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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女人是水也是山
  • 来源:原创 作者: 刘祥 日期:2008/7/19 阅读:1647 次 【 】 A级授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女人是水也是山

    那个年代的人们大概也像今天非典患者群体的体温一样超过了"三八线",社会生活的运转一下子提速到每小时1000公里!

    许风云和杜华的零距离亲密接触也才不久,他俩刚刚二十岁那年的九月就快速地结合了。

    "人民公社好,红旗升上天......"公共食堂、深翻土地、大炼钢铁满眼都是新奇。新奇的事还有,谁能想到,已是妇女队长的许凤云一下子成了工人阶级,加之杜华从原供销社调到大韩记炼铁厂--小两口双职工又同属一厂,谁不羡慕!

    "热情"这个东西很怪,它不以物质基础的雄厚与否而决定其涨落,却如一支兴奋剂,可以使人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同时也可使人在虚幻缥缈里不能自拔甚而美不自禁。当时杜华每月28元、许风云16元工资,但他们依然热血沸腾,豪情万丈。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仿佛共产主义就在眼前了。事实如一瓢冷水,浇的浑身已热到发烧程度的人们"激灵"一下子,紧接着的瓜菜代、增量法、"高级点心高级糖,高级老头上茅房",全国几乎到处一样,人们的心情骤然降到冰点。

    更不幸的事情降临了,杜华这个年轻硬朗的小伙儿突然住进了医院。这一病就是四十年,这一病就是"朝如青丝暮如雪",一下子改写了这个家庭的历史,也造就了许风云这位坚强的女性。

    得的什么病不清楚,只知道杜华在浇铸铁水时腿上烫了几个血泡化了脓,又到几十人一池子的澡堂里洗澡灌进了脏水,回家后就发起高烧来。初时许风云并未想得那么严重:不过是腰疼,要么为什么去市里一家顶有名的医院,大夫只开了点儿止痛片呢!即使后来转入积水潭医院,也看不准是什么病,后经多次会诊,才暂且当脑脊髓炎(即俗称大脑炎)治,而后来证明大夫们的这一诊断冶恰是正确的。

    挂红布条了!

    带着布毛儿、红得扎眼的一缕布条在床头悬荡着,就像当代自"9·11"事件后美国已把警戒度上升到橙色,红布条是当时北京医院告知病者患病程度的标识,还有蓝布条,当然那是较轻患者了。杜华确实已到了发高烧42度,不省人事的程度。医生让许风云在家属意见栏内签字,她明白了,这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死活不保了。她忍不住哭了,泪水落在焦急如焚的心上,转瞬又变得全身彻骨冰凉。"哇......"才出生两个多月的女儿恰巧这时也哭了,哭声使得所有在场者的眼泪都围着眼圈转。

    "我要吃梨......"住了一星期院高烧仍不退的杜华心里发热,想吃凉的。难道这是丈夫到另一个世界的前兆,也是最后的请求?难道他要丢下我们娘俩远去吗?年轻的妻子在撕心裂肺痛苦之时要满足丈夫这个并不奢侈的心愿,拼尽全力也要让丈夫吃上最后一口梨。"梨呀!梨(离)--离别,生离死别;为什么偏偏是梨?你咋就不想吃口平平安安的苹果、事事如意的柿子呢!呜......"

    由于需办住院手续交住院费,许凤云也得向厂领导再请假,就不得不到他们厂在德胜门的办事处和距医院二百多里远的房山县的厂部去。也巧,在厂部碰上娘家的一个亲戚,她就嘱托亲戚转告老父明天为杜华送梨来。1961年的市面可不是今天的市面,现在甭说吃普通的瓜果梨桃,就是荔枝、芒果、龙眼、榴莲等世界各国的新鲜水果也满大街都是。那时她曾在新街口大街看见过一列长龙似的队伍,5分钱一斤的梨,还是烂半拉的,大家却抢宝贝似的排队,可她没那时间。她和杜华家住房山县,山上有果树,虽说是集体的,可买几斤总不算难事。没想到母亲重男轻女,听到女儿的事后没放在心上,第二天父亲没送梨来。那时村里不通电话,写信也需一星期才能接到。没办法,她决意自己回家取梨。

    孩子抱回来了(头两天医院不要家属陪床更甭说带孩子,但她的哭声感动了护士,就替她代管;后来放到医院临时托儿所,人家孩子喂代藕粉,她女儿喂面茶汤,为的省钱)。尿布、奶瓶也带好了,她启了程。到房山的公共汽车一天四趟,终点站周口店龙骨山下车离娘家还有二十多里路。时间已傍晚7点,又是河滩路,一个女人抱着孩子,难哪!她想自己的命运怎这么苦,他单就得了这种病;孩子才仨月呀,今后日子可怎么过......

    八月中旬的夜晚并不冷,可她的心却是冰凉凉空落落的。淡淡的月光朦胧在河滩上,草丛、矮树晃动着影子,昆虫在不知愁地夜唱,加之那时的生态环境还未被破坏,一阵风传来山上的一两声狼嗥,更增加了一路的恐怖。河滩之上无人迹,她越想越觉着自己委屈,真想痛哭一场又怕招来豺狼。

    她终于望见了生她养她的故乡,望见了村头屋角、自家的大门,这时她的哭声就肆无忌惮了。"妈呀,你怎么那么狠心哪,女儿嫁出去不管了,给我找了这么一个主儿......"许凤云和杜华是经人介绍结婚的,当时也没来得及细打听,原来杜华5岁没娘,10岁没爹,自身就很苦,何况现在又得了这种病。许凤云娘家兄妹多达8个,娘急着该聘聘,该娶娶,谁让她又是女孩子里的老大呢。

    "风云?凤云!......凤云怎么啦?"许风云的哭诉惊动了很多即将入睡的乡亲,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出门打问着。当得知风云的孩子刚仨月杜华又得了难治的病,也不禁陪着叹息落泪。

    黄澄澄的秋梨终于送到了杜华床头。不只是梨,还有红枣、煮老玉米......那是昨晚生产队长听说杜华得了大病想吃家乡的果品特允清早上山新采摘的。老丈人也跟来了,跟着在医院照顾了女婿一星期,厂里的领导也到医院来探望。也许是众多亲人、同事、领导的到来给杜华增加了抗击病魔的勇气,也许是那几只秋梨确实发挥了奇功异效,总之,杜华连续多目的高烧还是退了,脱离了不省人事的昏迷,许凤云的愁眉也稍微有了一丝舒展。

    然而,经过医院100天的精心治疗,全力抢救,杜华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却也未恢复到原有的健康程度,留下了严重的大脑炎后遗症:上半身依旧自如,下半身却全然不属于自己。

    这还是自己的两条腿吗?--两根棍子、两块石头、两砣生铁;不能下地、毫无知觉、硬硬梆梆。杜华急躁地捶打着自己的头、捶打着自己的下半身,恨自己成了活泥胎;许风云这时却充满了信心,无论如何命保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积极配合医生为他捏拿敷烫活动下肢,相信丈夫早晚能站起来。

    他们回到了房山县的住家,医院是不能再住下去了,一是开支太大,厂子承受不起;二是家人照顾不方便,再说还有一个拖手的孩子;三是这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只得回转家中,做长期的治疗恢复。

    唉,好歹还是个人家,今后的一切全凭命运吧!

    这时才十三岁的许风云,早已没有了一般年轻人的心高志远、明日如花似画的美好理想,她只有一个最实实在在的念头:治好丈夫的下肢,过普通人的平常日子。

    日子却是越来越艰难了,国家正处在经济困难时期,杜华长期治病只能"吃劳保",每月只有24元钱,自己照顾丈夫不能上班,又赶上1961年国家经济调整工人下放农业,自己自然成了首定下放对象,分文收入没有。他们住的是民房,厂子没有家属宿舍,每月得交房东3块房钱;孩子需要抚养,按规定国家每月配给初生婴儿两盒代藕粉,可那却是买8斤多面粉的价钱,不得已,只好把代藕粉卖掉,给孩子吃炒面;粮食定量锐减,他们厂干的是铸造重体力活,现在俩人在家,杜华由51降到38,许风云由38斤降到28斤;大人更需要照顾,整日伺候不说,最难的是还需不断给丈夫买药,可这钱从哪里来?每当现在一提起当初最难处,许风云都会说起这么一件事:翠敏(大闺女)那时小,整天在炕上苦闷吧吧的,就用小手捅窗户纸往外面看,我日子窄心里急,打了她两下,孩子嗷嗷直哭--那一张窗户纸就是4分钱哪!

    即使生活几近山穷水尽的地步,许风云也没有失去使丈夫躺重新站起的信心。她认准:既然我跟了他,是死是活认命了,陪他一辈子!--朴素、简单、坚定的心理,坚韧不拔、忍辱负重的毅力!是哲学家、理论家所谓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婚姻观、价值观吗?还是唯心的宿命论、封建的三从四德论?说什么都行,总之这就是一个普通中国妇女几十年的一以贯之。死沉死沉,每天每夜,不知多少次许风云都要把丈夫僵直的身子从后抱住,拖到自己腿上,然后稳在炕上一个撒满灰土的方木盒子上,丈夫能吃喝也要排泄呀;有时因一时忙碌她不在身边,丈夫大小便失禁,她就要在难闻的气味中把他的裤子褪下,用潮软的纸或布擦身子,在大盆里洗呀涮呀......

    为了使丈夫下身恢复知觉,她坚持一日数次给他用草药水浸泡双脚,按医生的吩咐给丈夫按摩捶打舒筋活血;特别是那双脚十趾,一个一个抻抻、揉揉、转转,一遍一遍转转、揉揉、抻抻......那无以计数的动作,体贴入微的柔肠,就是草木也会多情,就是石头也能软化啊!

    为了使丈夫尽快康复,她梦里都在想着有一种仙丹妙药,丈夫一剂吃下,立马精神抖擞, "霍"地站立起来,又成为浇铸炉前红光满面青春健壮的杜华!她四处求医问药,遍寻民间偏方,就连街头小贩也不放过。

    "师傅,您知道哪有能瞧好下肢瘫痪的大夫吗?"她问推车卖菜的。

    "师傅,您听说哪有能治好双腿不能动的方子吗?"她问刨炊帚刨笤帚、锔盆锔碗的。

    "大姐,您算打听着了,我就治这病最拿手。"一个卖窗花的人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半空里落下个救星。

    那人确实是祖传专治。

    "没有比这再简单的了。我给您配好膏药,您找一斤食油,一块白布,摊在上面,烤热贴在腰上,保您不过多久,就成好人。"那人这样说了也是这么做的,提供了膏药,收了6元钱。这6元钱是娘家兄弟打草给凑了4元,许凤云从肋骨里拆挤出2元,那可是当时她家的大数目呢!

    求医心切的许风云给丈夫配制膏药。一块白布--只工作服套袖权且;就是那一斤食油难倒了许凤云。那时城镇户口一人一月才二两油,家家沾唇不到嘴,哪找去?况且自家油瓶也快见底了,急得许风云恨不得自己身上炼出油。

    娘家人也为风云想办法。还是奶奶人老有经验,她到山上捡杏核,一大堆,拿到家里用石臼舂去外壳,再取杏仁大锅里炒,然后榨油,就这样一副膏药制成了。

    满怀希望的许风云给丈夫贴膏药,从肚脐眼以下拦腰围上,黑乎乎粘渍渍的,一切为了丈夫尽快康复,哪怕一天只吃一顿饭她也要省下治病的钱。

    还有一次,一个自称包治百病的人开了一副草药,好几斤重,灌牲口似的吃了四副,后来听说别处吃死了人,那个大夫也跑了,许风云也不敢再给丈夫吃了。说起为丈夫治病,许风云都快成专家了,什么方法都试到了:吃药、打针、拔罐子、针灸......她生活中的重中之重就是丈夫,惟一的也是最大的主题就是治好丈夫的病。

    经过许风云长期的呕心沥血,精心护理,杜华后来能被人搀扶着下地了。这可真是个奇迹。这个自认为已被命运宣判为活泥胎的人,又重新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步。这一步迈得何其艰难又何其幸运!这一步是相濡以沫的妻子给他的,许风云就是他贴身的拐杖、强大的靠山、心灵的上帝!

    为了这一步,妻子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磨难。每天得烧开水为他烫脚、揉搓双腿不说,夏天将他沉重的身子背到大太阳底下,为他打着遮阳伞,专晒他的下肢以恢复知觉;平时有时在屋里这边杜华躺累了怕得褥疮需要翻身,而那边窗台边的孩子却爬到了炕沿差点一头栽下;这边孩子刚放回炕脚,那边倚着被垛的丈夫却又急喊着拉尿。没办法,许风云只得用一条柔软的带子,将未满周岁的孩子拴在窗棱上,这样孩子就再也掉不下炕去了。孩子自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她这是为腾出手来照顾丈夫,操持家务,维持一个家庭的最起码运转啊。谁没有母亲,哪个母亲不想怀抱自己的宠儿,亲亲喃喃地给予母爱?而谁家又没有孩子,哪个孩子又不渴望得到母爱--吮吸着甜甜的乳汁,在母亲轻轻的拍抚、舒缓的歌谣中与母亲进行心灵的交流?可许凤云不能。那不是她的心狠无情,那正是她不忍可又不能不这样做的啊!

    院里那根拴在两树之间长长的铁丝不会忘记:为了丈夫练习走步又不致摔倒,许风云特意设计了这条扶助线,丈夫一边倚着妻子,一手捋着铁丝循序渐进、回环往复,锻炼腿劲儿;院外村头那盘乡亲们转了几辈子的石碾不会忘记:凡一经乡亲们扫净碾盘,收拾起笤帚、簸箕、笸箩、箩床、口袋,那对小夫妻就会相携而来,不论清早、傍晚、白天,杜华扶着碾盘边沿,许风云辅佐,继续着复一日的"二万五千里长征"。许风云说他那身子不是身子是一块能砸死人的铁锭,双腿是正月里闹新春时绑在活人腿上的跑跷,每天下炕不知要费多大劲;

    杜华说他是"模特",走的是"猫步",抬起左脚踩右脚,落定左脚右脚又被踩,整个一个自己踩自己。许风云知道这是他的身不由己啊!

    她就既戗住他又得弯下腰,使劲挪他那只"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的左脚或右脚......

    不知经过了多少日日夜夜、几多风雨,历经多少次摔摔打打、磕磕绊绊,捋亮、磨光、握热了那根本不通人性的铁丝,走凹了石碾周围那永远也走不到头的寂寞小路。

    两年多后,杜华可以拄着拐杖"特立独行"了。1964-年国家的经济形势有所好转,可许凤云家生活却更加困难了。那一年她的第二个女儿翠玲又降生了,一家四口每月24元钱怎么能活?可许风云这个坚强的女人愣是挺了过来! "人穷志不短",这是这个女人的座右铭。家里再苦再穷,她从来不对外人诉说;她从来不到别人家串门,一是操劳家务没时间,其实主要是怕到别人家被误解来借钱;该省的她从来没浪费过,不该省的她也要勒紧腰带、咬碎牙挤出钱来。全家的衣服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制,棉改单、长改短、缝缝补补,浆浆洗洗,大丫穿了二、r穿;全家人的头发都是她来理,从来没进过理发店,一把推子一直使到现在仍锃亮亮的,而她自己的头发更是靠一个镜子、一把剪子、,的削发器自我修剪。

    杜华也从内心里体谅妻子。他知道自己架着双拐是个残疾人,大事做不来就做小事,看看家、管管炉子、灌灌水......但他从心里起急,一个大男人当不得一个女人甚至一个孩子用,还算什么堂堂七尺男子汉?我什么时候再回到厂里,一人端起几十斤或俩人抬着二百多斤重的的铁水灌进模具,铸成直径一米多二米的大铁锅?看见它装上车运往全国各地派上用场?什么时候能配称"当家的"的这个称号,重返厂里当个全勤工多拿点工资也好养起这个家?

    灯泡坏了--悬在屋顶的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15瓦灯泡。杜华试着登一个小板凳把它拧下来。还真争气,颤颤微微的愣没摔下来。把那钨丝在手上左旋又转,勾搭挂连,却怎么也恢复不了字型,报废了,只能再换一个。一个灯泡五毛二,一个月劳保费的五十分之一多哪!还在月子里不能下地的许风云嘟哝道。那就再买一个吧,一安,"噗",又憋了。这次是二十五分之一劳保费又没了,许风云嘟哝得更厉害了。一连三个灯泡都报废了,这是一个月劳保费的十八分之一啊,这时家里只有两块四毛钱,许凤云怎么能不急,她不顾身子虚弱孩子在怀和杜华吵了起来。吵声越来越大,火气也越来越大,忽然"乓"的一声,越想越窝囊的杜华将垫脚的板凳儿朝妻子打来,登时妻子落了个乌眼青。许凤云该是多大的委屈啊!她的这一切不都是为的这个家着想吗?这次她可是真的忍不住了:自结婚以来,二人恩恩爱爱,和和睦睦从来没抬杠拌过嘴;自你病了之后,我又是怎样一颗心待你,你怎能下得去手打一个为你生儿育女、使你能从瘫痪在床重新站起来的妻子呢!

    "气死我喽,我可不跟你过嘞,我图什么哪?要钱没有,你还不听话,要把我打坏了,你还能活吗?"是呀,没有许凤云年复一年日日夜夜的精心护理,杜华能有今天吗?

    杜华打了妻子以后也追悔莫及:世上哪有我这样忘恩负义的男人,哪找这样对我好的女人,我还有脸活在世上吗?我太昏、太混了!

    他打自己的脸,也号啕大哭起来。

    房东跑了过来,责怪杜华不该打妻子;门外修自行车的师傅也跑了进来:"为个灯泡的事,值得吗?"他下手为他家找到了灯泡尽憋的原因并做了修理,还掏钱为他家买了一个新灯泡。灯亮了--阴暗的小屋里又有了普通百姓家的温暖,而杜华的心里却留下了几十年来也抹不去的阴影:我这辈子做的最大错事就是在她最难受而又对我最尽心的时候打了她,我对不起凤云,一辈子、一辈子!......

    许凤云就是这么一位坚强而善良的妇女,一位忍辱负重而又默默无闻的妻子,一位既普通又可亲可敬的母亲。然而,四十年来外人从不知道她漫漫人生路上的苦衷,她也从不想对外人讲述。若不是四十年后偶然一次她的小外孙看到北京电视台"大宝真情互动"栏目后斗胆打热线: "叔叔,我姥姥的事儿那才叫真情呢!"世人怎么知道昔日的房山县、今日的通州区(他们厂子几次易名、几次搬迁)有这么一位伟大而平凡的女性呢?许风云也没想到能在今日电视发达网络如云的媒体上能与广大观众见面。每有来访者,许风云都不想讲述自己的往事,不是不堪回首,而是她认为这完全是一个女人应该做并能够做到的,要什么"特别关注","广而告之"呢?

    1964年后的许凤云可没有今天的幸福。她不得不舍下孩子到厂里当临时工,盖厂房、修水塔,当个壮劳力用。在家,她一个人盖小厨房,捡碎砖头,从厂里找来几块旧铁页子,.又是大工又是小工地和泥砌砖,别人盖一天她盖三天,终于盖出个像模像样来;在厂里她吃苦耐劳,积极肯干,因此而受到领导的表扬。

    在许风云最困难的时候,有人曾劝她:"跟着杜华算一站呢,你也对得起他了,离了算了。"今日的有些"老记"。

    我们在采访许大妈时,也顺着当年这个话题想挖挖她的思想根源和她打趣: "您怎么没离呢,图的什么?"

    如今依然热情直爽但已明显发福的许凤云说: "我奶奶24岁守寡,给八路军做军鞋,一双鞋五毛钱,挣了钱买一只母羊;养母羊下小羊,一个人养活大了我父亲。奶奶对老人一百一,背着瘫痪的婆婆到大街遛弯,给老人宽心。奶奶那辈儿就这么说:找一个就不能再找俩(再婚)......"

    "一个大活人,扔下多损哪,就是小猫小狗还得拉扯着呢。我现在的三个闺女都大了,看着她们各个活蹦乱跳乐鸽子似的,工作顺利,家庭美满,我多幸福啊......"

    1968年的许风云命运有了转折。由于她的工作出色被转正成为厂里一名正式工人,月薪三十多元。1966年5月3日,这个日子许风云和杜华至今还记得相当清楚,杜华也到厂里上班了。厂里为解救他家的困难,也为了照顾他的腿疾,让杜华到磅房看磅,每天给废铁过过分量、记记数。那时大女儿上小学了,二女儿、小女儿也进了幼儿园,夫妻俩双双又归厂。杜华能架着拐杖慢慢走路了,许凤云这时仍然没忘了他的病,想法照顾他。因上厕所远不方便,她就为杜华预备了一个小铁桶,没人的时候杜华撒尿,撒完藏在背人处盖好,等许风云抽出空儿来再提走倒掉。厂里的职工们也对他同情、理解并给予帮助,现在为通州区新华北街永顺东里西区居委会副主任的于得水,当年是个司机,就没少顺路带杜华上车。

    如今老两12都退休了,2002年、2003年电视台、报社记者采访他们,他们都对今天的日子表示很知足: "他拿七百多元,我拿六百多元,加起来一千三百多,够用了;就是继续治他的病天天吃药钱紧点。不过,有孩子们呢,女儿女婿外孙外孙女都孝顺,给钱或买东西,也常回家看看。这不,怕我们老两口出去遛弯不放心,每天打电话,还给买了手机。"

    许大妈和杜大爷同岁,杜大爷不过生口大一点儿,今年都65岁了。老两口同命相依互帮互助,每天的任务就是早晚出去遛弯。遛弯主要是为活动活动杜大爷双腿,当然希望他能甩开拐杖,自然许大妈也借机减减肥。再一个就是逛逛街景,看看通州这几年的新变化。

    他们有一辆小三轮车,买很久了,像是又涂过一次蓝漆,看不出什么牌子的。有人说就叫"许大妈牌"吧!许大妈很自豪。其实买这辆车完全为的杜大爷,杜大爷依然自称超级模特,他也喜欢在外人特别是来访者面前走上一番--双腿直线、猫步,只不过和当初比不怎么自己踩自己脚了,说到底还是蹩脚。

    这辆车名义上是杜大爷骑,实际上却是上坡许大妈推着,下坡许大妈拽着,平地许大妈也得助力。那为啥?杜大爷好面子,哪有女人骑车男人坐车的,"我挑水来你浇园",年轻时丈母娘不就喜欢"挑水的"吗,男人就应该蹬起家庭生活的这辆车!杜大爷每天被许大妈搀扶下三楼(1979前年已移到宋庄镇的厂子为职工在永顺镇盖了家属楼),上了"许大妈牌"的小三轮,许大妈也开始了天天的"真情互动"。看杜大爷挺胸腆肚架着双把,铃声叮当地开道挺神气的,其实座子下的那双脚使不上多大劲儿,在某种意义上说不过是蜻蜓点水象征式的罢了。杜大爷的病也并未完全康复,但许大妈不放弃对杜大爷真正能独立行走的努力,她相信老天不负苦心人。

    又是一个明快清新的早晨,许大妈老两口照例骑车到西海子公园遛弯。按往常规定,自行车、三轮车是不能骑进公园的,都得放在门外停车场,可今天把门的破例:特准他们自由出入。

    有一位年轻人不服:"凭什么那俩老人许可,我不行?"把门的颇为骄傲地说道:"人家是名人!"

    "名人?我怎看不出来啊?"

    "你没看北京电视台那个叫大......什么互动?""噢,大宝真情互动!"

    "那老太太照顾瘫痪在床上的老头儿四十年,容易吗?把观众都说哭了。"

    "噢,我也听说了,是怪不易的。得,我听您的,把车停在门外。"

    那公园后来就把许风云老人的事迹到处传扬,当她成了通州知名品牌;公园也成了宣传家庭美德、职业道德、社会公德的义务宣传站。

    "大爷,我跟您说个插曲吧。"那天笔者去采访向他们透漏,"仨月前文燕(电视栏目主持人)说谁去采写许风云?快去。杜大爷可能快不行了。这些日子我编《运河·非典专刊》耽误了,没想到......"

    杜大爷笑了,笑他到了奈何桥又被人家轰了回来。许大妈一撇嘴:

    "还说呢,吓死谁吧,他这辈子我欠他似的,那一阵又犯了别的病,住院!"文燕原来和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那现在......"

    "你说也怪了,闹非典那么大的事,愣没沾上我们边儿。"楼道里仍有过氧乙酸味......

    好人一生平安!

    2003年6月25日于土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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