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青山中心小学五年级三班的孩子们都在教室里自己的位置上午休或看书或做作业，王老师也在讲台上守着学生备课。突然，陆明明从座位上站起来，说：“老师，我头晕，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明明同学，你怎么啦？”王老师看陆明明脸色煞白，一副很难受的样子，走过去关心地询问，“要不要看医生？”“我要回家！”明明继续吵着回家。

    王老师用手摸摸陆明明的额头，感觉并不怎么烫手。不管陆明明愿意不愿意，王老师还是把她带到了学校医务室，请校医给她看病。校医量了体温，听了诊后，说：“王老师，陆明明头晕可能是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脑部供血不足引起的，需要加强营养，适当休息。”校医给陆明明打了针，开了些口服药，让陆明明在床上静卧休息。王老师帮陆明明付了款，把药放进陆明明书包。然后，王老师跑到校长室，找到秦校长请了假，又跑到隔壁班教室，请章老师帮忙管理一下班上的孩子们。

    “陆明明你家住在哪里？”处理完这一切后，王老师问道。陆明明有气无力地说：“老师，我是圆点村的，和奶奶住。”王老师让明明同学爬到自己背上，背起她就往圆点村赶。

    青山中心小学方圆十里四五个村的联校，学生分布广，班上学生九十多个，远的远，近的近。由于圆点村距离学校较远，大约有五六里吧，又全是山路，所以王老师还没有到陆明明家家访过。

    四月的天，正是仲春时节，阳光和煦温暖，照在人身上，感到格外舒服。王老师背着陆明明出了校门，穿过一段水泥路，跨过一座石板桥，然后顺着河岸逆流而上，进入山路。春天是花的世界，花的海洋，路的两边，山花烂漫，有红色的映山红、鸡冠花，有金黄色的迎春花、菊花。五彩缤纷，争妍斗艳，让人爽心悦目。但是，王老师无心欣赏路边的花花草草，背着明明一路紧赶慢赶地往前走着。

    由于是上山路，虽然前两年修了一条毛坯路，但王老师毕竟已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又背着陆明明，刚刚走了大约两里路，额头就开始渗出汗珠，接着脸上流汗，然后全身汗湿。他们来到一处破庙前，旁边有一块大石头，王老师不得不停下脚步，坐在石头上喘喘气，歇歇汗。他把明明轻轻地从背上放下来，让她躺在自己怀里。王老师和陆明明俨然祖孙俩，倒不像是师生。王老师掏出纸巾来擦汗，并打量着周围的景色。破庙空无一人，四周长满了青草和野花，弥漫着阵阵花香。破庙墙壁上的一幅护法吉祥图突然让王老师眼睛放亮，一向对宗教图画情有独钟的他赶忙用手机拍了下来，准备回去后好好研究研究，琢琢磨磨。

    身上的汗下去后，王老师重又背上陆明明，继续赶路。他们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三条小路，该走哪条路呢？王老师心里有些犯愁了，正准备摇醒陆明明，恰好这时对面来了一个人，王老师上前一看，竟是自己20多年未见面的小学同学邹大山：“怎么是你啊，邹大山？你不是一直在外面发财吗？”邹大山也马上认出了王老师，给了王老师一拳，瞪大眼睛：“你，王德贤？你要到哪里去？”指着背上的那个姑娘，“她又是谁，怎么啦？”邹大山疑惑地问道。

    王德贤告诉邹大山，背上的姑娘是他班上的学生，家住圆点村，因为突然头晕，怕出意外，所以把她送回去。邹大山赶紧把王德贤老师请到家里叙话。邹大山说，他初中毕业那年没有考上高中，就随堂叔去了深圳闯荡江湖，给人当过学徒，做过泥瓦工，学过水电安装，开过铲车，送过货。“嘿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还教过武术散打呢。”王老师想起来了，邹大山读初一时，确实跟他哥哥一起拜师学过武术，听说悟性好，功夫了得。“我现在主要是在广州、东莞、惠州等地搞水电安装承包，拉了本村几个兄弟一起干，发了一点小财。”邹大山不无得意地说。并且告诉王德贤，自己这次回来是特意给老母亲祝寿的。

    邹大山还想继续说下去，王老师不能等了，陆明明还病着，得赶紧把她送回家。“圆点村啊？不好走呢，”邹大山说，“你不知道，到圆点村的路全是小路，弯弯曲曲，七拐八拐的，就像迷宫一样。”邹大山不敢久留老同学在家，只好赶紧起身，头前引路，带着王老师去圆点村。

    到了圆点村后，王老师向一户人家打听陆明明家的房子。没想到，这正好是村里卢秘书家，对陆明明的情况了如指掌。卢秘书告诉王老师说，陆明明是村里的孤儿，母亲在生她时难产死了，父亲在她3岁时因一次意外事故丧生。现在陆明明由村里负责供养，寄居在五保户圆点老太太家。圆点老太太已经七十多岁了，是村里的神秘人物，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只知道她很早死了丈夫，没有儿女，孤身一人。村里考虑到老太太年老孤单，房子又宽，就安排孤儿陆明明和她一起住，一老一小，互相作伴，互相照顾，也算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据说，圆点老太太和她丈夫参加过上世纪60年代的援越战争和中印战争，丈夫在文革时被陷害致死。丈夫死后给她留下的唯一财产就是祖上的一座四合院，始建于民国初年，堪称村里的古典建筑。老太太很精明，知道自己用不了那么多，就留下一边租给村里人开商店，收取房租。

    王老师背着陆明明走进四合院，看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正在天井晒太阳。王老师问老太太：“老人家侬那个好！我是陆明明的班主任老师王德贤，侬那个是陆明明的奶奶吧？”“明明，明明怎么啦？咯么早就回来了？还要老师背着？”王老师告诉老太太，陆明明病了，头晕得厉害，他已经带陆明明在校医室看过病，拿了药。“老人家，侬那个要叮嘱陆明明按时服药啊！平时要呷好一点，莫太差了，陆明明营养不良呢。”王老师说。说完，王老师准备赶回学校去。

    “王老师不要走啊！侬还没给钱呢？嘿嘿！”老太太有点不高兴地说。“给钱，给什么钱啊？老人家。”王老师不解：我辛辛苦苦给你把孙女送回来，你不但不谢我，反过来还问我要钱？

    老太太经历传奇，一向不为人知，成为村里的“活宝”。平日村里人来商店买东西，如果想与她聊天套近乎，问她过去的经历，打听她的隐私，就要收10块钱的“信息费”。外村人只要踏进四合院，就要收取20块钱的“参观费”，因为四合院是当地仅存的上百年古典建筑。如果还想与她聊天问经历，就要加收30块钱的“隐私费”。关于这一点，村里人都知道，可是王老师不知道啊。村里几乎每天有人与她聊天，她也总有讲不完的故事，但她给每个人讲的故事都不同，因此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故事。

    “哦，侬不知道啊，到我这个四合院的人都要交钱哒。”听了老太太的解释，王老师乐得笑了：“老人家，有意思，我给，我给。”说着掏出100块钱塞到老太太手里，并且告诉她不用找了。老太太也不推辞。“还是老师大方啊！既然收了侬的钱，我就给侬讲个故事。”老太太眼睛眯成了一根线，沉入对往事的回忆中，开始了她的又一个故事。听了老太太的故事后，王老师感到老太太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确实不简单。

    临走时，王老师对老太太说：“老人家，我还能问侬那咯一个问题么？”“侬讲嘛。”老太太很爽快。“侬那咯和孙女的生活由村里负担，请问您收这个钱做么子用？”王老师问道。“这是我的秘密哒，本来是不给任何人讲的。不过看在侬是明明老师又出手大方的份上，我就跟侬透露一点吧~~~~侬要给我保守秘密哦。”老太太说，明明虽虽不是自己的亲孙女，但很懂事，很乖巧，很孝顺。她想为明明悄悄攒一笔钱，送她读最好的大学。她还想为村里做点事，把自家的四合院改建为一所完全小学，让本村的孩子们不用跑那么远去读书。

    “老太太也有她的教育梦啊！”王老师在心里叹道，对老太太更加肃然起敬了。

（作者：刘运喜/湖南邵阳医学高等专科学校，邮编：422000，QQ：674243598，电话：13973929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