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熟了你的眼睛
正如看惯了夜间的星星
当你微笑着看我
心儿正因你愉快地跳跃
从此,我认识了一个喜欢在风中跑,喜欢在雨中跳,喜欢在晴日里颔首微笑的女孩。她的名字叫“杜鹃”,她的脸蛋像月亮,她的长长的发,她的细细的眉,她的黑葡萄似的眼睛让人充满幻想,她的一举一动,无不牵着我的目光在夏日的阳光下游动。我兴奋得发疯,经常呼唤她的名字,经常记起她的笑脸。是的,我不需要拥有的太多,也不希望祈求的太多,只要能和她在一起,能时时刻刻看着她的黑眼睛,任世上价值连城的珠宝,传世千载的玉玺,稀世珍奇的墨宝,都不能与我之心爱相比。她的美丽,她的可爱,她的温文尔雅的举
止,她的似水如雾的柔情,她生来就具备女人优点的天性,怎么能不叫我心迷沉醉呢?啊!除了她,我情愿放弃我身外的一切;除了她,我情愿让生命从此枯竭。因为,我爱她呵,我便永远有一颗年轻的心,心中总有欢乐的歌在唱,心中总有美丽的花在开!除了她,除了爱,我还祈求什么?还有什么能与之相比呢?
早上,第一个来冷饮店的总是我。坐在杜鹃柜台的对面,默默地且饮且看,心中时时飞出如幻如梦的云烟。杜鹃除了招待来往的客人外,便是站着不动,站着不动的时候我们便相互望着,悄悄地让无名火在胸中燃烧,静静地燃尽了许多个早晨与傍晚。等她下了班,我便把她送到车站,然后是静心地等待车的到来,轻轻地挥手,默默地离去。呵,说不清有多少缠绵,说不清有多少依恋,又有多少不忍的离愁爬上心头……
那天傍晚,天空的云霞像是被火点着了,红丹丹的,映得天水一色。我依旧在湖边的小路上等她。她来了,脚步匆匆,粉红色的连衣裙在一阵清凉的晚风里飘舞。她因走路太急而呼吸急促,不等气色平和下来就向我道歉:“对不起,一鸣,让你久等了。下午加了10分钟的班,来迟了。”
我笑着对她说:“没什么,只要每天都来等你,再漫长的傍晚我都会耐心地等。”
她送给我一个微笑,没有说话,她的手似垂下轻纱自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如常春藤缠着树枝,像连理枝不能分隔。我们谁也不说话,就这样手挽着手儿向前走,快乐在我们心中跳荡,幸福充满整个心田。
我希望这样一直走下去,永不分开,那怕走到了天之涯海之角,走到了路的尽头,再走一步就是深渊,只要杜鹃伴我,我仍然不回头。
就在我们沿园子的路走了一圈,又走到了园子的门口时,我想请她到我的陋室里去,她犹豫不决,显然是夜已很晚,但她还是坐在了我的单车上。
路上的行人很少,走在林荫中常是成对成双的恋人,他们相依相偎,在朦胧的月光里宛如两朵玫瑰之花。
我们去了西郊那个世人不知的小世界,当我打开了房门,杜鹃走进去,环顾四周,便高兴地跳起来:“哦,太棒了,一鸣!你真是这个世界中的王!如果将来我们能有这样一个家,比这里再大一点,再有一个厨房和浴室,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显然,由于杜鹃的兴奋,竟把她的心里话也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我们’是指‘谁们’?”我问她。
杜鹃自知失言,脸上欲加红润。她走到窗前欣赏着紫茉莉、孔雀草和惟一一一株含苞未放的红玫瑰。这株红玫瑰是我前几天在卖花老人那里买来的。
我走过去追问她:“杜鹃妹妹,你怎么不回答我?是不是‘将来的我们’不会是我呀?那你得告诉我‘他’会是谁?”
杜鹃欲加不能言辩,似有哀求地说:“鸣哥,你不要再问了,你明明知道我是失言,还要强人所难,你真是好坏!”
她再去赏花。
“好了,我不问你了,不过以后说话要留点心,不然哪一天让那些混混们听去了,岂不白占你的便宜。”
“混混们听去了倒也罢了,只怕这陋室中人却要想入非非。”
“好你个杜鹃,你是不要我斯文是吧!在这陋室之中能让我杨一鸣想入非非的只有你杜鹃了。”说完,我欲作鹰抓小鸡状,双手从背后抱住杜鹃的腰间,杜鹃紧张地挣扎,但不能挣脱,只好苦苦哀求道:
“好鸣哥!好鸣哥!全怪我刚才一时嘴漏,你放开我吧!我求求你了!”
杜鹃越是挣扎,我的双手越是将她抱紧,几番挣扎,杜鹃就如无骨之身,软塌塌倒在我怀里。她的带有茉莉花香的头发就贴在我的脸上,痒痒的,有种诱惑心身的味道。我情不自禁,用嘴吻她的秀发,又去吻她的额头,然后去吻她的眼睛,湿漉漉,滑润润,像触到了剥去皮儿的紫葡萄,我的唇划过柔软的脸蛋,最终落在她樱桃的小嘴上。
我不能自拔。我用力抱紧了她。嘴唇紧压着嘴唇,像啜吸一颗新鲜的草莓,杜鹃似水柔情,倾国倾城。尽管我对接吻还很陌生,却不知道人世间两情相依相触竟如此让人神魂颠倒,如醉如痴。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有微酸微咸的东西流到我唇边,杜鹃的手也在用力推开我的身体。我这才发现,杜鹃哭了,泪像断线的珍珠,落在粉红的裙角上,落在地板上。杜鹃轻声啜泣,身体微微抽动,仍如无骨蛇身,如果不是我用力搀扶,怕是早倒在地上。
我把她扶到床边,让她尽量坐稳,心里莫名其妙地发慌,像偷了别人的东西,忐忑不安。
“杜鹃!杜鹃!……”我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我知道这一生最初的索取竟是这样一位天真无邪纯情美丽的少女所给予。然而,这种奉献对一个情犊初开的女孩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情之所寄?爱之所托?如果两情相愿还好,要是强人所难或乘人之危,那么对一个女孩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事!我不能理解杜鹃的内心,用手巾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而眼睛依旧泪如泉涌:“杜鹃!杜鹃!请原谅我吧!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无理,我是罪不可赦的猪、狗,我如果是乘人之危将永不得好死,明天出门就遭车灾,死后仍不得好报,下第十八层地狱,不,应该下第十九层地狱……”
杜鹃停止了啜泣,用手捂住了我的嘴,睁大了略带惊异的眼睛看着我。我再为她擦去最后一滴眼泪,追问她为什么这么伤心。她还是摇头不语。
“那你能原谅我吗?”我小心地问她,她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如蔚蓝的天飘着一朵白云。
我从橱柜里拿来切好的西瓜及饮料,让杜鹃挑,杜鹃挑了一大一小两块西瓜,大块的递给了我,小块的放在自己嘴边。我冲她笑,她也冲我笑,西瓜瓤和水都流出了她的嘴角。
“一鸣哥,”杜鹃终于开口,“这屋子里热得厉害,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答应了她。在夏日的微风里,在郊外的林间小路上,我们静静地走着,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小屋里的灯光,直到月亮倦意地躲进云里,小虫子放低了声音歌唱……最后她说:“我该走了,末班车都要赶不上了。”
“我送你到车站。”
“我想一个人走。”
“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我想你该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做你的事去。”
我沉默不语,但我坚持把杜鹃送到车站。我的心情很乱,哦,杜鹃!为什么还要有明天呢?明天将有多少事情发生呢?悲欢离合,重演着人世间多少不堪回首的旧事。我情愿守着你呵,杜鹃!我情愿与你站成身边的一株树,从黑夜站到黎明,从夏季站到冬季,从现在站到未来,直将天地融合为一体,直将万物化为尘埃……
我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到了车站,末班车来了,末班车把杜鹃一起带走了,末班车渐渐地,渐渐地消失在茫茫长路上,直到杜鹃和车的影子完全消失了,我才喊出她的名字。可是回答我的只有那夏夜里噪鸣的蛙声与躲在树枝密叶中的一两声鸟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