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乡,玉米是最普通的农作物。我刚刚懂事时,听村民都管它叫“棒子”,上了中学后才知道它的正名叫玉米。在各地还有其它叫法:苞米、苞谷、玉茭、玉蜀黍等。我查查词典,所谓五谷杂粮,是指“麦、稻、黍,菽、稷”,竟然没有北方人最常吃的玉米。原来玉米是公元16世纪,从美洲传入中国的,据说是明朝嘉靖年间,由到麦加朝圣的回教徒带回到中国,所以又有“西番麦”、“西天麦”之称。由于物以稀者为贵,玉米最初是皇帝的专利品,故称为“御麦”。后来在华北一带种植,但“种者也罕”(李时珍《本草纲目》卷二十三),种得少,就很金贵。一直到清代,才推广到南方。几百年之后,玉米已经和稻、麦平起平坐了。这也许是玉米特别招人喜欢的缘由吧。
我的故乡在北京东南一隅,土地薄碱沙洼,年年春旱秋涝,十有九涝,记得当时的农田里,到处都种的是玉米。乡民说:“玉米皮实,耐旱耐涝,玉米的秸秆,还能烧火做饭,棒子骨头,还能生炉子……”玉米是乡民们的最爱,我从小也是吃玉米面长大的。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由于人们都吃的是公社食堂的“大锅饭”,能吃上纯净的玉米面就很难了。有时掺菜,没菜了就掺糠。连糠和菜都没处找了,为了糊弄肚子,什么都往玉米面里掺和。比如棒子骨面、稻草面、豆饼面、豆腐渣等等……那时,人们的肚子饿呀,强咽下去,不饿的难受,就是万幸!直到“大食堂”解散,玉米面才又回到了农家的餐桌。今天回想起来,玉米面的功劳可谓大矣,假如没有它,还怎么蒸出菜团子、菜饽饽,熬出菜粥、菜糊糊,糊弄肚子呢?
纯正的玉米面其实是很好吃的,那时难得吃到,如今吃起来也很爽口。人民公社的大食堂寿终正寝之后,如果来了客人,就得粗粮细作了,饥馑年代,吃饭不讲究,贴饼子、打糊饼,客人就连连称好。那时候,妈妈做,我烧火,妈妈就随便教教我,耳濡目染,我也就学会了几手,这手艺,直到今天,还能适时派上用场呢。
贴饼子用粗玉米面,和面用温水,面略微软些,灶下旺火,水开了,团成圆团,就往锅沿上贴。盖好锅,20分钟就熟了。用铲子铲下来,正面金黄,底部焦黄。那焦黄的锅巴,脆软喷香,白面也不可及。打糊饼,和面方法一样,把锅烧热,就往锅底上摊,摊成0.5厘米厚,手蘸水拍光滑,面上面可以放菜馅,韭菜最好。只须十几分钟,糊饼和菜馅的香味儿就散发出来了。掰一块搁嘴里,那可真是香脆可口,如今的饭店里也难尝到这样的美味儿。
要真的粗粮细作,玉米面的吃法可就多了去了。只是困难时期,饥不择食,没心思细作罢了。比如人民公社成立以前,老百姓家过年常吃的豆馅饽饽、发糕,点缀上红枣,暄软香甜,无可比拟;掺上榆树皮面擀成面条,冷水捞面,摘自家地的茄子或西红柿打卤,要多爽口有多爽口;热水和面,切成骰子大小的小方块,放进开水锅里做成汤,乡民们叫它尜尜汤。保证吃你个肚儿圆。孟子曰:“饥者甘食,渴者甘饮。”也许那时是饥饿所致吧。当年,能吃上金灿灿的玉米渣熬的渣子粥,大人小孩儿仿佛过年一样的喜欢,因为可以有滋有味儿喝个饱。到了今天,大米白面吃腻了,来个粗粮细作换换口味,算是一种奢侈的消费了。
偶然翻翻报刊,有一篇文章说:“在这项持续一年的研究中,专家们对玉米、稻米、面粉等多种主食,进行了营养价值和保健作用的各项指标对比。结果发现,玉米中的维生素含量非常高,为稻米的数倍。同时,玉米中含有大量的营养保健物质,除了含有碳水化合物、蛋白质、脂肪、胡萝卜素外,玉米中还含有核黄素、维生素等营养物质。这些物质对预防心脏病、癌症等疾病有很大的好处。”我由衷感谢专家们的苦心研究,怪不得每年一到夏末初秋,街头上就能看见卖老玉米的摊贩,饭店里也有诸如松仁玉米、玉米粥、腊肉玉米、玉米棒骨汤、煮老玉米等多种佳肴了,而且价格不菲,原来这普普通通的玉米,还蕴藏着商机呢。
玉米,大体有两种:白玉米和黄玉米。有人说:“黄玉米如金,白玉米似玉。”当今的太平盛世里,人们又想到了吃的健康,有营养。玉米的身价也就得到了迅速提升,对此,我感到欣喜。玉米是农家的朋友,多年来农家饭桌上的主宰。且莫说玉米的营养价值如何高,单只是我在儿时对玉米的感情,我就感到温馨和甜蜜、行文至此,我也想道一句:宝贝玉米,如金似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