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新日的诗

流浪

▇ 潘新日

此刻，我怀着忧郁的心情给你写诗

此刻，在雪域高原，我开始流浪

骨子里流淌着艰辛和眼泪

此刻，我躺在游牧的毡房里

咳嗽不止

我不知道爱情的甜美。她在远方和别的男人偷情

在老家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用淑女的眼光看着我

拷问我漂流的魂灵

流浪远方。我的视线

无法收割她躁动的心

漂流

▇ 潘新日

一条船顺着水面漂了过来

我敞开心扉

一根鸡毛顺着水面漂了过来

阳光和风端坐其中

我坐船流向远方

手里握着爱妻写给我的信

水面就是一张网

我是网里的鱼

我展开爱妻的信

阳光落了一地

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爱情啊

可惜被河水打湿了

鸟儿飞过来

我的心像他们飘落的羽毛一样死了

爱人

▇ 潘新日

你脱下红外套，就仿佛脱下了一片云彩

你钻进了被窝

就成了我的妻子

没有忘记吧，在大学的图书馆里

你是一只小小鸟

有个雄壮的男人

高大地矗立在你的面前

你把他当成了一堵墙

在有风的季节

你飞走了

直到那片云彩盖在我的身上

我的那堵墙才开始坍塌

老家

▇ 潘新日

老家在豫南

一条石板路通向远方的豫南

经常开满红色伞花的豫南

在我的记忆里走远

我在暗夜里踽踽独行

油灯下那些发黄的往事

在远方凋零

亲情在河流之上远走

老家的炊烟 在我的梦中萦绕

那些童年的记忆

一片一片的失去颜色

老家在豫南

秋天的雨季开始发霉

阳光倒在雨水里哭泣

墙上的犁铧喋喋不休

讲述它曾经的辉煌

老家在豫南

我曾经热恋的故乡

每个寂寞的夜晚 月亮如约而来

星子们争相闪耀着自己的光芒

谁的眼泪在飞

我的心已随风飘逝

纳木措湖

▉潘新日

想起一个人

穿着秋天的裙子

和她在一起

一共只有两个春秋

那些日子

我们用书信描绘故乡

天边停着一轮月牙车

熟悉的开着门

走进去

那片叠在一起的月色

又轻轻地落了下来

我回忆

那年就是和她

一起去的纳木措湖

她说那里很美

那里的鸟鸣雨丝般清脆

（会把你的眼睛打湿）

但是往远处看

纳木措湖

是一面用过的镜子

留下的

还有

和心爱的人厮守的诺言

湖边

 ▇ 潘新日

穿过苇地

裤脚被露水打湿

苇地那边是湖水

听人说它叫纳木措湖

一面镜子

从正面映出秀色

从反面映出游人的脸

一直到冬天

如果有船

可以到镜子里面去

坐在船上

掏出准备好的竹笛

吹一曲百鸟朝风

那湖里的的大雁

会很悠然地

昂扬地抬起头

高歌

雅鲁藏布江

  ▇ 潘新日

是雪山的泪水

汇成它波涛汹涌的气势

它们波光粼粼

流过我一生的土地

上游是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下游是我的故乡

母亲砍柴，每次都要坐着羊皮筏

去对岸的大山深处

每次返回裤脚都被江水打湿

树木挤在一起

窃窃私语

我的梦在树枝上慢慢长大

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河

从雪山走来

清澈的话语，和母亲一样纯洁

羊皮筏，是江水开出的花朵

我就像母亲接出的叶子

牵着江水长长的藤

远行

城市

是雅鲁藏布江甜甜的果实

养育着我们

也生长着森林一样的大楼

母亲的唠叨

就像城市上空的灯光

我怎么走

也走不那片明亮的月光

神山

 ▇ 潘新日

在世界艺术殿堂里，

它们给观赏者

展开了一幅幅画卷

它们连绵起伏

手牵着手

它们窃窃私语

雄鹰点燃它们的激情

不知道山的对面有几条路

山顶的白雪绽放着它们的笑脸

这些山岭

披着白雪的石头

浑身洁白

与光明结合

结满阳光的果实

它们是光明的故乡

是神圣的家园

圣洁 典雅 在山顶开放

漫山的野草

似涓涓细流

令人向往

可在山间的缝隙里

它们开成一躲躲藏红花

太阳升起它们也升起

太阳落山它们也没进余辉

在早晨

如果有牧人骑马上山

那定是由于一座山

走进游人的摄像机

在电视台的屏幕上

讲述大山的剽悍

夕光在山外投下了光芒

也为雪山渡上灿烂的外衣

我心中的深山

对于命运沉默不语

在古老的雪域高原

一座山

就是一本厚厚的历史

它们闲暇的姿态

挽留了我

让我这位远方的游子

也融进大山里

融进白色的遐思里

直至开花结果

尔后秋叶一样片片落下

我的西藏     

▇ 潘新日

在祖国的大西南

西藏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家园

连绵的雪山

以及雅鲁藏布江

像秋天一样在我的心底蔓延

朝圣的路很长

佛主呵，

伸出你那圣洁的手掌

抚摸一下我的头颅

因为人生是一场梦——

虔诚获得了纯洁

我又看到那些长跪的人

每一个人都拍打着手中的木板

不论是年老的还是年轻的

他们构成天堂和地狱

而雪山和江水在大地上蔓延

我昂起头，

看见秃鹫在天空盘旋

每当太阳升起

总会有人在布达拉宫前长跪不起

有风的季节

星星会躺在白云织就的被里酣睡

耕地的牦牛

无意间

会踏碎那片洁白的月色

新年

▇ 潘新日

新的一年又要来了

脚步轻轻的

一片秋天的影子

在雪天开放

是不是因为新年到了

那些雪花开始绽放

白色的精灵

在我的梦中飞舞

晶莹的心

昭示一年的收获

新年到了

盘点一年的叶子

有多少还在吐绿

枯萎的叶脉

依然流淌不死的血液

红红的日子

没有开口

太多辛酸的往事

太多爱我的情人

此刻都哑然失色

只有新年的钟声

还围在我的身边起舞

秋天

我站在秋天的肩膀观望

粉红的落叶是劳作的母亲

她鬓边那一缕芬芳的秀发 依然

和汗水一起滑落

已经是秋天了

我深爱的恋人

还穿着薄薄的短衫

在阳光下收割谷子

秋天

她的嗓音依然甜美

田间

她的歌声凝成一粒粒汗霜

在弯镰下闪耀

她的身材随着稻浪一起起伏

那饱满的胸啊

在秋天成熟

从春天到深秋

我们的爱情

停留在枝头

伴随不停的风一起走过

像一首思念的、温婉的歌

在秋天上演

稻田泥泞

她凌乱的脚印

写满秋天的情书

我心爱的人，我永远的恋人

就是在稻田里收割爱情

我将在秋天归结这些情书

直到打谷场的石磙碾碎我的眼神

我的心

才会开花结果

才会在她的树上

扎下一条坚实的根

 乡村

带着满身泥土的气味

我来到这座小城

阳光在这里凋零

我的身体随之变弱

考上学之前

我放过猪

打过草，在豫南的一个小村落  

我家的茅草屋在山坡的底下

那些穿着破旧衣服的人们

曾经是我的乡亲

他们在田间劳作

黝黑的皮肤

和犁铧的光亮共同闪耀

他们有过的丰收的喜悦和对乡村的厌倦

都留在我的记忆里

我和他们都是一样

都曾经日出而耕

日落而息

甚至还要干到天亮

但那是饱满的的谷粒

沉甸甸的幸福啊

我的恋人

有着丰满身材的少女

与我的渴望一道

在田埂上延伸

曾经我取得的荣誉

怎么看都比不上他们地里的庄稼

丰硕的微笑

点亮城里的路灯

就像回家的路

把我的影子拉长

                             原载：2007年6期《莽原》

                                   2007年4期《西藏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