哈哈!
李吉以他的方式回复了我,其实男孩并不像女孩想象的那么笨,李吉早就明白我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苦苦地吃得桔子,任那冰凉的液体一点点将胃填满。
再后来就毕业了,留在北京工作,一年只能回一次老家。
姥姥依旧年复一年地把桔子裹起来等我回来吃,我依旧没心没肝地吃完后把桔子皮四处乱丢,想起没有爱情,还有亲情,我就幸福地叹气。
再后来,姥姥去了,她亲手摘下用报纸裹好的桔子一箱箱放在我的房间,可是姥姥却再也看不见我吃桔子啦。
二十四岁时,我再也不吃桔子了,那只塑料桔子,我把它放在姥姥的棺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