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蔷薇的故事

                                             文/马济元

开学了，新的一学期又开始了。

一天清早，狂风大作，摇晃得校门口的伸缩门哐当哐当地抖索；暴雨如注，砸得雨伞耷拉着撑不开，蹿过只有30多米宽的校园，裤管湿得滴滴答答一个劲地滴水。校园，瞬间变成了千折百皱的小湖。

五（2）年级的班主任，四十岁的柳老师，匆匆忙忙地向教学楼走去。在通往教室的走廊，柳老师的助手——副班主任曹老师绷着脸，从教室那头走过来。俩人打过招呼，各自往前走。

五（2）班班长竺玲捧着一叠学生的作业本子来到了柳老师面前，立停，仰起头正经八百地报告：“柳老师，阎强为交不出回家作业了。曹老师要翻他的书包，手被他藏在书包里藏着的野蔷薇刺出血来了。我们去催，他蔫着头不吭声，他的数学书撕坏了。”

“喔。”柳老师示意竺玲把作业本送往她的办公室，自己径自走进教室，叫出了倔强小男孩阎强为，带上了那撕坏的数学书。

“脾气不小哦！强为，”柳老师的手轻轻拍拍阎强为的肩头，和阎强为并肩走着，“耍脾气，发倔劲，得看看啥地儿啊。倔得对叫做勇敢，叫做刚强；倔得不是地儿，倔错了，就得积极改，改了也是好汉子。强为，说说，昨天结束的啥课文？”

“小英雄雨来。”阎强为的回答有点瓮声瓮气。

“雨来咋对待书本的？

“他给课本包了书皮……”声音有点像喉咙口梗着鱼骨头。走着，走着，柳老师和阎强为一起拐进了藏书室。

在藏书室，柳老师借了工具，让阎强为粘补课本。“都是高年级的学生啰，可得好好爱惜书本哪！强为，你知道划粥割齑的故事吗？”

阎强为摇摇头。

柳老师又问：“听说过范仲淹吗？”

强为点点头。

 于是，柳老师指着满室的图书，给阎强为讲起了古人范仲淹刻苦读书的故事。转头，刘老师说：“强为，你也讲一个故事让老师听听。”

“王冕”强为接口说道。

“对啊，先从我们课本上想想——”

“雨来，小萝卜头……”

“对啊，知道得不少嘛！”

柳老师的夸奖，确切地说是柳老师的激励、教诲，慢慢地瘪了强为的肚皮，消了强为的火气。他低下头，轻轻地认真地匀平粘补的书页，喃喃地说：“柳老师，是我错了。昨天晚上，爸爸嫌我的字写得邋遢，我挨了他的鸡毛掸子……”

说着说着，孩子的脸上滚下了两行热泪：“柳老师，那束蔷薇花，是想送给您的，我没有想到会刺着曹老师。我弄坏了书，太浑了，柳老师，我不是和曹老师作对，是我憋不住……”

听着阎强为的自怨自艾，望着阎强为垂头丧气的泪脸，柳老师疼爱地抚摩着强为的头说：“不哭，不哭，老师知道了，老师知道强为进步了，老师还要谢谢你的蔷薇花呢！”

“书修补好了，不忘记取教训哦。”柳老师拾起课本，递给阎强为。

阎强为接过书本，使劲地点点头。

 “哐当”，狂风吹折了藏书室后面的一棵水杉树的树枝，砸在藏书室的窗玻璃上，窗户最上端的一块玻璃碎了。霎时间，狂风挟着大雨窜进藏书室，“噼噼啪啪”地打在近窗的书本上。藏书室的老师赶忙举起硬板纸过去堵窟窿，可是她够不着。阎强为忽地转身跑出了藏书室。不一会儿，藏书室外面的窗台上出现了阎强为灵活的身形。只见他敏捷地握住窗棂，“哧溜哧溜”爬了上去。当强为从窗洞里伸出小手的时候，柳老师马上把那张硬板纸递过去。旋即，风雨被挡在了室外。

阎强为抹一把满头满脸流淌的雨水，隔着窗玻璃朝着两位老师得意地挥着小手，那笑得咧开了小嘴的脸蛋，恰似带着水滴绽放的野蔷薇。

中午时分，风停雨歇。

午饭以后，五（2）班学生在柳老师和曹老师的带领下，干劲十足地打扫雨后的校园。阎强为推着一辆垃圾车跑过来，满脸的汗珠子。他扯开嗓子喊着，收集着同学们从校园各个角落打扫出来的垃圾。竺玲端着一簸箕垃圾兴冲冲地跑过来，突然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扑通”一声摔倒在一洼泥水里。簸箕脱手，垃圾撒了一地，竺玲的脸也花了，膝盖被锉了一层皮，红红的，疼得她泪水汪汪，恨恨地自责：“不长眼！”

阎强为赶紧放下垃圾车跑过来，扶起了竺玲，小脏手习惯地抹了一把汗脸，汗脸沾着泥巴，给阎强为画了个大花脸，阎强为冲着竺玲吐吐舌头，逗得竺玲破涕为笑。

哟，是窨井被堵住了。阎强为弯下腰，伸手去撸堵在窨井洞口的垃圾 ，然后用手指头勾住窨井盖子，屏息用力，“哼”的一声，掀开了窨井盖子。哎哟哟，阎强为只觉得手指热辣辣的疼，赶紧甩下盖子。“啪嗒”，水泥浇铸的窨井盖子碎了。强为猛地一拍脑袋，叹气：“哎，又坏事了。”

正巧，曹老师拎着大扫帚走过来，问：“窨井盖咋碎了？”见着阎强为的花脸脏手，曹老师猜着了：“阎强为，又干好事了？”

“我……”低头之间，阎强为猛然发现，左手食指流血了，赶忙撅转身子。

“你……”曹老师又不高兴了，“啧啧，一匹犟驴子！”

阎强为顶过来一句：“啥大不了，我赔就是！”

唿，吊人心火，曹老师要发脾气了。

竺玲赶忙说：“曹老师，阎强为掀窨井盖子，是想掏堵塞窨井的垃圾。哎，这水泥盖子太薄，做得不结实。老师，阎强为的手指都划破了。阎强为，疼吗？”

阎强为又抹了一把脸，说着“一点点皮，不疼”，蹲下身子，三下五除二，掏去了窨井里的枯枝烂叶。“雨太大，把垃圾都冲下来了，”阎强为甩甩脏手站起了身，一脸傻笑。“呼噜噜”，地面上的积水有了去处，流进窨井，积水渐渐没了。

“竺玲，你快和阎强为一起去卫生室。”曹老师拉过阎强为的手看了看，下命令了，“去包扎吧，这里有我和同学们收拾。”

处理伤口的时候，望着卫生室药柜顶上玻璃烧瓶，阎强为忽然对竺玲说：“我想回一趟家，只要十分钟。”

竺玲惊讶：“为什么？”

“不告诉你，过十分钟你就知道了。”阎强为转身就以百米冲刺出了校门。只一会儿，阎强为回来了，他把手里捧着的一只白瓷花瓶，强为把白瓷花瓶递给了正要走出办公室的柳老师，说：“老师，我有一只空着的花瓶。”

看着跑得汗涔涔的强为，柳老师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花瓶，在花瓶里注进清水，把办公桌杯子里的那束野蔷薇，认认真真地插在了白瓷花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