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闷热的不行。老槐树的树阴下围坐着摇着蒲扇的老人们,四合院里的居们大都围着电扇吹凉,所有的空调都在不停地运转。躲在树阴下的小贩,躺在平板三轮车上睡午觉,敞着上衣扣子,拿报纸盖着脸,翘着二郎腿,脚丫上挂着泡沫底的拖鞋。
没有风,只是闷热,人像呆在蒸笼里。路边,泡桐树上的大叶子缩卷着,与树底下人行道边的串红儿一样没精打彩。路上的行汽车很少,行人更少,偶尔有人穿过马路,也是急匆匆来去,柏油铺的路面像要溶化成沥青,有点儿变软了。女士们不分年龄,都打把雨伞,以遮挡太阳恶毒的紫外线,生怕晒黑了她们娇嫩的肌肤。
人们都在不停地抱怨这天。
许多人躲在有空调的超市里不出来,高楼里的每家每户,以及街道两旁的商场店铺外的空调机,都把热气排放在本来就非常闷热的街道上,整座城市就像一座火焰山。
这天正在闷一场大雨。
果然,下午四点多,天上多了些积云,太阳被雾气淹盖在九天之外,一丝丝凉风冲淡的闷热,阴霾的天空突然响起了几声闷雷,低沉,遥远,仿佛自天际的尽头传来。天空变得越来越灰暗,霎那间,就如白昼变成黑夜一般,路上行人少了,马路上的汽车却因为天气的突变而行使缓慢,不久就开始阻车,司机在拥挤的路上不停地按喇叭,喇叭声此起彼伏,噪音不断向四周扩散。有的楼层里的人家开始亮起了灯,路灯也在幽暗中亮了。
阴暗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雷声自天边滚过,紧接着又是几个霹雷,楼道里的声控灯同时亮起。又是几道闪电,又是几声滚雷,紧接着斗大的雨点急急地从云层里砸下来,噼里啪啦,敲打在炙热的路面与建筑物上。风欲急,雨欲大。行人能躲的都躲起来了,只有个别的撑着伞的行人匆匆走在路上,没带雨具又不能躲开的行人很快就成了落汤鸡,直奔能躲雨的地方去。
这雨说来就来了。急急的像是玉皇大帝派来的天兵天将,以排山倒海之势,将整座城市淹没在大雨之中,电神、雷神、风神、雨神,轮番出场,密密的急雨形成一道道雨幕,又因风乱过,将雨幕吹得左摇右摆。道路两旁的槐树花被雨打落了一地,美人蕉鲜艳的花和碧绿的叶子在雨中发抖,有花瓣掉下来,被打在泥土里。路灯静立在道路两旁,发出灰暗的烛光,照着纷乱的雨线,因此才能看清雨点的存在。铺着油毡的房顶,都积满了雨水,水中的水泡还来不及移动就被落下的雨点打破,雨点落进水里,又生成更多的水泡,沿着下水道排水口的方向流到了水泥地面上。有屋顶的房子,沿房檐流下的雨水像是人工修建的瀑布,形成一排整齐的水幕。雨水落在门窗上的遮阳布上,发出巨大的冲击声。胡同里的四合院,那些废弃的脸盆扣在杂乱的耳房顶上的杂物上,使成了雨点敲打的小豉,叮叮当当,不同的器皿发出不同的声音,不同的声音包含着不同的音符,一场暴雨便演变成一场盛大的交响乐。如此盛大的乐队却不用指挥,演奏出来的曲目极有规律,又因风吹过而富有变化,风变成了演奏家,指挥家……大街小巷,所有的路面都被雨水淹没,马路形成了小溪,四下寻找着下水的地方,小汽车驶过,车轮溅起两排水花,车后形成一道扇形水道,从高楼上看去,车像行驶在水面上的小船。远处的高楼被雨水笼罩着,越远越朦胧,呈现出海市蜃楼一般的幻景。
暴雨为这座炙热的城市降温。人和树木都开始享受这场暴雨带来的清凉。正当人们期待着雨下得更久一些的时候,天空由暗变明,黑暗的城市瞬间变得豁亮。风停了,雨开始变小,云层里太阳露出半个脸,阴云仿佛都被太阳快速蒸发了,此时便有点“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味道。
意犹未尽,这雨便停了,一切回归正常。
2012-7-28 于超然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