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川雅成

似梦非梦（一）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我虽身居闹市，其实如村夫一样，除了过一般小民的寻常生活；并不曾学过什么胡思乱想的内修功夫，怎么不期就得了个好做梦的怪病呢？何况有些梦并非是夜里做得，晴天白日里就会恍恍惚惚，朦朦胧胧，亦真亦幻，若隐若现，若有似无，真假难辩地在脑子里像放电影般地一幕幕显现。日久，竟也积得好些情节和几多段子。
    本人不才，但偶尔兴发时也喜欢个风雅，手痒时也好个涂鸦。今个不妨就参照这梦境，左右裁剪一些，上下添减稍许，作个故事，充个小说，敷以文字，看象是不象一回事，当也有趣得紧。
    之后，但凡有空，不才就斗胆学着说一说，说得不好，敬请各位见谅。
            梦之一（医药婚配超市）
  　也说不清是在哪一年。反正当时是社会繁荣，经济发达，人民幸福，尤其是科学技术特别地昌明，就物质上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就能开发出什么，但唯独人们长久以来一直面临的生存压力，人与人之间激烈的竞争态势，却始终没有科学的方法或高科技的手段给予有效的减缓和消除。所以大凡打工族的生活，人人跟筑巢的工蜂一样忙碌，个个象枪打过的兔子一般紧张，表面上衣冠楚楚，温文尔雅，骨子里却疑神疑鬼，提心吊胆，总之表里不一，色厉内荏。
  我也不例外，那年我才35岁，在一家科技咨询公司荣当经理。整天是诚惶诚恐，忙里忙外，对外陪笑脸，对内作恶人。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是理所当然。这年景也不光是我这样，凡在职场上打拼的男女，几乎人人都是这样。当然，我的薪酬是很可观的，地位也蛮体面，可以说是很有成就感了。可美中不足的是：至今还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和我谈婚论嫁。
  我不丑，还很温柔。说来令人惭愧，只因对个中之道生疏了，所以心存畏惧，至如今真地搞不懂怎么谈恋爱了。要说恐怕真的堕落了，须知在高中时同学们冠我以情圣的美誉，决非浪得虚名。可惜踏入社会后为搏出个人模狗样，废寝忘食，一心扑在工作上。日久，竟将这人的基本能力给丢失殆尽。
  真的，工作得越久，我越不能理解，男女结合，为什么一定要谈上好时间的所谓恋爱，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投入那长时间去培养所谓的爱情。从古至今，男女结婚讲得就是门当户对，所谓的爱情全是穷酸文人欲盖弥彰的欺人谎言。只要条件相当，容貌到位，品德规范，完全就可以成事了嘛，放屁何须脱裤子？
  岂不知，职场上的俊男美女个个都跟乌鸡眼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才好，谁个要在恋爱上投入那么多功夫。万一春心一闹或节外生枝，劳力伤财不说，万一还影响了事业，那岂不毁了自己好端端一生。我可不能做这等傻事，虽说心里并不愿意，但无奈之下，只能强作欢颜做“丁克”。
  科学真是神奇，对我来说科学就是万能的上帝。
  数年前，网上曾提到过一则短信，说科学家正在研发一种神奇的药，可将人的性格给予有效的变化和提升。最终将为婚姻带来巨大的便利。此药一旦研制成功，特别会给众多倾心投入工作的未婚男女带去福音，云云。不知别人怎么看这条短信，我是非常留心的，而且坚信，科学一定能使这药研制成功。福音必将到来。
  我生命的春天终于来临。目前，全国各大媒体正式报道：“历经数年艰苦攻关，我科学家终于研制成功纳米生物基因芯片型药物，成年男女经专业医院特殊电脑诊断鉴定，服用该药一至三个疗程（一个疗程为一个月）即可使人达到纯粹而明显的预选性格情调和气质风韵。女性如贤淑温婉型，妩媚浪漫型，男性如豪爽风趣型或幽默绅士型等。未婚男女可在医生指导下，选择某种性格类型，经此药催化成型，再经电脑检验合格，医生将据此给出最佳婚配处方。同时提供介绍对象服务，男女双方根据医院介绍结识对方，相互交换医生处方（处方是一片光盘）处方中图文并茂，列出一方的美化升级后的性格特点和其他详尽的相关信息，一方只要阅读了对方的光盘资讯，便会对对方一目了然，从而省略以了解为主要目的的恋爱过程，达成迅速结婚”。……
  仅凭一篇报道，我自然不能满意，好在网上已有了该药以问答题形式公布的详细介绍。如下：
  问：该药的研制机理是什么？
  答：该药使用目前世界上最尖端的生物工程技术，提取出人类性格中最美好，最时尚的情感，气质，风韵，意境等精神性基因，进行优化重组，融洽提纯，最后研制出各种特征明显，纯粹完美的最佳性格形态类型，然后以高科技手段将上述信息基因刻录于纳米生物芯片上，再制成人体能正常吸收并稳定发挥效力的药丸。受体在服用一至三个月后，将达到最优化，最完美的性格类型，且保持终生。
  问：该药对婚姻有何作用？
  答：由于现代生活节奏太快，工作生活压力沉重，一些人贪图安逸，偏面追求物欲，为一己之利患得患失，不自觉地偏向自我封闭的处境，社交生活日益匮乏，因此男女间的交往产生了巨大的障碍。虽然他或她随着年龄的增长迫切希望找到自己理想的伴侣，但却没有充裕的时间和合适的途径，或者找到了也没有耐心去了解，去适应对方。因此极其希望两人无需多费时间磨合即臻成熟完美。该药正是顺应了现代人们的这一要求应运而生，使男女双方在选择对象就象在水果超市挑选水果一样方便。从这个意义上说，它使婚姻发生了革命性的改变。它美化性格仅是手段，真正的目的是使婚姻这一男女间的终生大事变得简洁，高效。
  问：该药对任何人都有效吗？
  答：对二十岁以上的男女个体都有效。因为二十岁以后的人性格情绪已基本稳定。只是很多人外化性的特征不够明显或者说性格的纯粹指数未达到标准，经特殊电脑会诊后绘出你原始性格的图谱和指数值，医生将根据此开出处方，然后医患双方互动，最终任何人都将获得理想的疗效。
  问：该药对智力是否有影响，性格转化后，对事物的决断力有否负作用？
  答：我们推出的各种完美性格类型都是经过严格的筛选的。并经过国际权威机构认定的。的确是广受各阶层人士一致赞美和崇尚的美好性格。它本身就是以优越的智力能力为前提的。在药中，我们特别有意识地强化了这方面的建设。因此决不会造成任何智力或决断能力下降的情况。
  问：该药是如何做到完全省略正常的恋爱过程的呢？
  答：很抱歉，这一方面过于专业，另一方面正是此药的核心知识产权恕无可奉告。但可以稍微透露一点，我们在该药中加强了认同感和紧迫感的信息基因。男女双方只要相互认可了对方的性格类型，容貌仪表及其它相关条件。那么迅速结婚就是他俩必然的共同心愿。
  问：现在很多女性因为某些原因不愿生育，或生育后不愿用母乳喂养婴儿。请问，该药在这一问题上是否有所考虑？
  答：我们早已注意到这种情况的存在，改变这种情况也是该药的目标之一。为此，我们在女用药物中特别添加了无私母性的基因信息，结婚后她首先会很想生育，生育后更具有无比的慈爱和牺牲精神。任何对婴儿健康成长不负责任的做法将不复存在。
  问：这样组成的家庭，他们的生活会幸福吗？
  答：他们比传统婚姻组成的家庭，生活更为幸福。因为他俩的性格更为契合，情趣更融洽，价值观更贴近，所以他们的生活必然更幸福，更美满。
  问：服用该药后，结婚的成功率有多少？
  答：完美的性格造就完美的人格。完美的人格造就完美的婚姻。对此，全球第一的惠利保险公司为该药作了最可靠的保证。服用该药三个月后达不到结婚效果的，将给予500万美元的巨额赔偿。这样说您认为够了吗？
  够了，一个倍受折磨的人，当看到一弯清泉真实地流淌在自己面前时。那种惊喜和激动用任何语言来形容都不会过分。而投入水中是必然的第一反应。我立刻申请就医，经过稍长的等候，终于轮到我了。
  长年累月谨小慎微的工作境遇，竟将我原本活泼爽朗性情磨蚀或胆小迂腐毫无活力的糟糕情调。听从医生的建议顺势转换成儒雅含蓄型的性格。不过，要想营造温馨欢乐型家庭氛围。这种性格是有欠缺的，所以选了一个妩媚浪漫型的姑娘，其实也三十有三了，好在她也看中了我。再说她容貌美艳，气质高贵，诸般条件不错，完全合我心意。
  神奇药物，神奇效果，一个疗程后，当我俩再次相见不到一个小时，就象已经相知了几十年的老夫妻，全然没有了任何神秘感和想继续了解对方的欲望。唯一要做的是迅速结婚。
  三天以后，我们正式结婚了。尽我们所能，婚礼办得豪华隆重。我们共同认为，必须用过分的奢侈和浪费来冲淡过去当王老五时心头难堪的记忆。感谢万能的科学。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说：“我开始做人了”。
  也许科学也会疲倦，或者事物因果会倒置，就象药物可以省却恋爱过程，离婚问题也在毫无蛛丝马迹的前兆下突然爆现。浪漫到完美的妻子，在和我婚后的第一次例假还没有彻底干净就向我提出了离婚。
  我先婉劝，后哀求，直到恫吓，都丝毫不能挽回她那决意要离去的同样完美的冷酷的心。
  我们离婚了，一怒之下，我将医院告上了法庭。
  科学使法院也发生了脱胎换骨的改变，效率奇高，立案，查证，审理，律师当庭辩论。仅数十分钟，判决产生：我败诉。结论是医院只保证成功结婚，并不保证不会离婚。
  我气疯了，忍不住叫道：“为什么不在药物中加入不许离婚的信息因素呢？法官闻言勃然大怒：“放屁！这是违反国际法，违反人权的，任何国家的法律都不会允许这么干！”
  说罢重重的敲响了惊堂木，“啪”地一声巨响。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这时“嘭”的声音又响起来，我才明白原来是谁家的儿女结婚办喜事，怕是乐坏了，半夜里在放高升炮竹呢。
                                    2006.2.18

                                                                        佳川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